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會放過你
狹小的病房裡滿是血腥味，葉晚兒艱難的抬起頭，身上像被車碾過一樣劇痛，她在刺眼的燈光里看清了婆婆猙獰的臉，「……媽，我沒力氣了。」
「刨！快刨，我就知道指望不上她，生個男娃跟下金蛋似的，她就是生賠錢貨的命！」
在婆婆罵罵咧咧的聲音里，葉晚兒看見產房一開，丈夫李明天探進來半個頭，狐疑的問道，「咋還沒好，別是生不下來吧，我都和菲菲說好了，晚上得陪她吃飯。」
「兒子馬上沒命了，你還惦記這那個狐狸精。」婆婆一推李明天，示意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嘲諷道，「這個倒霉精難產了。」
「對了，別用麻藥，麻藥還好幾百呢，別人家生娃都一分錢也不花。」
葉晚兒的腦子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聽到婆婆的話心還是沉到了谷底，忍不住開口，「媽，我什麼都聽你的，求你放過我吧……不會用多少錢的。」
在婆婆的冷笑聲里，葉晚兒麻木的閉上了眼睛，耳朵里響起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身上的疼痛像是回到了第一次墮胎的時，婆婆也是和這樣的神情，她讓李明天按住自己，拿擀麵杖生生的在自己肚子上敲打，地上的血幾乎浸透了她的鞋面。
李明天的聲音響起，十分尖銳，「這幾個月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生完了孩子你就滾，我和菲菲會把兒子養大成人。」
葉晚兒毫無力氣，看著醫生向自己走來，落刀時發出了一聲慘叫，瞳孔潰散，額頭上的汗珠連成線掉落下來。
這時間並不短，但她的嗓子已經啞的喊不出來了，只能緊咬著充滿鐵鏽味的牙關，一口一口的吞咽著嘴裡的鮮血。
葉晚兒能感覺到刀刨開自己腹部的聲音，她疼的撕心裂肺，額頭上冒出青筋。一邊的婆婆冷眼看著她，時不時的發出笑聲。
檢查的結果沒有錯，是個男孩，緊閉著眼睛，哭聲洪亮。
葉晚兒伸手去碰他，孩子像心有所感，揮舞著拳頭蹭了蹭她的臉。葉晚兒咧嘴笑了笑，心裡湧進了一陣暖流，想要把小傢伙攔進懷裡，只要看見他，之前的疼痛都值得了。
「你得了吧你！別浪費時間了。」
李明天騰的起身，一腳踹在了葉晚兒的身上，趁著她悶哼的空隙把孩子搶了過來，匆忙的往外走去，「媽，菲菲還等著呢，我把孩子抱去給她看一眼。」
婆婆瞥了孩子一眼，臉上揚起笑，「成，不是個賠錢貨就好，你去吧。」
葉晚兒被踹中了傷口，疼的蜷縮起身子，眼睜睜的看著孩子被抱走，心裡像裂開了一道痕，數不清的恨意涌了上來。再看向婆婆容光煥發的樣子，葉晚兒譏諷的扯了扯嘴角，她自從被推進李家后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完全任人宰割。
她一直忍耐，總以為能熬出頭的，今天，總算是清醒了。
倘若此時還有力氣，葉晚兒一定會撿起沾著血的手術刀，狠狠的捅進婆婆的腹中，讓她也嘗嘗被刀刃生生割開的疼痛。
察覺了她的目光，身材臃腫的婆婆轉身，將手裡的水壺沖著葉晚兒的腦袋一砸，笑道，「小賤人，就你還想著和我作對呢，等著下輩子吧！」
葉晚兒的意識漸漸模糊，身上的疼痛也彷彿消失了，費力的張開口，聲音微弱無法聽清，剛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氣里。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
九零年的大和村。
李明天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半晌狠狠的的吐了一口帶著煙味的痰，對著身邊的母親蔣梅納悶道，「她還沒出來呢？怪稀奇的。」
「你管她作甚，一個沒見識的土丫頭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
蔣梅往屋裡看了一眼，眼神輕蔑，「三千塊錢賣來的，打就打了，她還能怎麼著。」
想起葉晚兒的娘家人，李明天便認同的點頭，也不再去想了，將煙屁股往外一扔，又想起剛才那個帶血的煙灰缸，膈應的直嘬牙花子。
兩人在院里吹了一會風，蔣梅一個勁的回頭望向最裡面的房間，總覺得心裡不對勁，往常的葉晚兒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今天竟然關在屋裡不出來……該不會是死了吧！她嚇了一跳，匆匆的往那屋裡去，用力一踹門，哪成想門根本沒鎖，晃晃悠悠的就開了。
平時連屁也不敢放一個的葉晚兒背對著她坐著，扎著整齊的麻花辮，穿著半舊的襯衫的背影筆直，胳膊上那條長傷口大大咧咧的展現在蔣梅眼前，隱約能看見上面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
這都半上午了，十幾厘米的傷口她連擦也不擦？
蔣梅心裡突突了兩下，倒不是心疼什麼的，只是怕葉晚兒瘋了，白瞎了她那三千塊錢。
聽見踢門聲，葉晚兒動也沒動一下。這讓蔣梅更是心慌，她慫恿著兒子打了葉晚兒，但要真是精神出問題了，葉家那邊也沒個換的了。
「裝什麼死呢，要死也別死在我家裡，晦氣！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呸了一聲，蔣梅迅速的轉身往回走，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兒子。
她走後，葉晚兒才遲遲的起身，到堂屋裡翻出一個鐵盒子，打開裡面是針管、皮筋和醫用針線，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葯。
婆婆蔣梅算是個護士，在村裡的小診所里幫忙，幾年後更是去了一家黑心醫院，這也是她能在葉晚兒生產時作威作福的原由。
不過，現在是准婆婆了。
給針線消了毒，這裡沒有麻藥，就是有也不會給她用，葉晚兒將胳膊扭過來，平靜的將被煙灰缸砸出的傷口縫合。
說是煙灰缸，但實際上就是個鐵盤子，邊緣薄而鋒利，找不到刀的時候李明天甚至會用它來割蘋果。
縫合的很疼，葉晚兒的胳膊抖的難以下針，艱難的縫好了傷口，她深吸了一口氣，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不是做夢，是真的回來了，這年她十九歲，剛剛被賣給李家，還未被摧殘的面目全非。也沒有扔掉大寶，墮掉二寶，失去三寶。
三寶的樣子還印在腦海里，想起在李家遭遇的種種，葉晚兒腳步輕輕的走進了廚房，盯著掛在牆上的那把菜刀，片刻后，她捏著沉重的菜刀，轉身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