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林中小屋

韓奇和明書對昨晚的事隻字未提，他們早早坐在樓下，備好了早餐，等待南羽，兩人倒是悠閑，可過來叫南羽起床的傭人眼神倒是不對勁了，一個勁地往她床上看。

南羽像個放風的犯人，在一眾人凌遲般的目光里，步步跨過刀尖，每動一下，便覺得背後的人都要說上兩句。

怎麼回事，韓奇家的傭人這麼喜歡八卦嗎？他們該不會在議論南羽和韓奇的關係吧？

明書熱情地招呼南羽坐下，南羽剛碰到杯子，穿著白衣的大姐眼睛瞪得老大，拿著抹布的手使勁揉搓，好像南羽拿的不是茶杯，而是她的心肝。

南羽見狀，尷尬地將手縮了回來，掃了幾眼身邊的傭人，發現他們也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的動作，「怎麼了，這裡的人喜歡行注目禮嗎？」

明書陪著笑，讓傭人下去，誰知他們不僅不因為放假而感激，反而一臉不情願，怨聲載道地聚在了一起，臨去前，南羽隱約聽見一句，「一會都要消毒，可得累死我。」

南羽想，該不會是昨晚會面的事被韓奇發現了，他不好發作，所以借傭人的手給她難堪，一會回去，說不定床頭桌上放著蘆薈膠囊、開塞露什麼的呢。

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韓奇沒有為難她，倒是明書那身金色絲質長裙，隨著她的動作，胸前春光若隱若現，看得南羽心猿意馬，奇怪啊，一向穿著保守的明書今天怎麼這麼放得開。

韓奇接了個電話臨時出去，留下南羽和明書在家，他們約定的期限是找到害倪霜晴的兇手，現下兇手就在眼前，情況有些尷尬。

南羽借口昨天回來太晚，回去補覺，哪知剛回去，一屋子的消毒水味，桌上擺的不是什麼蘆薈膠囊，而是整整兩大拿避孕套，南羽瞬間有種罵娘的衝動，這種行為已經構成性騷擾了，「這是誰放的？」

南羽問話之前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傭人敢這樣造次肯定是得了韓奇和明書的指示，好你個陰人，吃飯的時候裝得一老本整，背後里給人捅刀子，讓人不痛快，既然她不痛快，你們都別想好過。

收拾房間的小姑娘嚇得立馬回去跟主管報告，不多時，一個面色慈祥的中年女人趕來，她先是陪笑，跟南羽解釋說，放的都是些居家必備的東西，請她不要多想。

南羽手掐著腰，站在樓上發飈時，看見一群男男女女手忙腳亂地擦桌子，他們擦得很講究，韓奇和明書坐過的地方一帶而過，而南羽坐過的地方，碰過的東西就得反覆擦，反覆洗，還用上了份量極重的消毒水。好你個韓奇，罵人不用出聲的，竟用這種陰毒的方法，讓人難堪。

南羽壓著怒火敲響了明書的門，明書換了身端莊的套裙，像是準備出門，南羽不懷好意地當著眾人的面握住她的手，故意親昵，「夫人，這裡的傭人好勤快，一大早就忙裡忙外。」

明書說，「是啊，他們都是得力的老人了。」

南羽更大力度地往明書身上湊，「我這個人有一條不好，自來熟，希望夫人不要介意啊。」

「你願意跟我親近，我高興還不及。」

「您要出門？」

明書說只是約了朋友逛街，問南羽是否願意一起，南羽連聲應承，求之不得。她望著忙忙碌碌的傭人們，故意說得很大聲，「真不好意思，看樣子還得在這裡住很久，以後他們每天都要這麼忙碌了。」南羽故意跟明書貼得很近，表面上看是關係親近，實際上誰噁心誰還不知道呢。

傭人呢徹底傻了眼，「夫人怎麼跟她……唉呀，萬一……韓總以後還來不來了？」

「那女人真不要臉，一下跟兩個男人……噁心！」

南羽聽在耳里，一下跟兩個男人，靠，他們是親眼見到了，還是親身撞破了，說得有模有樣，幾個男人更是把場面描繪得香艷不凡，南羽默默咬著牙，進了賊窩了，還能跟他們置氣。

明書攜南羽出了門，南羽狡黠一笑，偷偷將一枚熱脹釘按在車胎里，隨著車輛行駛時，車胎與地面摩擦產生高溫，熱脹釘刺入車胎，造成車胎慢跑氣，算起來，車子能大概堅持到茂天大廈的位置，到時候，嘿嘿，南羽不屑地看了看明書，她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車子很快經過茂天大廈，預想中的故障並沒有發生，南羽越等心裡越沒底，該不會她做手腳的事早被明書發現了吧。

「南小姐，這款車坐得還舒服吧，車身特別增加了四級減震裝置，普通的山路可以做到如履平地，四個輪胎經過特別處理，耐熱耐寒，就算冰天雪地，也能防凍防滑……」

現在才說，意思是早就發現南羽的小心思嘍，這個明書果然不簡單。

「夫人，我有一點想不通，您能為我解惑嗎？」

「說來聽聽。」

「憑您的手段大可將倪霜晴一擊斃命，為什麼要使出昨晚那種小手段，打草驚蛇呢？」

明書對南羽的控訴並不意外，她很聰明，沒有問明書昨晚的事是不是她做的，而是直接將罪名扣到了她頭上，這樣極易讓對手鬆懈，讓她的第一反應變成思考，而不是脫罪，哪怕只是一秒的微表情，南羽也能知道些什麼。

明書的反應有些奇怪，她不是辯解，也不是驚慌，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落寞，「你也覺得是我？」

這下輪到南羽愣了一下，她用了「也」。

明書有些委屈，自嘲地勾起唇角，她五官極美，憂愁的模樣別有風情，南羽望著這樣一張絕美的臉，心道，難怪韓奇會動心。這一張臉對她來說不知是通往天堂的階梯，還是走向地獄的門票。

「南小姐，我帶你去個地方。」

南羽記得明書告訴她約了朋友喝茶，可她現在帶的路越來越偏，怎麼往倪霜晴住的方向去了，難道她說的那個朋友是倪霜晴？

小三跟正房成了朋友，這事也只能發生在韓奇家裡吧。

明書沿路買了點水果，跟南羽到倪霜晴那裡探望，誰知剛進門，不僅高澤在那裡，連九先生都在，他們面容疲憊，好像整晚沒怎麼睡，而倪霜晴精神極好，臉色紅潤，正大口大口喝著粥。

明書提著東西笑臉上前，倪霜晴頭也不抬，「來啦，坐吧。」她繼續吸溜吸溜地喝著，明書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笑眯眯地坐在倪霜晴旁邊，九先生和高澤一前一後靠近南羽，很快，被倪霜睛眼神喝止。

有她們兩個在，說話不方便，南羽滿肚子疑問要脹破了，為什麼九先生和高澤會在一起，還是在倪霜晴的家裡，他們很熟嗎，為什麼倪霜晴一個眼神就讓他倆不敢造次，高澤是倪霜晴的兒子，九先生又是她的什麼人呢？

明書與倪霜晴聊天聊地聊剛看的幾場大秀，南羽想，必須找個理由離開，避開倪霜晴的耳目，她使勁給高澤使眼色，高澤一向有主見，唯獨在韓奇和倪霜晴面前乖巧得像只小綿羊，南羽決定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轉而望向九先生。

九先生不動聲色地將視線移向別處，一會看看天花板，一會看看鞋面，南羽心裡暗罵，兩個不靠譜的豬隊友。

明書覺察到三人之間目光絞殺，掩著秀口媚眼慢慢划向他們，「南羽，你剛才不是一直想吐嗎，現在好些了嗎？」

南羽怔住。

明書嬌笑起來，對倪霜晴說道，「她啊戀床，昨晚沒睡好，今天像個小呆瓜一樣。」她叫住南羽，「還不讓韓太疼疼你，給你安排間休息室。」

倪霜晴當然不肯，「困了，回家睡去，我這裡沒地方。」

明擺著不給臉，態度已經可以用惡劣來形容，不過明書早料到她有此一說，靠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韓太立刻臉色大變，讓高澤招呼南羽，她帶著明書進了書房。

「明書說了什麼，韓太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高澤推著南羽，「快走，你是不是瘋了竟然接近韓奇，南羽我告訴你，不該有的想法現在統統從腦子裡抹掉。」

「喲，高澤，剛才乖得跟羊羔一樣，現在凶給誰看啊，你別忘了，我選的是韓奇，你們已經放棄了，你現在沒權力指派我，小心我跟韓奇告狀，說你……」她壓低腦袋，幾乎低到他懷裡，但高澤還是聽清楚了那個字，「反！」

「反他？」

高澤一直在營造一種假像，他是韓奇的棄子，雙生克父，韓奇需要的是更健康更強壯的哥哥韓越澤，而不是高澤這個遲到了幾分鐘的弟弟。可是，現在看來，高澤與韓奇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高澤，你敢說，你跟韓奇之間沒有秘密？」

「沒有。」高澤催促她離開，九先生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可是他接連撫了幾次心口，應該是阿希有話要說吧。

南羽被好連推帶拉拖出別墅，此時萬籟無聲，她似乎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女聲，「救命。」

高澤幾乎要拎起南羽的衣領，「南羽，我警告你，滾！」

南羽極不情願，明明就要接近風暴中心，憑什麼離開，「阿希，阿希你幫幫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九先生心痛如絞，雙手緊緊握牢，拚命和阿希抗爭。

南羽甩開高澤，三步並兩步穿進療養院後面的樹林，七轉八轉沒了蹤影，高澤急得直跺腳，「這個南羽，惹禍精，快，去盯著韓太和明書，別讓她們起疑，我再去找找。」

救命，救命，南羽誤打誤撞鑽進了樹林深處，療養院依山而建，南羽跑著跑著，到了一個層林環繞的小樓。

女人求救的聲音斷斷續續，氣若遊絲，南羽壯著膽子走進去，濃重的消毒味游蛇般往南羽鼻腔里鑽，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地面濕滑，鞋底沾著黏糊糊的水漬，一步一個腳印，南羽嫌棄地踮起腳。

「救命……」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南羽頓住，為什麼聲音有些耳熟，激活了埋在記憶里某段片刻，南羽凝神細想，突然眼前一亮，不會吧。

小樓里沒有保安，只有一個體態臃腫的中年女人，她一邊端著餐盤，一邊大罵，「臭死了，搞成這副鬼樣子，還不如死了乾淨。」

她端著飯碗，剛遞到嘴邊，嫌棄地蹙眉，確定周圍沒有人後，躡手躡腳地打開了另一個精緻的食盒，「哇，吃得這麼好，反正半條命了，吃了也是浪費。」中年女人三下五除二，把菜剝到自已的碗里，同時把碗上的蘿蔔白菜倒到食盒裡，因動作匆忙，幾片菜葉掉在了地上，她想都沒想，撿起來往食盒裡一塞，動作一氣呵成。

女人扒完了飯，整理了一下衣服，端著食盒向裡面的小屋走去，那小屋正是求救女人所在。

南羽小心地跟在後面，探身望去。眼前的一幕，讓她汗毛冷立，血液逆流。

小屋不大，裝修得頗為精緻，正中間放著的大床上躺著的正是那個半條命的女人，南羽定睛一看，果然是她，張初月，她肚子上裹著束腹帶，血跡透到布料滲了出來。

她微眯著眼，無意識地叫著救命，中年女人端著食盒，擺好碗筷，端到她面前，她斜了一眼，目光惡毒，「賤人。」

「你，你還有力氣罵人？」女人底氣不足，畢竟吃了別人的東西在先，老闆讓照顧她，可沒讓餓死她，萬一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要見他，讓他來！」張初月聲嘶力竭。

他？南羽原以為這個「他」指的是韓奇，沒想到張初月竟叫出了顏武的名字。

「他把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南羽大驚，這才想起，張初月懷孕七個月且沒有早產的徵兆，難不成這孩子……

張初月罵道，「混蛋，他怎麼能這麼對我，竟然劃開我的肚子……」

「啊！」南羽驚訝地捂住嘴，腳下不自覺後退一步，踏水有聲，她緊張地想跑，可中年女人似乎並沒有發現她，南羽定了定神，突然發現張初月目光鬼魅一般鎖在她身上。

她臉色慘白，眼底腥紅，沾著血的頭髮披在臉上，一雙眼珠子，流出了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