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笑
再一次的重逢，終究令張敬誨尋到心中女孩的行藏。
於是，他開始每日雷打不動地去咖啡館閑坐。
一坐便是半月余。
今日周末，他終究鼓足勇氣想要與她結識，外套口袋裏電影票早已被他揉到薄瘦，就等着她下班提出邀約，沒料到她卻早早請假下了班，令他一顆躊躇的心瞬時跌落谷底。
他有些懨懨地收拾了桌上的書籍，在店員略顯同情的目光中起身逶迤走向咖啡館光潔的玻璃大門。
「哎——」微胖女店員不由自主喚了他一聲。
張敬誨聞聲停下腳步，清俊的眉眼一絲恍惚，微怔地望向對方。
看着他清澈無辜的眼神，女店員心底立刻對帥哥顯出了無限的愛心與憐惜：「你想不想要她的聯繫方式？」
「可以嗎？」張敬誨頓時有些激動，「我，可以嗎？」
「你只要別半夜給人打騷擾電話就行！」女店員爽利地玩笑。
「不會不會！」張敬誨連連擺手。
女店員報出一串數字，看他不動，又道：「你不記在手機上嗎？「
不想張敬誨卻點點自己的額頭，略帶頑皮地燦然一笑：「記這了，不會忘！多謝多謝！「
哎呦，真是笑得妖孽呀！
女店員心裏哀嚎，卻也越發肯定自己的多事是好心——他與顧青衣真是一對絕色呢！好看的人就該跟好看的人在一起嘛！
張敬誨高興地一轉頭衝到食物櫃枱前，點了幾個蛋糕點心，付好款卻沒有取食物，只溫和道：「這些都是我請諸位的，小小心意，還請以後多多關照她一下！「
女店員一愣，與店內其他兩個店員面面相視，眼中一時都是慨嘆。
張敬誨跟大家道聲再見，便歡天喜地地走了，邊走還邊掏出手機迅速地輸入適才獲得的電話號碼。
其中一個店員看着他遠去的秀俊身影不由嘆息：「好看的人果然只會跟好看的人交朋友啊！「
大家都笑：「多賺點錢，去韓國換臉去！「
這廂幾個人一番紅娘歡喜，那廂早早奔走離開的顧青衣自是不知曉已有人積極為她的命運做了一次推手，未來那一場撕心裂肺的波瀾糾葛亦從這個冬夜正式開始了。
她趕到葉染家時已經七點半了。
葉染與其愛人衛霽朗的家安在靜安區一個鬧中取靜的老舊寓所里，那裏原是葉染父母留下的房子。深冬的江南城市依舊樹木繁茂，寓所四周的花園裏香樟密佈，林蔭冠蓋。昏黃的路燈似搖搖欲傾的朦朧醉眼，掩映在濃綠中愈發黯淡。
他們自在衛霽朗的家鄉燕尾島成婚起便花了大半年功夫將茶廠和希望小學的事宜全部安頓妥帖，而後一家人就喜遷滬上。
本來衛霽朗計劃購買一間新的寓所，可是考慮到希望小學的師資欠缺，於是特意拿出一筆錢支援學校去引進師資，如此，買房的事便耽擱了。
葉染從來就不願看心愛的男子為斗米折腰，便故意威脅即便有新家也不會搬去居住，衛霽朗心知她的委婉體諒，便也暫時不提購房的事，是以，全家也就安頓在了舊房中。
顧青衣到了葉染家門前時正好七點半——
門內早已人聲鼎沸，男人的朗笑，孩子的尖叫奔跑，女人們招呼飲食的殷勤，將小小一間屋子渲染得似七月日頭散發的熱氣，烈烈如炙。
她耳際感受着門內喧嚷的熱情，心底亦不由溫暖起來。
她的人生從認識葉染開始變得不同，開始有方向，開始懂得努力，開始對詩與遠方的世界有了可貴而切實的期許。她一直不知該如何感謝葉染和衛霽朗的鼎力相助，惟有刻苦向學，儘早完成學業出來工作以便給予他們物質上的微薄回報。
來到滬上，她才發現世界多麼廣闊，她的生活又是多麼逼仄拘謹。她在F大學到的知識、接觸到的人都足以顛覆她前面十九年來的所有認識跟見地。
這便是不一樣的生活。
她願意珍惜這樣的生活，並為之努力。
靜默了幾秒，她抬手敲了敲門。
「青衣——」開門的不是葉染，而是葉染的好友林慈心，她幾年如一日般嫵媚嬌艷，一點也不像四歲孩子的母親，「就差你了！」
「林姐姐好！」她打招呼。
客廳里的人群聽見她進來的動靜也都紛紛揚聲招呼她，她趕緊跟大家問好。而長成小學生的衛霽朗女兒——若兒看見她早就如小炮彈般沖入她懷裏了。
「青衣阿姨，你怎麼才來？我都在蛋糕前面聞了幾千遍了！」若兒漆黑琉璃般的眸子裏滿是撒嬌的笑。
「對不起我們小若兒了，阿姨上班的地方有點遠，路上耽誤了，不好意思！」顧青衣點點孩子挺翹的小鼻頭，「不過我也給若兒準備了個小禮物，等會兒拿給你！」
若兒驚喜地笑：「媽媽過生日，她有禮物，我也有禮物，太好了！」說着她就對着一旁一個雪團般可愛的小男孩扮個鬼臉，「沈球球，看你不將樂高借我玩，我的禮物也不給你看！」
沈球球淡淡地瞅了若兒一眼，眼神流轉間的清然卓爾一點也不像個四歲的孩子，從容得彷佛不屑與她爭辯般。
他是衛霽朗朋友沈公子家的小公子，從出生開始就不喜啼哭吵鬧，這一路撫養下來，省心到連他親媽林慈心都覺得自己這兒子是不是帶着前世的記憶投胎到她肚中的，否則怎麼可以老成持重、淡定安然如斯？與他老子的騷包自燃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卻簡直像是衛霽朗的迷你般。
大家都笑談說：「大概球球原來想去葉染家投胎做衛霽朗兒子的，不料被沈忱白提前截了胡，索性就隨它去了！」
顧青衣見兩個孩子互別苗頭，不由笑，從背包里掏出兩個玩具，一起遞給若兒：「那，你跟球球一人一個，青衣阿姨不會大小眼的！」
若兒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那獨一無二的，頓時不樂意了，但還是盡量大度地顯出姐姐的神氣來，拿着其中一個禮物給了沈球球。
沈球球看了眼遞來的禮物，是個三階魔方，不接，淺淺道：「這個太簡單了，我早不玩了！」
若兒聞言瞬時火冒，想她一個堂堂二年級小學生都還不太擅長三階魔方，這個小皮球居然敢鄙視，真是是可忍孰不忍。她一把將魔方收回來：「你不要拉倒，我明天帶給我班上的好朋友！哼！」
見她如此動作，沈球球的小眉頭都不曾晃一下。
大家見這兩個孩子又開始鬥嘴都忍不住笑起來。
每次都是若兒被小她幾歲的沈球球給惹毛，然後一人獨角戲般將球球的桀傲不遜聲討一遍，不過結局總是沈球球抬頭望着她，然後輕輕喚一聲「姐姐」后，若兒便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