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拈酸吃醋姐妹爭夫

一輪金燦燦的滿月越過枝頭。

後院的涼亭里擺滿各種新鮮水果。

白素貞倚著欄桿，靜靜地注視着天上的圓月。

碧青張羅著酒水，歡喜地道：「姐姐終於與許相公相守一處了！我看如今姐姐一天到晚都在笑！連做夢都能笑出聲呢！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呢？」

白素貞尋思道：「不是開心，而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感覺——很溫馨、很幸福……一年四季都像春天一樣溫暖……」

碧青疑惑道：「和一個男人成天膩歪在一起，真的不會厭倦？還能四季如春？」

白素貞道：「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總之，妙不可言就對了！」

碧青欣喜地道：「要真有這麼奇妙，改日我也要試一試！」

白素貞突然眉頭一皺，冷冷地道：「時候不早了，你去歇著吧！這裏不用人伺候了……」

碧青道：「噯？姐姐不是說要賞月的嗎？許相公不是還沒回來呢？」

白素貞道：「有相公陪着我就夠了！你勞頓了一天，還是去休息吧！」

「那好吧……」碧青嘟嘟嘴，有些不情願地退去……

許仙走近亭子道：「娘子你看！今晚這月色多好！」

白素貞道：「是啊！為妻等你許久了！快過來坐下吃杯茶！」

許仙坐到白素貞身旁，兩人一面品茶，一面賞月。

許仙道：「一輪圓月寄相思，算算我到蘇州已有一個多月了！」

白素貞道：「相公是思念家鄉了嗎？」

許仙道：「是有點……也不知道姐姐她怎麼樣了……」

白素貞道：「相公不必憂慮，等過陣子安頓下來，咱們可以回杭州去看看姐姐啊！」說着指向那一輪圓月道：「相公你看，那月亮上有個模糊的影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嫦娥仙子吧？聽說嫦娥偷吃了仙丹，飛離人間，做了月宮仙子。數千年如一日地守着廣寒宮，也不知她可曾後悔過？」

許仙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看它雖然美好，卻也有種清冷的感覺。想那廣寒宮中的嫦娥仙子，如何耐得住這份寂寞？原來做神仙也不過如此……哪比得上你我夫妻相守人間的溫暖和幸福？」

白素貞道：「是呀！以前我獨自一人也從沒想過會有寂寞難耐的時候，現在才深刻地體會到……月色雖是美好，但卻陰晴圓缺，變幻無常，不能長此團圓之夜，也屬可惜……但願這陰晴圓缺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許仙搶言道：「不！娘子千萬別這麼說，我們不會是他們，永遠不會……」

白素貞幸福地笑道：「是！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的！相公……為妻能服侍相公一生，今世足矣！」

許仙道：「為夫能得妻如你，此生無悔！」

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指著天上的圓月說笑着……

——

第二天，許仙正在保和堂內忙着整理藥材。

碧青含笑走上前去道：「姑爺，今日你早些收工回去，我特意從外面酒館置辦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定要趁熱吃的！」

許仙道：「有勞青妹了！少待娘子片刻也不妨！」

碧青道：「哎呀！人家特意為你準備的！你不趁熱吃，飯菜都要涼了！豈不辜負了小妹的一片心意？來嘛！」說着強拉許仙入內。

許仙被迫起身，一轉身，猛見白素貞冷冷地注視着他，不安地道：「娘子……」

白素貞看着碧青拉進許仙，眉頭一皺……

喜官道：「娘子可以進去休息了！此處有我照管，不必掛心！」

白素貞道：「那就有勞喜官了！待會兒相公就來接替你。」

白素貞徑直向內走進，與許仙、碧青擦身而過，似乎無視二人的存在……

許仙一陣尷尬。碧青又拉着許仙到廚房入座，順手夾起一筷子菜，就往許仙口裏送：「來！姑爺嘗嘗這個嘛！」

許仙緊張地將頭一撇道：「青妹不可如此……我……我自己來……」

碧青笑道：「你還害羞呀！我們如今都成一家人了！還分什麼彼此呀！」

許仙一愣，碧青早將筷子塞入許仙的口中。

許仙難以下咽，嗆在喉頭，不住地咳嗽。

碧青驚慌道：「對不起……我嗆着你了……來喝口水……」說着端茶喂許仙喝。

許仙急接在手裏道：「我……我自己來……」

碧青暗笑着轉過身，驚見白素貞站在門外，急忙迎上道：「姐姐！來吃飯吧！」

白素貞冷笑道：「哼——我還以為你把姐姐都給忘了呢！」

碧青道：「怎麼會呢！」

許仙道：「娘子！快來！青妹今天帶回來的飯菜還真有味道！」

白素貞冷笑道：「哼！青妹帶回來的就有味道！我自己做的就不好吃了！」

許仙道：「不不！娘子親手做的自然勝過外面的百倍！今日就暫且享享福，吃現成的吧！」

白素貞落座，發現桌上僅有一副碗筷，道：「這是相公一人享用的飯菜，哪有為妻的份兒呀！」

許仙道：「噯！這麼多飯菜，憑我一人怎麼吃得完？原本就要等娘子一起來吃的。青妹，快去再添兩副碗筷來！」

碧青欲退，白素貞叫住道：「且慢！拿一副碗筷就成！」

許仙道：「娘子不叫青妹一起吃嗎？」

白素貞道：「家有家規。她是丫頭，怎可與我同桌而食，亂了章法呢？！」

許仙道：「噯？娘子與青妹情同姐妹，不分彼此，你們以前不都是同桌而食的嗎？今日卻是為何？」

白素貞道：「怎麼……相公是心疼青妹了？還是怕我餓死她呀？」

許仙啞然，埋頭吃飯……

碧青慌張道：「姐姐切莫動怒！妹妹並無他意。只是——還沒來得及取碗筷。妹妹這就去拿！」

白素貞看碧青擺好碗筷退出后，又轉向許仙，夾菜到許仙碗中道：「相公多吃點！」

許仙道：「娘子不用管我！你也快趁熱吃吧！」

白素貞道：「相公，你在怪我嗎？」

許仙道：「沒……沒有……」

白素貞道：「我家自來就有這規矩，奴才要等主子吃完飯以後才好動筷。倘若相公不習慣，那為妻以後改過來就是了。」

許仙道：「並非不習慣。只是我想着，咱們一起吃完了也能給娘子省去很多麻煩的。」

白素貞冷笑道：「相公果真是為為妻着想啊！」

——

卧房內，碧青埋怨道：「姐姐這些日子是何道理？見我和姑爺多說了兩句話，就處處刁難……」

許仙的敲門聲從外傳來道：「碧青！開門！」

「是姑爺！」碧青驚喜開門，見許仙端飯盤進門道：「青妹，你晚上用過飯沒有？我給你端來一些！」

碧青道：「姑爺只管端給姐姐就是了，又何苦管我呢？」

許仙道：「還是快些吃點吧！不是你姐姐故意刁難你。你方才也太輕佻了些！」

碧青道：「輕佻？我喂姑爺吃飯，有何不妥？」

許仙道：「哎！你果然年幼無知，尚不懂得這其中的厲害！」

碧青道：「有什麼厲害？姐姐她不就是嫌棄我了嗎？」

許仙道：「不會的！你姐姐拿你當妹妹一樣看待，這些我都看得清楚！」

碧青道：「哎！姑爺有所不知，我自幼就被人販子多次轉賣，連親生爹娘的面也不曾見過，姓什麼、叫什麼都不曾記得。後來被姐姐選中，入了白府，成為她的使喚丫頭。就連我這名字都是姐姐給取的呢。」

許仙道：「哎……不想青妹也是命薄之人。這樣看來，你姐姐更是待你不薄呀！」

碧青道：「這倒也是！自從進了白府，也算結束了苦日子。姐姐的確待我不薄，可我就是感嘆自己為何這般苦命？生就個奴才命！被人呼來喝去的！」

許仙道：「青妹不必悲傷，既嫁入我許家，就再也不是奴才了！」

碧青突然靠在許仙身上，佯裝哭起來道：「像姑爺如此心疼人的男人，真是少見！小妹能碰上你，真是三生有幸……」

許仙不自在地想推開碧青，又不忍心道：「青妹不必如此傷懷……」

碧青道：「姑爺，倘若有一天，我被別人欺負了，你會不會為我擔心呢？替我做主呢？」

許仙道：「自然會！咱們不都是一家人嗎？！」

碧青道：「那小妹以後可就全依靠你了……」

卧房外，白素貞端著一盤飯菜走近，聽到裏面傳出嚶嚶的哭泣聲，欲推門又止，舔破窗戶紙一看，吃了一驚。

碧青靠着許仙的身子，不停地哭着……

許仙道：「好啦！別哭了！快吃點東西！不然要餓壞了！」

白素貞猛推開門，與許仙對視。

許仙慌忙推開碧青道：「娘子……我……我來給碧青送點吃的……」

碧青收起眼淚道：「姐姐，這麼晚了，你還有事嗎？」

白素貞將手中的飯盤使勁往桌上一擱，冷笑道：「哼！我原本想着青妹下午沒用飯，怕她餓著，趕着給她送吃的來！不想，早已有了個牽腸掛肚的！看來，我的擔心倒是多餘的了！」說完轉身離去。

許仙欲追又止，回頭看一眼碧青，長嘆一口氣，又疾步趕出去……

碧青有些疑惑地看着倆人外出道：「奇怪！姐姐今天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嫌我與姑爺親近了嗎？她與許仙成日裏卿卿我我的！怎麼就那麼吝嗇！也不許我跟着高興高興嗎？當真把當初結拜的誓言都給忘了嗎？！」

——

後花園涼亭內，白素貞靜坐在石凳上。

許仙小步跑過來道：「娘子……」

白素貞故意將頭撇過。

許仙道：「娘子生氣了？為何不說話呢？」

白素貞道：「相公……」

許仙道：「方才，娘子果真是誤會了！青妹她——」

白素貞搶話道：「別說……什麼都別說，為妻心裏都明白……」

許仙道：「哦？那娘子你說說看，明白了什麼？」

白素貞道：「碧青年紀尚小，哪裏懂得這些？我並沒有什麼，只是……只是一下子適應不過來……」說着忍不住唏噓起來……

許仙急道：「娘子莫哭！都是我的錯！不該自己跑到青妹房間去！你——你打我出氣好了！」說着拉白素貞手打自己。

白素貞抽回手道：「相公不必如此，為妻真不生氣了……」

許仙道：「你看！淚痕還沒幹，怎麼騙得過人呢？娘子生氣也是人之常情，這說明娘子很在乎我……」

白素貞露出微笑道：「相公……別提了，你去忙你的吧！讓我自己一個人平靜一下就好！」

許仙道：「好！那為夫就不打擾你了。記住，別待太久了，天色已晚，當心着涼！」

白素貞含笑看着許仙離去后，又到碧青卧房去……

碧青看見白素貞進來，背過身去不理。

白素貞打趣道：「碧青小姐！丫頭來伺候你了！」

碧青埋怨道：「姐姐，你好不公平喲！」

白素貞含笑道：「哦？姐姐怎麼不公平了？你倒說說看？」

碧青道：「姐姐把當初結拜的誓言全都給忘了！」

白素貞道：「怎麼會呢？那些誓言，姐姐半句也沒忘呀！我們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當時我們還飲下血酒為誓，怎麼會忘了呢？」

碧青道：「虧得姐姐還記得這麼清楚！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初姐姐遇難，這有難同當，連妹妹都做到了；如今該到了有福同享的時候，姐姐反倒賴起帳來了！」

白素貞疑惑道：「什麼福姐姐沒與你共享呀？」

碧青道：「自從姐姐與那許仙成親以後，每時每刻都在笑。你們倆待在一起有多幸福！這不是『福』嗎？可姐姐好像防着我似的，只要我一接近姑爺，你就和我過不去，豈不是有福不同享么？」

白素貞哭笑不得地道：「我的傻妹妹！你叫姐姐說你什麼好呢！原來是這個福呀？」

碧青道：「怎麼……這個福就共享不得么？」

白素貞道：「姐姐實話跟你說吧！並不是姐姐有意疏忽你，只是——這個福你享不得！」

碧青道：「怎麼享不得？姐姐說過的話就能反悔嗎？」

白素貞道：「不是姐姐反悔。你道行尚淺，怎能與凡人過分親近？倘若你真想嘗到男女相伴的幸福，也需要再勤加修練，學到補陽之術才好。你現在這個樣子，會讓凡人精血枯竭，萬萬使不得！」

碧青不服氣道：「姐姐說的什麼？！姐姐若是嫌棄妹妹就直說好了！犯不着這樣拐彎抹角的！什麼讓凡人枯竭精血？難道妹妹我渾身長著毒刺不成？」

白素貞拍案道：「你太放肆了！我是為你着想，你反倒怨起我來！別說你現在無法親近凡夫，就算可以，你也不能當着我的面，對相公如此輕佻！難道不曉得禮數二字？我和相公是正經夫妻，彼此間早已種下了難以割捨的情根。你可懂得個『情』字？」

碧青辯駁道：「什麼情呀情的？根本就沒有那麼複雜！你我同是異類，你又怎麼會懂得我不懂的情？你接近那許仙就沒事；換了我就會讓他枯竭精血？姐姐，我真是看錯你了！什麼義結金蘭！根本都是妄言！」

白素貞怒道：「你——你太過分了！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今天我索性直截了當地告訴你：許仙他是我的！倘若我再看見你與相公糾纏不清，那就休怪我這裏——留不住你了！」

碧青哭道：「好！你果然是嫌棄我了，要將我掃地出門了？既然如此，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沒有你，我也餓不死！」說罷奪門而出。

白素貞急喊道：「青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