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子總動員

剛才到現在都有個把小時了，那中巴車會開到哪裏去呢？

陳茉莉詢問了一下父母有沒有注意那輛中巴車的牌照，他們都說沒注意到。

來做調查的警察姓邢，他詳細詢問了那輛車的情況，以及前進的方向，可是仍舊不好判斷到底是什麼車，開往哪裏。

因為他們這裏的公交車有小中巴，既有私人承包的，也有不是承包的黑車。外表看起來倒還真的不好區分。

唯一的辦法就是要附近的各個收費站嚴密注意中巴車，有情況就上報。

當然這只是陳茉莉的一面之詞，因為其他人都沒有聽見，所以邢警察也只能把它作為線索之一，因為整個永旺村都翻遍了，孩子都沒有一點下落，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經不在本村了。

陳家一行從A市趕到這裏，馬不停蹄，風塵僕僕，路上就喝了點水，什麼也沒有吃，現在已經飢腸轆轆。

林鳳娥儘管先前對陳家要給毛豆改姓的事頗有微詞，但是現在孩子在她手上丟了，她也特別心虛，沒好意思和人家翻臉吵姓氏的問題。好歹還是親家，所以從廚房裏整了點麵條出來，大家每人一碗，吃完繼續出去找毛豆。

宣少華也放下了對陳茉莉的不滿，現在找兒子比較要緊，兩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每個村每個鎮都去貼尋人啟事。

宣少平不在家，公務員考試筆試剛剛結束，他說要在省城同學家玩幾天，林鳳娥早就對兒子放心了，也就答應了。現在毛豆失蹤了，宣義隆打算通知小兒子乾脆在省城裏也貼上尋人啟事。

劉艷紅一家對於毛豆的失蹤也分外的焦心，主動請纓，要求加入隊伍，一齊幫忙。村上的很多人聽說此事，都紛紛前來表態願意幫忙。

宣少華在最近的印刷店裏印了幾百份傳單，回頭分給眾人，然後大家把能用的交通工具都用上往隔個村落出發。

騎摩托的騎摩托，騎電瓶車的騎電瓶車，開拖拉機的用拖拉機，三五成群的，隊伍蔚為壯觀。

陳茉莉一家當然是和宣少華一組，她坐在宣少華的借來的摩托車上，摟着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默默的流着眼淚。很冷刺骨的風刺得她臉生疼，整個人都像掉在了冰窖里。她緊緊的抱着他，可心裏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眼前這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之前還在懷疑她的貞潔，說她給他戴綠帽子。他還把她的寶貝兒子弄丟了，萬一找不到毛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手機顯示，千里之外的高懷遠發了四五條短訊過來詢問孩子找到沒有，陳茉莉回了三個字：「正在找。」

孩子牽動了太多人的心。她感激高懷遠對毛豆的關懷，她知道他真心的想幫助她，但是現在，就算他在神通廣大也無濟於事了。

這起事件的肇事者之一——宣少華，此時的心情真是複雜得五味難陳，如果不是他把孩子搶過來送到這裏，孩子是一定不會丟的，說不定現在正安安心心的在家裏睡午覺呢。他真是後悔萬千，自責萬千，其實孩子姓什麼，他本不是太在意的，可他父母那邊不好交代。他們是不會同意孩子改姓的。而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妻子究竟有沒有和那個學長怎麼樣，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難道真的是他冤枉了她？

宣少華越想越覺得可能是自己錯了，如果要有跡象，他早該發現茉莉的不對勁了，可以前都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啊。她雖然下班晚了點，但是每晚回來都還有事情做，他不相信她的忙是假的。她究竟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不會為了出軌而動出這麼多的腦筋。

到了永發村村口，宣少華停了下來，回過頭對着後座上的老婆悔意十足的說道：「毛豆要是找回來就讓他姓陳吧，我這個宣爸爸對不起他。」

「我會說服我爸媽的，反正家裏還有少平。宣家不會斷後的！」

陳茉莉紅着眼睛看着他，驚訝於他的態度，可嘴巴依舊冷冷道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見到他之後，她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

宣少華自知有愧，心裏頭跟嚼了一根苦瓜似的，直能往肚子裏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莉莉，請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該懷疑你，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把毛豆帶到這裏來。現在我知道錯了，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很少低聲下氣的認錯，這一次，他是真的錯了。

可陳茉莉並不打算就這樣輕易諒解他，她覺得他帶給她和她父母的傷害，並不是這一句話就能輕易彌補的。

「毛豆不找回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她板着臉，從車上跨下來。

天色已經有些黑了，但是時間緊迫，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的機會，陳茉莉見到一個人就拿着臨時打印出來的照片問人家，有沒有看到這個孩子。

宣少華提着漿糊，把傳單貼在村子裏的電線桿上，宣傳欄上。風大的頃刻間就把單子吹走了，他只能再貼。由於天氣冷，漿糊一會兒就凍住了，他只好放棄貼傳單，改成挨家挨戶的去發傳單詢問。

到了晚上八點多，兩人都已經快凍成了冰人。大部分幫他們找孩子的人都已經回去了，只有他們自己家的人還在尋找。

山裏的大風實在是冷得徹骨，呼呼的，好像獵狗順着獵物的痕迹窮追猛趕時狂吠的聲音。把光禿禿的樹杈樹枝吹的噼里啪啦亂響。

陳茉莉抱着兩肩，抖成一團。

「冷嗎？」

宣少華給她搓了搓手，其實他的手也是冰冷冰冷，羊皮手套一點都不頂用。

他環抱着妻子發覺她整個人都像一塊冰，只恨自己不是熱水袋，不是電熱毯。

陳茉莉在他的懷裏瑟縮著，清鼻涕直流。

想想還沒有消息的兒子，她又忍不住哭着打他的胸脯，打得砰砰響。

「都怪你都怪你！」

她越想越傷心，這麼冷的天氣，還不知道人販子會不會給他蓋暖和，孩子餓了知不知道給他吃東西。

「都是我不好。莉莉，你別哭了！毛豆福大命大，肯定會沒事的。」

宣少華安慰着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總是覺得毛豆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這個信念他一直沒有動搖過。

下午，他們已經跑了兩個村子，摩托車已經沒了汽油，暫時找不到加油的地方。宣少華只能將車推到一戶農家，並且問他們要了點熱水喝，暖了暖身體。

這時候，宣義隆打來電話，說問到了一個人，在去往省城的長途車上看到過一個孩子，是一個男人抱着的。根據他的描述，那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毛豆。

這個好消息就跟冬日裏的暖陽似的，一下子把兩人沮喪的一曬而光。

「爹，你有沒有通知邢警官？」

「通知了，他正在向上面彙報。今晚就會組織警力在省城各個車站進行排查。」

宣義隆剛剛學會使用手機，山裏頭信號有時很差，因此說話聲音大的能震破耳膜，宣少華不得不把手機離耳朵遠一點。

「那少平那邊呢？」

「也通知他了！他說他下午去貼傳單，被城管抓了還罰了款。他娘的，我們找孩子的傳單也不許貼……」

宣義隆忍不住罵起了粗話，「我看那操蛋的城管他丟了兒子他自己貼不貼。沒準貼的還厲害！」

「你們倆趕緊回來吧。咱們明早進城一起找！」

說完，他「啪」得掛了電話。以前沒有手機的時候，兒子要給他買他都不要，現在兒子充話費拿了個手機，他用上了還覺得真好使。能把電話帶身上，哪裏都能打，都能通話。這換做以前啊，想想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好消息讓陳茉莉的胃口大開，兩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在那戶農家，她一下吃了兩碗飯。宣少華和戶主曾經在同一所初中念過書，因此主人十分熱情的招待二人，為他們尋得的一點線索而高興。飯後，他還找了車送他們回去，讓二人感激不已。

雖然這是個窮山溝溝，交通不便，赤地千里，與繁華的大都市相差甚遠，但是這裏人卻是讓陳茉莉大開眼界，她對他們是充滿感恩的。不論是在哪個村，都能碰到與他們一同尋找的熱心人。若是換在城裏，與你非親非故的，如果不是給錢，有多少人會這樣無私的幫助你？

兩人回到家裏，與雙方父母匯合，商討了一下明天的行動。隨後，林鳳娥安排親家睡在自己小兒子的房間。她並不知道大兒子和媳婦鬧矛盾的真正原因，只以為是孩子的姓氏引出來的事。現在她也挺矛盾的，為了這個，孩子也丟了，真是有點得不償失。雖然現在又有了線索，可到底能不能找回來也是個未知數啊。

趁大兒子來她房間找枱燈的時候，她拉住他，悄聲道：「兒啊，要咱們找不到，你們再生一個就姓陳吧！哎，這是咱家欠他們的。」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肯定能找到毛豆的。」

宣少華有些鬱悶，為什麼自己娘就這麼沒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