第五十八章歲月不驚
「翟先生何事煩惱？」
這時山下走來兩位清矍的道人，右手的道人笑著對胖子問道。
「哎，不能說，說了就是人間至苦！」胖子搖著腦袋答道。
這胖子是個混不吝，但香師和顏老多少知道分寸，見兩位道人過來，連忙見禮。
「觀主，山主。」
左手的道人一身素色道袍，他胳膊上倚著一隻如意玉柄拂塵，長眉修髯，笑容淡淡，是正是太虛觀掌教太虛上人。
右手開口問胖子的那位卻是靈龜山掌教靈蟬道人。
靈蟬道人看起來年歲不大，身高七尺有餘，披著黃褐色八卦袍，頭戴方士巾，面目古樸，目斂神光。
他負著雙手，周身氣機仿若融入天地之中，看似不奇卻透著出塵的氣質。
靈蟬道人來到亭前，開口道：「宗兄，宋某前兩日見三慎山有紫氣東來，天地異兆，想來定是與你有關，今日特來探問，沒想到你真的出關了，可喜可賀啊！」
「僥倖，僥倖。」亭中的寶樹真人現了身來，朝眾人招了招手。
「宗兄真是福澤深厚啊。」靈蟬道人邊進亭邊感嘆道：「當年我可是一點都不看好這部功法，沒想到這你也能練成！」
大月國師閉關的內幕，除了太虛觀高層也只有這位靈龜山掌教最為了解。
「差點命都沒了，」寶樹真人搖頭道：「這功法的確是不是人練的，我已經把它封存起來。」
「那太可惜了，我還以為小月界從此又多了一門道級絕學。」靈蟬道人道。
「大長老出關，需要昭告天下么？」手執拂塵的太虛上人開口問道。
「嗯…」寶樹真人沉吟了一番，道：「好久沒見那些老朋友了，會一會也無妨。」
「那我讓觀里安排出關大典，大長老定個日子。」太虛上人答道。
「不急。」寶樹真人擺手道：「緩兩天我給你答覆。」
說著寶樹真人又讓出主座對太虛上人道：「師兄，來來，好久沒嘗你泡的觀雲茶了！」
待眾人入座，看著太虛上人行雲流水的運茶，寶樹真人開口道：「聽說風刀令已經現世？」
「嗯，在小金川，自你閉關后，贏白帝在那裡建了座白帝城，前些日子邀請七派試武，現在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散修聖地了。」太虛上人手活不停道。
「小贏天賦悟性都是上上之選，有武道宗師的潛質。」寶樹真人點頭道。
「開宗立派可不是有絕世修為就能成事的，他周圍可有不少當年稷下學宮的同窗好友幫襯。」靈蟬道人笑道：「敢情那裡都是你當年那些學生在另起爐灶，你要是到那裡，說不定也能得個太上長老噹噹。」
「時過境遷啦，他們還認不認我這個院長還是兩說呢。」寶樹真人擺手，一副為人師表的口氣道：「不記恨我就心滿意足啦。」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誰跟父母有隔夜的仇。」一旁的被靈蟬喚翟先生的胖子安慰道。
「自古忠孝難兩全，我都這個境地，何況他們。」靈蟬道人也苦笑道。
「哈哈，要是世人都像宋兄這麼豁達，那就天下太平了。」寶樹真人指著靈蟬道人放聲大笑。
靈龜山可不是當年月國的武林門派，而是宋國國教，甚至山主靈蟬道人還是宋後主皇叔。
好在有靈蟬道人和寶樹真人的交情在從中周旋，宋國王室雖然失了江山，卻依舊被大月封了世襲罔替的宋國公，勉強保住了榮華富貴和體面。
「大長老是想把飛升九令都收上來了么？」太虛上人分別給眾人布茶后，開口問道。
「嗯。」寶樹真人淺呷了一口熱茶，臉上露出回味的表情，只覺清幽的茶香撲鼻而來，充盈鼻口乃至顱腔。一時恍如雲端，就著亭外的雲海，頓時不覺身是何處。
「這件事我另行安排，」寶樹真人繼續道：「師兄你不用管，太虛觀出面，其他幾派可下不來台。」
「老爺還是這麼心細體恤！」一旁的翟胖子雙手端著杯子品著茶茗，一臉滿足的表情奉承道：「也就是您心善，還顧著他們的顏面。」
「喝茶！」香師慶先生舉起茶杯和胖子的杯子碰了一下。
翟胖子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靈蟬道人道：「額，不是，山主，我不是說您哈。」
「我曉得，」靈蟬道人笑道：「靈龜山的龜土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作為引子，給宗兄拿去修鍊太虛蜉蝣御元真靈胎息轉輪大法。」
「嗯嗯！」翟胖子點頭表示知道這件事。
「朝中如何？」寶樹真人問道。
太虛上人看了眼胖子，心道看來大長老也知道這死胖子壓根沒關注時局，沉吟了下，有些答非所問道：「當年的老臣已經所剩無幾了。」
「哦。」寶樹真人機械的應了個字，聽起來有點失落。
「一晃半甲子，歲月當真如白駒過隙啊。」靈蟬道人也嘆道。
「一代新人換舊人，朝局過渡總體還是算平靜，只是大長老閉關太久，宋兄不羈世俗，陛下年少理國，終歸有些力不從心。」太虛上人繼續道，
「師兄不必為無逆遮掩，聽大觀說，那孩子頑劣不堪，可不是省油的燈呢！」寶樹真人道。
「陛下只是年少懵懂，本心還算赤誠，況且，我為帝師，也有教導不善的責任。」太虛上人道。
「年少懵懂嗎？」寶樹真人搖頭是失笑道：「他剛入觀，唔，已經到了三慎山下，應該就朝這裡來，我倒是瞧瞧，是不是如師兄說的本心赤誠。」
「看來宗兄這次閉關確實受益匪淺啊，如今六識已經可以遍覆太虛觀方圓近十里了。」靈蟬道人一臉高山仰止道：「我等卻只能感應這山巔方寸之地。」
「相對這次的風險，這點修為不值一提。」寶樹真人嘆了口氣，真心道。
「那我這六識不展的人豈不是廢材一個？」翟胖子嘀咕道。
「你，不是嗎？」白髮的老者反問道。
「老顏，你過分啦！」翟胖子不滿道：「說好的不許人身攻擊！」
「我問的不是事實嗎？說你胖，才叫人身攻擊！」顏老一臉無辜道。
「胖，那叫工傷！」翟胖子一臉委屈。
……
不一會兒，觀雲台外，一個長眉紫袍老者領了架明黃色的四人肩輿飛奔而來，遠遠來到亭前，長眉老者揚手，肩輿停了下來。
轎上人似有所覺，掀開簾角，探出了頭。這人十六七歲的年紀，男身女相，頭戴小冠，桃臉敷紅，一臉忐忑道：「大伴，你的消息真切？朕外曾祖真在裡面？」
「陛下，老奴能確定裡面有觀主的氣息，山主的氣機隱晦，尚有徵兆，國師修為太高，老奴毫無察覺，不過三位先生不在虛靜宮，都在這裡，想必國師出關的訊息應該是真的。」長眉老者嗓子尖細語氣恭順道。
「好！落轎，朕去看看！」轎上人一臉急不可耐道。
「陛下，還是先讓老奴通傳罷，不可失了皇家體統。」
「朕見自己曾姥爺，要什麼體統？」轎上人一臉不滿，隨即似乎又想起朝堂上被那些清流直諫抨擊的場面，不由妥協道：「那你快點！」
「老奴領旨。」長眉老者躬身應下，對著亭中沉聲道：「聖上駕到——！迎駕！」
不一會兒，便見國師等六人從亭中石屏后出來。
這邊轎子剛落下，便見一個身著紫金龍袍的少年從轎中竄出，一骨碌連滾帶爬跑到寶樹真人身前，聲如泣血，激動道：「大姥爺，孫兒終於見到您咧！想死我了，嗚嗚——」
旁邊的翟胖子一臉見不得別人諂媚的嫌棄表情，捂了悟眼睛，心裡直呼不要臉。
「這什麼玩意？」寶樹真人有點懵的看著滾到自己懷裡的小皇帝心道。
「國師見諒，陛下從小聽著您的事迹長大，一直對外曾祖景仰有加，第一次看見您難免失態。」跟過來的長眉老者解釋道。
「陛下，快下來。」寶樹真人自然知道這小傢伙是大月國當今的皇帝，也是自己曾外孫，聽翟大觀的描述只知有些頑劣嬉戲，沒想到是這幅憊懶的樣子。
「欸。」小皇帝號了兩下發泄后，就乖巧的從寶樹真人身上下來，站在旁邊像個等待垂訓的晚輩。
「陛下這番失態倒是不失純孝。」太虛上人撫須點頭欣慰道。
眾人紛紛側目。
寶樹真人指著太虛上人無奈道：「師兄，你這麼寵著他可不是帝師所為，難怪他一直這麼頑皮！」
「大姥爺，孫兒可乖了。」小皇帝插嘴賣萌道。
「是嗎？」國師噙著笑反問。想到翟大觀說的就是這小子每次都把太后氣得掀桌砸杯踢凳子，回憶當年他那孫女從撒嬌賣萌小女孩到古靈精怪的少女，再到亭亭玉立的皇后，如今母儀天下的太后，真是時間如水，逝者如夫。
「是啊，是啊，不信您問宋山主。」小皇帝眨著黑亮的眼珠狡黠道。
「我一聽說您出關的消息，就過來看您啦！」小皇帝興奮得說突嚕嘴：「聽了那麼久關於您的事迹，終於見到活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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