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追殺

是夜，小金川，白帝城外，木達措南岸。

月朗星稀，夜色朦朧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只見三道人馬從南面急趕而來。來到岸邊時沿著水草豐茂的湖岸疾馳。

「阮姑娘，還堅持得住嗎？離白帝城應該不遠了，我聞到了人煙的味道。」馬背上一位高瘦青年急促道。

另外兩個都不作答，只是悶著頭驅馬狂奔。

須臾后，便見夜色中，又一批人策馬奔騰追趕而來。

夜色籠罩，這些人的面目看不是很清楚，但從月影下看也讓人覺得極為怪異。有些人蹲在馬背上，四肢頎長，雙腳屈膝，像站在樹上的猩猩，有人一手持韁，另一手卻牽著一根繩子，繩子尾端系著一隻眼睛發藍光的奔狼。

還有人頭上站著一隻收翅的禿鷲，哪怕奔馬顛簸，這人的上半身卻自巍然不動，這禿鷲的利爪扎在包著頭的頭巾上穩穩噹噹。

還有人身軀小如三歲的嬰童，半躺在馬背上，隨著馬背起伏而行…

更詭異的是，夜幕下，除了馬蹄翻騰的聲音，牧鈴震蕩的聲音，這些人獸都是悄無聲息，彷彿從黑暗中緩緩飄出的幽靈。

這些人緊緊的追著前頭的三人，看到木達措后速度加快了不少，距離漸漸拉近不到一里。

忽然，站在頭上的禿鷲「撲」一下，雙翅高展，飛到空中，沖前方三人而去。

那隻奔狼也一下子脫了韁，衝出人馬，向前方衝刺而去。

兩獸如箭，速度比中眾人快了一大截，很快就靠近前面的三人。

這時只見其中高瘦的一人突然朝空中揚起一些粉末。粉末被草原的夜風一吹，一下子散開，朝後方來時的路徑上瀰漫。

追上來的兩獸對這些瀰漫的粉末有些害怕，馬上放緩了速度。後面追的人則輕車熟路般分散開，呈扇形向三人圍去。

「我的驚獸香用完了，」高瘦男子說道：「再被那兩隻畜生追上就麻煩了。」

「阮姑娘，你水性如何？要不然我們棄馬跳水吧，水裡我有辦法讓他們不敢追我們！」

另外兩人仍是不答，突然，靠後的一個人影在馬背上晃擺了幾下，向旁邊倒了下去。高瘦青年已然發現不對，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朝那人影撲過去，在半空接住，兩人噗通一聲，摔向湖邊的濕地里。

另外一人眼見如此，也勒馬回來。這時便見不遠的追兵已經合圍而來。

「進湖！」高瘦青年扶起同伴對另外一人喊道。

「慶公子大義，聖女就拜託你了，老五我留下來幫你們拖住他們，若是能活著回去，請教里的兄弟幫我和老六報仇！」那人高喊道。

「五長老不必如此，水裡我也有些保命的手段。」那高瘦青年道：「這裡快到白帝城了，只要找到城衛自可解圍。」

「他們要來了，你先帶聖女走，我不通水性，跟著你們也是累贅。」那人急促道：「快走罷！」

高瘦青年將信將疑，這位五毒教的五長老出生十萬山嶺，那裡窮山惡水，不通水性如何生存。但看到圍過來的追兵和天上盤旋的禿鷲，這青年也知道情況已經千鈞一髮，刻不容緩，只能抱起身邊已經昏迷不醒的阮姑娘踏水入湖。

圍追過來的眾人放緩了速度，但仍然隱隱把三人合圍在半圈內，有些開始下馬，因為越靠近湖水的草地越泥濘，有些濕地草甸已經化作沼澤。

很快最近的追兵已經靠近留下來的五毒教長老。追兵是一個佝僂的老者模樣，面目平平無奇，手中拿著一把藤木拐杖。

他面無表情地把藤木拐杖插入水草中，只見拐杖下響起陣陣撲騰的聲音，彷彿一群魚鰍在翻騰。而後水草翻湧像有無數魚鰍蛙蛇潛在水中向五毒教長老游弋而來，在晦暗的夜色下讓人頭皮發麻，心驚膽顫。

五毒教的長老嘿然一笑：「在我五毒教面前裝神弄鬼，老五我五歲就進蛇窟，會怕你這雕蟲小技！」

言罷這五毒教長老也不理會湧來的是什麼東西，運掌欺身反攻向佝僂老者。

佝僂老者一手握著著插在水草中的藤木拐杖，用力作勢向下一壓，便見掩在水草下撲騰的東西突然炸裂般衝出濕淺的水面，徑向五毒教長老襲來。

借著朦朧的月色，可以看到這襲來的東西竟是無數根粗細不一縱橫交錯的荊藤。荊藤帶著水草的質地在空中綻開猶如一張大網對著衝過來的五毒教長老兜頭罩下。

五毒教長老似有所料，便見他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退了一步，在荊藤罩到上半身的時候又抖了一下誇張地移開數尺，下半身卻猶自不動，上下半身如前行的蜈蚣般呈波浪而動，腳下卻是蛇形走位，忽左忽右於毫釐之間躲過籠罩而來的荊藤。

躲開荊藤后，這五毒教長老腳步不停，又大跨一步，來到佝僂老者近前，雙掌如墨擊向老者。

老者仍不後退，只見他另一隻手在身前一揚，袖中竄出無數細密的藤蔓一下子纏上五毒教長老推來的墨綠雙掌。

匍一接觸，便見這些藤蔓如碰到燒紅的焦炭，滋滋作響，黑焦蔓延，甚至有燒開的架勢。

五毒教長老見黑蛭掌建功，掌力用盡直接拍在佝僂老者的胸口上。

由於佝僂老者一隻手一隻攥著插在地上的拐杖，中門無護，竟然五毒教長老雙掌順利的擊中。

只聽得「噗噗」兩聲，雙掌打在佝僂老者瘦小的胸脯上如敗革草包般，而佝僂老者卻面不改色。

五毒教長老暗道不對，因為他的黑蛭掌毒力凝而不散，根本沒有滲透到目標。透過被掌力擊碎的衣服，瞧見對方瘦小的身軀上還纏著厚厚一層藤蔓，竟猶如藤甲般護住對方的心口。

只見佝僂老者突然拔起插著的拐杖，在五毒教長老近身雙手掌力用老之際，杖尖一挑，掃在對方右膀上，咔嚓一下，已經打斷五毒教長老的右臂。

五毒教長老扭腰抽身，如蛇蜈般退了一步，突然「喝」得一聲，不退反進，左手握爪如蛇首，飄忽著又抓向對方不設防的胸口，這次手指扎如藤莖中不到半節指頭，但五指突然化攏為勾，在對方胸口上攪動翻騰。

不過數個彈指，佝僂老者胸口的護體藤蔓便被對方左手抽絲般拉出來並纏在其左手上。

佝僂老者依舊不慌不忙，抽起手中拐杖一直扎對方腰肋，另一隻空著的枯手的掃向對方太陽穴。

沒想到這五毒長老也是個狠人，面對佝僂老者運滿功力的右手只是側了側臉，不閃不避迎著對方扎來的拐杖，左手卻絲毫不曾停歇。

在佝僂老者的拐杖扎進其右胸，另一隻手抓碎其左眼珠時，這五毒教長老厲吼一聲，左掌穿過藤蔓插入對方瘦骨嶙峋的胸口。

「哈，你這鬼東西，還不是死在我五毒纏絲手上！」長老一擊得手，滿臉是血大笑。

卻見佝僂老者被毒掌插入胸口卻仍舊面無表情，緩緩要拔出插在對方胸口的拐杖。

五毒教長老臉色微變，獰笑一聲，收回左掌，快速拉住要被抽出來的拐杖，身軀又如蜈蛇般瘋狂扭動。「咔嚓」一聲，竟把插在體內的藤木拐杖以腔骨和左手之力生生掰斷。

「不！」一直不出聲的佝僂老者突然慘叫一聲，拔回半截藤木拐杖，傖然後退。

只見這佝僂老者彷彿一下子變成失去功力而體弱多病的普通老邁，才退兩步就被草中的根莖絆倒，七孔煙氣四溢。

被五毒長老毒掌插過的胸口再也控制不住，墨綠的毒液迅速在周身蔓延。不過兩三個呼吸，這老者便已全身烏腫，毒發身亡。

原本乾瘦的老者此時屍身如氣球幫膨脹起來，乾涸的皮膚下被撐開的毛孔中一根根綠芽以不可思議生長，很快變成藤蔓便覆蓋住整個屍身。屍身彷彿被這些藤蔓汲取了養分，沒幾下就又縮回去，並且越縮越小，而這些藤蔓卻越變越多，少傾，屍身已化為烏有，而藤蔓在失去根本之後很快枯黃，不一會兒便見這些乾燥的藤蔓似被明火點燃，嘭的一下，和旁邊的半截拐杖一起來。

五毒長老感覺留在體內的小截拐杖也熱得發燙，趕緊忍痛拔了出來扔掉。

「呸！什麼鬼東西！」長老噴了口血水：「哈哈，不過能拉個墊背的，死了也值了。」言罷躺在地上不一會兒也沒了聲息。

兩人從交手到分出生死雖然驚心動魄，慘烈無比，其實也就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佝僂老者倒下時，高瘦青年帶著聖女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才潛入水中。

而追殺的這群人半包圍圈也才漸漸縮過來。眾人圍到兩人戰鬥的地方，看了眼已經氣絕的五毒長老，又望向已經不見另外兩人的湖面，不由面面相覷。

「還要追嗎？」頂著又寬又高的頭巾的一人出聲道。這頭巾正是天空中那隻禿鷲的下爪之處。

「這裡已經是白帝城外圍了，再深入恐怕會驚動他們了。」剛才牽狼的那位操著天狼國土著的口音道：「聽說這片湖乃是白帝副城主山鬼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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