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四邪

上面所說這三人耶律齊其實都有一面之緣，寶樹真人仰之彌高，望之彌堅，蓮花生智若星河，深不可測，而靈蟬道人其實他接觸時間最短暫，只是匆匆一瞥，但印象依然深刻，大道無形，大象希聲說的就是他這種絕世高手，當年風媒排行榜上，靈蟬道人甚至還在蓮花生之上。

也正是因為有靈蟬道人這個號稱天下第二的強者坐鎮大月上京，才讓天下群雄在國師閉關三十年間杳無音訊都不敢圍攻。甚至也不敢過分試探大月和太虛觀的虛實。

而河對岸的這兩個女人和當世前二的高手都有關係，白狐夫人乃是國師正經過門的姬妾，她旁邊這位清秀不染的女子又是靈蟬道人的正室——靈秀仙子，而且靈蟬道人也只有這麼一個女人。

耶律齊雖然自負，卻也知道今生想要達到兩人現在的境界已近無望，技不如人，以他的行事風格自然不會輕易開罪。

即使如此，靈秀仙子的一劍之仇卻仍要算回來，這可是事關天狼山顏面的事情。

「靈秀仙子剛才這一劍是要替這兩個奴才接下因果嗎？」耶律齊捻著傷口流出的血跡，冷冷問道。

「賢王的意思，是要和大月皇室結下因果么？」靈秀仙子反問。

「我狼煙與大月只有邦交，哪來的因果？」

「如此，這一劍，便是為大月皇庭而出。」靈秀仙子昂首道。

這兩個少監乃是太后親選一路護送瑾瑜公主的大內高手，靈秀仙子身為大月國聖地之一的長老，自然不會坐視其任人打殺。何況靈秀仙子和白狐夫人出現在瑾瑜公主所住的酒樓旁邊也絕非偶然，正是暗中護著瑾瑜公主的高手。

耶律齊為人素傲，心思深沉，只道：「也罷，本座近日新悟中一招為只手擎天，今日你只要接下此招，這一劍，本座便不計較了。」

言畢，也不等靈秀仙子答應，袖掌一揚，登時猶如神魔再起，氣勢遮天蔽日，引而不發，待掌中真氣醞釀臻至圓滿，整個人鬚髮皆張，平地一聲驚雷，一隻雞蛋大的銀膽噴射而出，初時被擠成一張巴掌大的圓餅，緊接著圓餅攤開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薄，待到飛到河中時已變成一張猶如五指箕長的銀色大手，大手還在鋪張，最後到靈秀仙子跟前時已如一張天幕，銀膽化如薄錫紙，帶著先天真氣和無上巨力，壓縮著四周的空氣，對著靈秀仙子傾蓋而下，氣如雷音，隔著條城溝，帶起河水翻騰，聲勢浩大，讓圍觀者尖叫不已。

靈秀仙子後退數步，仿若風雨中的孤舟，危如雞子，氣息越來越弱，在銀幕降臨時，幾乎已經感應不到她的存在，就在她氣息近乎消失的這一間隙，就見她身形突然一動，矯若奔兔，迅如電閃，人影還在，身子已經移出銀幕籠罩的範圍。天幕在原地一罩，猶如地滾烏雷，磚土紛飛，轟鳴不絕。

但這瞬移般的招式也是有代價的。從她嬌軀上幾乎控制不住的顫抖就可以看出來。

「咦，龜息蛇眠功！」雖然因為施招隔得遠，但靈秀仙子能全身而退還是讓耶律齊訝異：「還有奇門影遁，唔——靈龜山的功法果然玄妙！」

「這女人能被列為靈龜山三大高手之一倒也不是完全賴她丈夫的威名。」耶律齊不由暗道。

「賢王這招莫不是當年紫陽魔宗帶去的魔門鎮派絕學之一梵天魔陀功？」靈秀仙子強撐著身子壓制內心的震驚，作為天下第二高手的女人，她的眼界是有的，何況自身也是全真高手，正是如此，才對耶律齊的境界極為吃驚。這招只手擎天霸道絕倫，如果是那兩個太監也罷了，自己晉身全真多年，竟也不敢接下，下意識就用出奇門遁影，可見其威勢。

「正是。」耶律齊收手點頭道。

「大月內相魏無忌號稱全真無敵，擅以全真殺抱丹，賢王今日之境比之不遠矣！」靈秀仙子被白狐夫人扶著嘆道。

「哼，不過殺了一個剛晉陞的抱丹，便敢自稱全真擅殺抱丹。」耶律齊面有不虞，心中冷笑。不過白帝城現在高手雲集，耶律齊再強也只是全真境，即使強勢也有顧忌，一招之後，朝簪花郎點了點頭，便帶著弟子離開。

眾人見沒有熱鬧可看才漸漸散去。

幻師帶著謝三繼續前行穿橋過廊，很快來到內城護城河，在一處城門處登岸進城。

內城不大，城內亭台樓閣精巧有餘，卻少有恢弘壯麗之感，布置緊湊，像極了大月南境富戶的林園，讓謝三莫名得有些親切之感。

「那頭小狐狸快要突破抱丹了。」走在抄廊上，帶路的幻師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嗯？」謝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幻師應該說的是剛剛的右賢王耶律齊，不由應了聲：「哦。」

「那頭狐狸心思深沉，謀定而後動，向來不屑暴力之流，這次入川一反常態，前些日子打傷白馬寺的長老，今天又出手擊傷兩個大月大內高手，想必準備把七派試武之事作為磨刀之石，會遍各路高手，以求突破抱丹！」幻師越想越肯定道。

「對咱們成為聖地有影響么？」謝三不覺把自己也當成了白帝城的一份子。

「憑他一個全真境的玉面銀狐能有什麼影響！」幻師冷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咱白帝城可不止你表面上看到的這點實力。」

隨即幻師開始為謝三介紹內城的建築格局。內城的主體建築有三處，正中的萬和殿，東邊的議政堂，以及西邊的武義閣，此外還有練武場，貴賓院，以及自己人的舍院。各院建築間少有牆隔，以假山流水，亭廊軒射銜接。

「白帝城的風水堪輿是由南朝所定，南朝乃是當年陳國陰陽宗嫡傳，尋龍點穴，陰陽讖緯所研及深，博山水龍，城門陽宅盡通無漏，世稱見龍相師，白帝城鎮壓小金川八百里氣運，而這內城就是白帝城龍氣樞紐所在，這裡布局陳設處處玄機，他日你可用心體會，必有所得。」幻師邊走邊道。

「見龍相師也是白帝城的人麽！」謝三有些吃驚，相比於幻師的聲名不顯，見龍相師的名氣可就大多了，號稱小月界當世第一神相，天下富豪達官想要慕名請求指點風水的人如過江之鯽，不可計數。

不愧是要成為聖地大派的白帝城！謝三突然對自己的未來開始期待起來。

「嗯。」幻師很自得地點了點頭道：「你聽說過六散人嗎？」

「不曾。」謝三搖了搖頭。

「白帝城主贏白帝，武痴莫大，神象大喇嘛吳神象，見龍相師陳南朝，黃泉游馮飛逢，破曉劍顧念瓷。」幻師一個字一個字念道：「這六人當年被譽為江湖六散人，他們如今不是我白帝城城主就是城中的客卿長老。」

「白帝城果然藏龍卧虎！」謝三連嘆。白帝城主不說，除了見龍相師，以謝三不深的江湖閱歷都能聽說的還有黃泉游和破曉劍，江湖游醫黃泉游以救人出名，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貫耳——應邀閻君黃泉游，地府不留我自留，贊的就是馮飛逢的醫術，雖有誇大，卻不掩其高明！

而破曉劍顧念瓷則是以殺人出名，是天下前三的殺手，師承當年百濟國曉春堂，曉春堂傅氏一脈早已投降大月，她卻獨立一支，始終不降，因此殺了不少大月高手。謝三這些年在大月南境也有聽說其威名。而聽幻師的意思，這兩人在六散人中也只是敬排末座…

「前輩號稱幻師，為什麼晚輩這些年行走江湖都沒聽說過？」謝三話鋒一轉，突然問幻師。

也是接觸之後，謝三發現幻師不擺前輩高人的架子，他又是個思維跳脫的人，這才發問。

「我麽…」幻師沉吟了下道：「你聽說過江湖數歌決麽？」

見謝三茫然，便道：「這歌訣在四十年前有流傳，現在年輕人知道的已經不多了。『月樹獨長青，蟬蓮世無雙，仙魔佛三絕，天地生四邪，五鬼行天下，逍遙六散人，七駿人間游，八姝下凡來，九兵誰與爭，十方鎮神將』，老夫當年被那風媒排入天地四邪之一，還在六散人之上。」幻師摸著鬍子自得道。

「還有這種歌訣！」謝三的關注點總是與人不同，想了想道：「月樹獨長青，說的是國師寶樹真人，蟬蓮應該是指靈龜山靈蟬道人和密宗蓮花生大士，仙魔佛莫非是東島島王，天狼山狼王和白馬寺方丈，四邪是哪四個高手？」

「瘋道人符古，艷寡婦荊六娘，老夫排在第三號幻師，還有一個是玄冥劍客秦少游。」

額，除了荊六娘，其他兩個都沒聽說過，謝三想到荊六娘，心裡不由嘀咕，四邪這稱號可不那麼好聽，瘋道人可能是個瘋子，艷寡婦在江湖上名聲更差，艷骨吸髓，斷子絕孫說的就是她，看看昨晚她的作風就知道，每年生產出的太監不知幾凡，聽說最喜歡切男人小丁丁，而且拿去喂野狗…

至於幻師，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目前來看起來沒什麼架子，不過接觸時間這麼短，倒不好下定論。最後的玄冥劍客，嗯，玄冥這兩字肯定有它的道理，哪個大俠會有這種外號…

幻師一看謝三的表情，便知道他心裡顧忌什麼，便解釋道：「四邪的意思是亦正亦邪，比如瘋道人符古，他因為武功修鍊出了岔子，雖然功力大進，但偶爾會神智不清，所以才被稱之瘋道人，平日是個極和氣本分的人，艷寡婦雖然名聲不好聽，那也是因為她長得太漂亮，加上魔門的身世，才為世人所謗，出手傷人，也都是因為對方垂涎她的美色，平時也不會傷人無辜。至於玄冥劍客麽，他乃是一個隱世聖地的天下行走，更不可能有為非作歹之事。」

謝三臉上贊同點頭，心裡總覺得幻師在掩飾什麼，如果昨天碰到的不是假寡婦，那幻師這話水分就有點大了，昨天被刺傷那幾個人雖然有罪，可不算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