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追蹤

「不用多禮。」荀先生隨意擺了擺手，對左丘牧道：「你吃罷。」

「見過荀爺爺。」慶喜起身施禮道。

「坐下，坐下。」荀先生擺了擺手，之後才朝月台上首的白帝城三位城主道：「一別經年，贏兄，莫老弟，鍾姑娘，別來無恙。」

「荀兄風采依舊。」山鬼先生朝老者笑道。

「喂喂，荀老頭，沒看到老衛我在這裡嗎？怎麼不跟我打招呼？」坐在其右手的幻師一臉不滿道。

「衛兄也在啊？」荀先生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你是故意的吧！」衛誠實臉露不憤，撇過頭去。

荀先生也不在意，帶著李青朝左上方的瑾瑜公主施禮道：「老奴參見殿下。」

「末將李青，參見殿下。」

「荀爺爺，李大哥不必多禮。」瑾瑜公主抬手虛扶。

盧麗欽起身騰開位置，讓兩人入座。

「荀兄怎麼有空出上京？莫非是來賀我白帝城晉陞聖地？」贏白帝面上帶笑問道。

「恭賀贏兄夙願得償，從此輕裝向前。」荀先生道：「不過我此次入川，卻是另有它事。」

「是為崆山血案之事么？」山鬼先生隱約猜出一些，問道。

「嗯。」荀先生看了眼身邊的李青，道：「聽說此案最先是馮老弟發現的，後來轉交邊軍，上報兵部、刑部和天鑒司，小陳來觀里的時候提了這件事，我們幾個老傢伙覺得有點蹊蹺，所以我就帶著回京的小李領了軍部的欽差都令，去了趟崆山。」

「荀兄可有發現？」

「案發一個月了，現場哪裡能看出什麼。」荀先生看向馮飛逢道：「原本我是想過來和馮老弟求證一些東西的，沒想到我才到白帝城，就聽到那伙兒人又在小金川上流竄作案。」

「你們呢？這些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你們應該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吧。」荀先生反問道。

「我們推測，這些人應該和上古幽冥宗有關。」山鬼先生道。

「唔——」荀先生似有所料，不見驚詫，只是皺了皺眉心，看了眼進來后一直不做聲的薩伽法王道：「幽冥宗可不是善茬。」

「薩伽，你們密宗當年不是一直和幽冥宗糾纏不休，你身為護教法王，應該對幽冥宗最清楚不過的吧？」荀先生開口朝薩伽法王問道。

「阿彌陀佛，本座前憶未覺，這些辛秘目前並不所知。」薩伽法王淡淡回答道。

「嘿——」荀先生嗤笑了聲，卻不再繼續發問。

只見年輕的薩伽法王一抹血氣上臉，眼中寒星乍現，一瞬間竟如明王動怒，眼裡滿是無邊威嚴。

於是薩伽法王微微低著頭，緩了一會兒才壓制下去。

「貴派慶公子此前偶遇這夥人，慶公子可與大家細細說說。」管季朝慶喜道。

慶喜起身，朝眾人將自己的遭遇描述一番。

「形貌詭異，這是異化之狀。」荀先生看著慶喜身邊的五毒教聖女道：「白無常有逆轉陰陽，引燃生機之效，先天之上尚能控制氣血，抑制生機，但先天之下…」

荀先生搖了搖頭道：「若是不能控制氣血，要麼所有生機如曇花一現，一閃而逝，要麼，便是以特殊功法引導，讓葯毒在體內局部生效，如此便容易出現樣貌突變的異化之狀，那伙人應該是走後面這條路。」

「果然如此」馮飛逢恍然道：「堵不如疏，老夫之前卻是走了死胡同了。」

「老馮，你能想出抽絲剝繭之法，把白無常抑製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荀先生瞧著五毒教聖女，又看了眼面露心疼之色的慶喜，突然面露揶揄道：「不過對我們太虛觀來說，此毒倒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如何解毒？」馮飛逢追問道。

見荀先生笑而不語，管季道：「莫非是洞玄怪力書？」

「然也！」荀先生笑道：「小慶喜，若是你想救這小姑娘，回去找你爺爺，另外，可別給她喂五更回了，不然藥效一過,死得更快！」

「多謝荀爺爺指點。」慶喜大喜道。

「不過怪力書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練成的，你可得有心裡準備哦。」

「慶喜曉得。」

「嘻嘻，五毒教好不容易培養一個聖女，豈不是又做了他人嫁衣。」蘇汐箬掩嘴笑道。

白帝城主無語看向東島銀使，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荀兄來得正好，我們已派人搜找這些人的動向，若有消息傳回，還望荀兄出手相助。」贏白帝開口道。

「好說。」荀先生滿口應允。

小金川，西南。

白雲低走，一隻禿鷲掛在碧藍的天空。這裡是月輪山脈西麓，漸漸有岩石裸露，草皮斑駁。西面遠遠能眺望到連綿的雪山。

地力不足的草場讓這裡更加人煙稀少，甚至荒涼。

一汪池塘的旁邊，搭著數個帳篷，此時，帳篷前趴著數個人，面朝最大的帳篷。

帳篷門帘緊閉，但無數聲哀嚎和呻吟傳了出來，彷彿裡面的人們在承受著世間最大的痛苦。帳篷之上一道殷紅的藴蘊朝著正上空升起，如煙如焰。

約摸一刻鐘后，帳內的凄喊戛然而止。

須臾之後，帳簾底下翻開一角，一個不到三尺的嬰童滿身是血爬了出來。

趴著的眾人連忙上前，其中一人取出一隻刻著猶如蝌蚪一樣陽文的銀碗，放到嬰童身前，只見嬰童對著銀碗嘔出大口的鮮血。

待到銀碗快滿時，嬰童才停了下來。

這時銀碗中粘稠的血液突然沸騰翻湧，並且伴著暗紅的氤氳升騰。

不一會兒，整碗的鮮血漸漸乾涸，到只剩一點底時，血痂在碗底凝聚成一顆桂圓大小看起來凝固了的血珠。

「這個地方人太少了，祭煉一顆都勉強。」一個屠夫模樣的人不滿道。

「別的地方現在都是白帝城的人，我們想再潛入很容易被發現了。」頭上盤著厚厚頭巾的人道。

「要不然，我們進吐蕃國吧。」屠夫建議道。

「吐蕃可不比小金川這種三不管之地，」頭上盤著頭巾的人道：「那裡行事很容易引來建制的大軍圍剿。」

「加上他們幾個，血凝珠應該收集差不多了，」嬰童緩了緩，爬上那個如猩猩般的男人肩膀上道：「剩下的去聖地的路上收集，我這兩天有種不祥的預感，白帝城說不定快要找到我們了，現在不走，恐怕凶多吉少！」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跟他們匯合。」盤著頭巾的人道。

只見他把手放到嘴邊，「咻」一聲，天上一直彷彿不動的禿鷲緩緩向西南山麓行去，眾人上馬朝著禿鷲飛行的方向策馬而去。

帳篷旁血水緩緩滲透溢出…

十數日後，吐蕃國，渾谷部西側，一支吐蕃士兵護著一個馬隊向著嘉貢雪山緩緩前行。

這裡已經是吐蕃國腹地，渾谷部雖然還是草原，海拔卻已經非常高了。再往西走穿過嘉貢雪山就真正進入月輪山。

那裡山高岩陡，常年積雪，除了世居的高山土著和流放的罪民以及一些遁世的寺門，再無人煙，甚至連飛禽走獸也幾乎不見。

荀先生策馬走在馬隊的最前頭，他抬手搭棚，遠眺雪山，回頭看了下行囊負重的人馬，不由皺了皺眉心：「這樣的速度，可趕不上那些人。」

「月輪山廣大無比，人跡罕至，條件惡劣，此離幽冥宗山門還有近千里路程。若無充足補給，先天之下多半是到不了那裡的。」寶光喇嘛在一旁解釋道。

回吐蕃后，薩伽法王便折回色拉寺，此行的嚮導便交由寶光喇嘛負責。

「這些人修為詭異，不能以常理定論。」耶律齊在後面道。

「這樣的速度，我們還要走幾天？」山鬼先生開口問道。

「差不多半個多月。」寶光道：「外圍還好，山中深處常年積雪，並不好走」

「這麼久！」蘇汐箬身邊的小徒弟不由絕望道。

「老荀，要不然我們這些人追過去如何？」幻師道：「這邊留兩個先天就好。」言罷又朝寶光問道：「小喇嘛，你能撐得住嗎？」

「他不用跟上來。」荀先生搖頭道：「怎麼找他們我自有辦法，他帶好後面這小傢伙和補給就行。」

「那麼，誰留下？」靈秀仙子不由問道。

「左丘，你留下。」荀先生開口道。

「好的，荀先生。」左丘牧應下。

「三思，你也留下。」蘇汐箬對身後的啞仆道。

餘三思低頭點了點。

眾先天吩咐弟子一番后，十來人策馬超過隊伍，向前路疾行而去。

到了傍晚，天色漸沉，大隊人馬在一處山谷中生火紮營。

來路的谷口上，一位紅衣女子策馬孤零零走了過來。

李青所帶的先登營戰士立馬站起來列陣。

吐蕃的士兵也警惕的看了過來。

「呦，這這麼多人！」馬背上的女子拍了拍掌，笑道：「這麼熱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

「荊六娘！」左丘牧越眾而出道：「你怎麼跟過來的？」

「這話好笑啊，月輪山是你家開的嗎？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憑你也配管？」荊六娘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道：「你好笑有點緊張啊?」

她掃過隊伍一圈，臉上露出更燦爛的笑容道：「其他人呢?他們先走了么？這麼說，你落單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