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遺棄

第23章 被遺棄

沐雨落是在醫院醒過來的。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醫院時,歐雪正在她身邊。一看她有了知覺,歐雪激動得抱著她大哭。

「傻丫頭,怎麼會.....「歐雪哽咽道:「不就是十萬塊錢嗎?我叫老趙給你補上就好了,怎麼要想不開?!」

可能是葯的時效還沒完全從她體內排出,她渾身無力,腦袋沉甸甸的,一時想不起自己怎麼會在醫院。

沐媽拿著個新買的空飯盒,看到她坐在床頭,氣不打一處來,過去就給她背上幾下,「死丫頭!不孝女!怎麼不一下死掉!我打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都還好好的,你就去走那條路!嗚......要不是有人踢了一晚的門,我都不知道你在尋死!」

沐媽老淚縱橫,歐雪也哭成淚人,沐雨落心凄惶惶的,如鯁在喉。

醫生聽她醒了,過來做檢查,沒好聲氣說:「年輕輕的,凡事看開些!誰沒有個難處!你看你,把自己媽媽折騰幾宿沒睡了!」

歐雪把沐媽扶到旁邊床躺下,護士進來給沐媽扎針、掛水。

「我怎麼在這?」

她反應過來。

「你怎麼在這?!死丫頭.....「沐媽又想爬起來捶她,看她蔫蔫的,想到她也是剛從鬼門關回來,被子蒙到頭上,「嗷嗷」哭。

曾經看到母親流淚,她會跟著傷心,如今心中有說不出來的千般委屈,眼睛里卻再也掉不出一顆眼淚,光著腳跳下床,抱著她,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歐雪看著沐雨落波瀾不驚的臉,奇怪她的冷靜,覺得她跟從前那個她有些不同。

沐媽伸出頭,粗糙的手輕輕撫在她臉上。硬硬的老繭摩擦在她滑膩的肌膚上,沐雨落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轉瞬即逝。

「我可憐的孩子。」沐媽眼淚從眼窩裡掉到沐雨落手上。「看我,都高興昏頭了,得趕緊告訴你姐姐、弟弟這個好消息!」抖索著,從自己常挎的布藝小花包里,掏出電話,告訴沐雨睛、沐雨天,沐雨落醒了。

沐雨落平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這是她多少年沒有摸過她的臉了?自父親過世后,因為建房,從弟弟手裡拿回地皮,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后,她跟沐媽關係僵到了冰點。

她的眼神停在沐媽滴著的鹽水瓶上,想起從前......

離婚時,她一無所有回家。

母親怪她不爭氣,非把白曉光一個好好端鐵飯碗的人放掉,又在外面聽了些她的流言蜚語,一回家見到她就忍不住各種責備。為了生計,她盤了個小店,開業沒兩天,母親就在她店門口大哭大鬧,說她離婚丟了家人的臉,逼著她去找白曉光。

還是父親找來,把哭在地上耍橫的母親拉走。那一天後,她一回到家,母親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父親也是唉聲嘆氣,沐曉睛說:「白曉光人好、脾氣好,又是個公務員,你不用上班,只在家做些家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錢歸你管,他在外面偶爾亂下,只要他不提離婚,你怕什麼?!自尊可以當飯吃嗎?有錢花,有面子就行,你是腦筋搭鐵了,自己找罪受!」

「姐,要不我去找姐夫說說,你們復婚吧!」沐雨天也說。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們別摻合!」

「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你自己,三十多了,人老珠黃,又沒工作又沒錢的,拖著個孩子,去哪還能找到白曉光那樣好的男人!」

看她不理他們,倔強的清點著貨物,沐雨晴撂下句,「好,不管你!將來可別後悔!」

在家住的半年時間裡,每天,沐媽都在指責她的不是,沐雨晴冷嘲熱諷,沐雨天話少不說,他剛過門的妻子胡芸芸防她如防賊。

父親,是唯一沒說過她半個不字的人!

沒人問她在跟白曉光的這段婚姻里,快不快樂?也沒有人知道,她在生了沐榕之後已經患上精神上的疾病,在偷偷治療。

明明白曉光跟自己的好友頻頻出了軌在先,她被張自立強在後,卻整天活得像個罪人,看都不敢看白曉光一眼,嚷著身體不適和他分了床。婚姻的後半部分里她活得很累,很憋屈,甚至有了帶著沐榕和白曉光一起去死的念頭。

她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做著家務,更加盡心的照顧好白曉光和沐榕的生活起居,小心謹慎的藏著自己的葯。沐榕在學校發了燒,老師放她提前回家,自己開門進去撞到白曉光跟別的女人光著身子在她們家裡,嚇得跑回外公家找沐雨落,她才有了機會,提出離婚。

在他們的婚姻里,她們都犯了錯,都沾污了應該彼此忠貞一生的承諾。

「給我五年時間吧,若是五年後,我依然還是一個人,你也還單著,我們就復婚吧!」不忍心看白曉光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說。

畢竟兩人曾深愛過,簽字時心中都依依不捨,五年時間,足夠讓她醫好她的病,五年時間,足以修補兩人心中的裂痕。

白曉光聽她一說,眼睛亮了。接下來的幾天,一下班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搶著做家務,比從前還心疼她。然而,有一天,她去接在外公家玩的沐榕回來,家裡搬得空蕩蕩的,白曉光和他的東西全沒了。

電話里,白曉光的周圍很吵,「對不起,落落,今天我結婚!」

白曉光說,「五年的時間太長了,我沒有信心能做得像個和尚。」

聽他這樣的回答,她心「砰」的碎盡。

她最後還是被遺棄了!被白曉光,被自己,被她和白曉光的愛情,遺棄了。

愛情本來的樣子就是這樣?經不住挫折?經不住等待?那個口聲聲說,一生只愛她,怕她辛苦,不要她出去工作的男人,前一分鐘還在說後悔,說終身願做她和沐榕奴隸的男人,轉過身就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她生氣,生白曉光的,更多是生自己的氣!當年跟白曉光結婚時,白曉光還沒考上公務員,家裡一貧如洗,沐父不同意婚事,說白曉光沒責任心,怕她嫁過去受委屈,是她頂著跟父親鬧翻的壓力跟白曉光來了先斬後奏,把沐父氣了昏倒。白曉光也爭氣,在她的支持鼓勵下,刻苦學習,考上了公務員,還幸運的進了好單位。他幫沐雨晴轉了單位;陪沐雨天去面試;逢年過節都給沐爸沐媽幾大百零花錢,兩老生病忙前忙后。白曉光得到了沐家人的肯定,在沐家真的是揚眉吐氣了。而她自已,遇到的是什麼事啊?!要是她早一點告訴白曉光她得了抑鬱症,要是她早一點告訴白曉光自己被張自立脅迫,也許白曉光會為了保護她,留在她身邊吧!

然而,他瞬息轉變,薄情寡恩的樣子她又覺得齒寒!

情智鬱悶下,她學酗酒、沉淪與張自立糾纏,某一天,突然沐榕已經好幾天沒去學校,自己也蓬頭垢面、身形浮腫的坐在醫院裡,才恍然醒轉。

看著沐榕眼淚汪汪、髒兮兮的小臉,她緊緊把她抱在懷裡。白曉光曾是她的全部,如今,這個全部沒了,卻又有新的全部等著她照顧。拿著葯,牽著沐榕走到大街上,外面陽光明媚,春意盎然,她做了決定,回去就把她和白曉光的家退租了,回自己的家。

她聽過這麼一句話:「當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你,唯有你的父母會一如既往的深愛著你!」

可是,她跟白曉光離了婚,家裡人再也沾不到白曉光的光了,在家人的嫌厭聲中,她第一次感到孤立無援。

不久沐雨晴在老房子旁建了新房,沐雨天面試過了關,兩姐弟又是請客,又是擺酒,也請了白曉光。白曉光攜著他的新老婆來,姐弟倆一口一個「妹夫」、「姐夫」,還給那女人敬酒,整得她難堪不得。

她一個人帶著沐榕,早出晚歸,要做生意,要管沐榕生活學習,盡量都少呆在家裡。

弟弟結婚的時候,母親到處炫耀,說兒媳婦有多少多少陪嫁,遇到不對脾氣的回了她一句,「你兒子到是找了個好媳婦!你那二姑娘聽說離了婚,連撫養費都差點沒拿到?不是說姑爺是好單位,又寵姑娘,怎麼就離了婚,是不是姑娘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把好好一樁婚給毀了?」只要有人一說,母親回家見她就是各種來氣,連沐榕生病睡在家裡都不知道。她晚上下班回來,看到小小的孩子餓得直哭,忙著淘米熬粥,母親一句話不問,她氣得跟母親大吵起來。

後來才知道,沐榕生病的當天,弟媳懷孕害喜厲害,全家人都在醫院圍著她轉,連飯都是外面吃的,根本沒人知道沐榕是一個人在家。

周末,沐榕想吃烤鴨,她買了一隻,放冰箱里。第二天早上,讓母親熱了給沐榕做中午飯,晚上回來沐榕抱著她哭,說是想吃只鴨腿,小舅媽要吃,外婆全給了小舅媽,只給她些有很多毛的鴨脖。

胡芸芸恰好從她們窗下過,聽到沐雨落在安慰沐榕,笑道:「吃了四個鴨腿咱了?我肚子里的可是沐家的親孫子!你們都是嫁出去的人,還好意思在這賴著!」

沐榕「哇」的哭了,說:「媽媽,我們能不能不跟小舅媽住一起?我不喜歡小舅媽,她吃鴨腿的時候,還拿到我面前晃,我哭,外婆還罵我!」

當天晚上,她就帶著沐榕,在店裡臨時拉張帘子隔開,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的時間,除了中秋、春節,她很少回去。

父親病重,把她叫到跟前,遞給她一本土地證,上面落著她的名字。

「我把老房子分了,你的雖然差一點,也是完全屬於自己!我留了些錢給你,你再湊湊,建個屬於你的家吧!一個人只要有了自己的房子,不管在外面遇到多糟糕多窩心的事,回到家裡,關上門,就是安全的。」

蓋棺揚土的時候,她哭得肝腸寸斷。若是說世上還有誰什麼都不求的愛她,那就是父親了。

下雨天,店裡沒客人,她打著傘去看父親,清冷的墓地掩在一片松林裡面,陰森得讓人害怕。她盯著墓碑上的那些字,盯得雙目模糊,眼淚嘩嘩,想到父親臨終對她說的話。

是啊,一個人,就算生活得再艱難,也得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再說,她時不時都會有一兩分鐘失去意識,瘋了的結果是她不願看到的!若真有一天她自制不住,她會在瘋掉的前一分鐘,先結果自己!

居安思危,有備無患,到不如把手中的錢用在房子上!若是有一天真的選擇離開沐榕,房子也會是沐榕求學路上的經濟保障。

幾年生意下來,手上有幾萬,再找歐雪和幾個處得好的朋友借了一些。別人畫的圖紙不滿意,就自己畫,她的房子開始一點一點的起來,風裡雨里她一個人在操心,到房子封頂,已彈盡糧絕,急得快崩潰了。母親悄悄塞了四萬塊錢給她,說:「這些錢是我這幾年偷偷給你存下的,你姐和你弟都不知道,別告訴他們。」

搬家的時候她請了客,人人贊她有本事,看著自己親手參與建起的房子,她也有些飄飄然。

胡芸芸當著家人的面,問:「二姐,你哪來這麼多錢?我聽說都快用了三十萬,是不是咱媽背著我們給你了?你一個女人家,離婚時身無分文,要是沒有爸、媽,怎麼可能建得起房?!」

沐雨睛、沐雨天也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母親低著頭,全身發抖,手中的碗『啪「摔了個粉碎。

她知道母親怕胡芸芸。沐雨落建房的時候,沐雨天也在建,後來錢不夠,沐雨天已經停了半個月的工,沐媽有退休工資,胡芸芸在跟沐媽逼錢呢。

拆了老房子建新房,沐媽沒住處,暫時在沐雨睛家住。

沐雨落搬家的時候,要媽搬來跟她住,可沐媽鐵了心要等小兒子建好,跟沐雨天住。

胡芸芸氣焰囂張,她想都沒想,說:「媽給了點。」

「多少?」

「四萬!」

沐雨晴鬆了口氣,她建房子的時候,母親也是同樣給了四萬。

胡芸芸一聽不幹了,跳起來質問沐媽,「憑啥要給她四萬?我們,你都只給了三萬!」

「我不是說再攢幾個月了,給你們一萬的嗎?再說,小天有工作,你姐她一個人帶著榕榕......」沐媽小聲說。

」你就是偏心!老在我們面前念叨她可憐,我們呢?我還不是沒有工作!「胡芸芸哭。

「你們別這樣!我產權證也辦下來了,明天就拿去銀行抵押!那四萬塊錢,我給你們!」

看著媽媽也是眼淚橫流,沐雨落傷心的哭了一夜。

四萬塊錢,沐雨天只要了一萬。

「姐,我知道你借了很多錢,我現在也是有點緊,這一萬算我借你的,貸款的錢,你把朋友的還了,我這周轉開了,就還你。」

知道這麼多年,沐媽夾在自己跟胡芸芸間,受了不少委屈,她平時都很少去沐雨天家。有時,回家遇到沐媽一個人坐在門口抹眼淚,她忍不住叫沐媽搬來家住,沐媽仍是不肯,一心就想著她的寶貝孫子。

回想起從前,又看到被褥下母親蜷著長年四季不穿襪子的腳,瘦弱乾癟的露著深褐的斑點,心底嘆了口氣,拉被子給她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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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單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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