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事情是這麼回事
就這樣，賈世源在一夜之間做好決定，然後開始行動。居大不易的何止長安，這年頭，普通人想要買房置業都必須慎之又慎。賈世源一天天往縣城裡跑，跟著做生意同樣想買門麵店的二叔將縣城待售的房子考察了一遍，二叔買了一套居住用房，又在未來人流量必定很大的新車站附近買了兩套門麵店，賈世源還在猶豫。
賈媽媽勸道：「買吧，人家都買房子，都吹有多少多少套房子。買了啥都不幹，擱在那裡就蹭蹭漲價，多好。憨小子，前些年你一直不願意回來，要是早回來早買了多好，那時候八百塊錢一平。非不願意，非不願意，現在回來了還猶豫，你猶豫個啥勁啊，過幾天又漲價了，咋辦？」
「根本不是這回事，」賈世源說，「喊的價怪高，哪有賣出去的——」
「那是哪回事？那趕緊買，買了能升值呢，你哥哥在城裡買的房子，升值了不少。」
「哥哥是在二線沿海城市啊，小縣城怎麼跟人比。」
賈媽媽有些不耐煩了：「反正你回家來了，總得在縣城買房子吧，要不然你們在家裡住，我們給你弄套宅院？」
賈世源寒顫了一下：「買，買。」
「錢夠不夠？不夠我們給你拿點兒。」
賈世源笑：「付首付還是夠的，沒多少錢。」
「喲呵，腰粗了哈。」賈媽媽說，「那我們就不給你了，不過你放心，那些錢留著，給你娶媳婦。」
賈世源提起氣來，想跟媽媽介紹范欣然，就聽媽媽說：「現在娶媳婦可不少花呢，一個六萬六，加個八萬八，還可能得要車，擺酒席那些也是花費——」
他便暫時熄了心思，這不是個好時機。
交完頭款是什麼感覺？
激動興奮？下定決心要買還沒買的時候有這種感覺。忐忑不安？在行動力超強，非常果決的二叔的帶動下，他還真沒有這種感覺。
真正交錢的時候，其實心中沒什麼太大的感覺，要一定說感覺，那就是沉甸甸的。悉數掏出在外打拚多年積蓄不說，還跟父母要了三萬，這才堪堪湊夠了頭款。
離開售樓部，他心思百轉，一會兒想，以前只知道鄭州房價貴，沒想到鳳凰小縣城的房價也已經貴得超乎想象了，早知道要回來發展，就該早買幾年，以前為什麼就彆扭著不肯回來呢。
一會兒又想，現在買也不晚，恐怕以後還會貴……
算了，別想了，欣然該考完了。
七月流火，暑意漸消，正是沉心做事的好時節，縣裡部分行政單位招聘人員，恰好有范欣然所在的專業，她有條不紊地報考，然後參加培訓班，全力以赴。
范欣然在鳳凰縣郊一處廢棄的小學上筆試集訓課，沒有WiFi，4G信號也很差，不能玩手機，倒是逼得她潛心學習了幾天。更重要的是，同時參加筆試培訓的大多很菜，至少沒有優秀到灼目的，范欣然算是瘸子中的將軍，被誇獎了好幾次，學習勁頭愈發足了。
筆試那天，范欣然心無旁騖，一套卷子做得酣暢淋漓，隨著眾人走出昔日的校園，恍然以為自己還是只需要擔心成績的高中生。
她與賈世源約在附近餐廳，等餐的時候，范欣然坐在椅子上搖搖晃晃，活像只兔子：「啊，我好長時間沒見過城市了，電視好新奇，餐館也好新奇，嗯，路上的車也新奇。」
賈世源被她晃得也有點兒端不住，不自覺地以非常舒服的姿勢癱在座位上：「這麼開心，考得很好嗎？」
范欣然說：「倒不是因為考得好，就是好像很久沒有這麼專註過了，這感覺真好。」
「這麼專註，肯定能考上吧。」賈世源離開校園太久了，早就忘了考完不談考試的規矩。
范欣然剛出考場時還信心滿滿，被他問了幾回心裡愈發沒底了：「不知道，但願吧，先不說這個，我要好好放鬆放鬆。」
「那我們等下去看電影？」
「好啊。」
小情侶眼裡，有了彼此就有了全世界，最尋常的話，也能濃情蜜意地表達，他們間的種種落入吧台後面老闆的眼底。
當天晚上，餐館老闆跟賈世源二叔以及其他生意場上的朋友一起吃飯，席間聊起兒女婚事。
餐館老闆頗有幾分得意地說：「存銀，你還不知道吧，你大哥家的孩子談了女朋友，還是咱這邊的。」
「我沒聽說啊，這事兒準頭嗎？」
「當然準頭，」餐館老闆說，「他們中午在我飯店吃飯了，我親眼看到的。」
二叔覺得這不算什麼，笑著說：「他就是朋友多，總愛請人吃飯。」
「那動態不像是普通同學吃飯，還商量著吃完飯去哪裡玩呢。」餐館里喧鬧得很，他其實沒聽到賈世源與范欣然說得什麼，但這不妨礙他大膽想象，然後再自信地以為事情就是這樣的。
二叔大笑：「這可是一件大好事，我哥天天為這小子犯愁呢。這小子也是，都不跟家裡透個氣，要不是老哥你看見，不知道瞞我們到啥時候呢。」
餐館老闆便志滿意得地笑起來。
男人聚餐，少不了要喝酒，喝得少了算沒喝，最後各個暈暈乎乎地打車回家了，面對老婆的嘮叨指責。
二嬸開門，一見臉紅脖子粗的丈夫就惱火了：「又喝這麼多！又是跟誰喝的！」堵住門口不讓人進來。
二叔往門裡擠：「給我倒點兒水。」
「不倒！我該著伺候你呢？」追著他進了卧室，「是不是跟老李他們一起？是不是又加進了那個群，那個群里就沒幾個好東西，我給你退了你又加！手機拿來！」
二叔保護手機：「有什麼意思，你退了我還加。」
「你加了我再退，下次你再出去喝酒我就打電話給他們，挨個打了，罵他們，你等著。」推搡間，胳膊肘重重地搗在他腦袋上。
「你把人都給我得罪了吧，」二叔捂著頭說，「見人能打聽很多事呢，今天我就聽說世源有女朋友了。」顛三倒四地將老李的話說給妻子聽。
這是個勁爆的新聞，二嬸也顧不得吵架，吩咐女兒給她爸爸倒水，然後打電話問大嫂子：「聽說世源談了個女朋友，整天一塊吃飯，還一塊逛街，人家很多人都見過了。」經她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賈世源與范欣然親密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嫂子，你瞞得夠結實的，這大好事兒，你瞞啥啊！」
賈媽媽恍惚記起兒子好像說過有女朋友了，很久了，當時沒來得及問，後來那小子沒提，她也就忘了。現在從弟妹口中確認這個消息，真令人又喜又氣，喜自然是喜兒子有女朋友了，氣卻是氣自己這個親娘竟然比當嬸子的知道得還晚。
「沒瞞著，這不是還沒訂婚，怕影響人家女孩的名聲，不能亂說嘛。」賈媽媽自得地說，又忍不住探問，「哎，你咋知道？遇見了？」
「我沒遇見，是老二他一個朋友遇見的，說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可好了，我看世源也不小了，該訂婚了，別萬一出了事，到時候火急火燎地準備不周全。」
「出事，」指的是萬一女方懷孕。與大多數女性一樣，她總是那麼有遠見又善於居安思危，處事周全。
「該，該。」
掛斷電話，賈媽媽樂不可支地在屋裡轉了好幾個圈，收拾收拾這裡，捯飭捯飭那裡，最後又對著鏡子照照，拉拉自己的衣服，拂拂頭髮：嗯，是個利索又和善的婆婆。
然後給兒子打電話：「熊憨子，談了女朋友幹啥不跟我和你爸說。」
賈世源一時間無法決定怎麼回答，反問道：「誰說的？」
「你管誰說的幹啥？你們天天在一塊，看見的人多了去了。」
什麼時候天天在一塊了？賈世源頭疼，那邊，媽媽還絮絮叨叨地表示自己的開明大度：「談就談唄，大人又不是不讓你談，還用遮著掩著？老大不小了，還能不讓你談媳婦咋地？我看——」
知道媽媽要催婚，賈世源看了一眼身邊的范欣然，說：「不是那回事，回家再說吧。」
范欣然歪頭：「怎麼了？可不要說沒事兒哦。」
賈世源笑：「不是什麼大事兒，我家人知道你了。」
范欣然頓時局促起來：「阿姨怎麼說？」
「罵我唄。」賈世源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嫌我不早跟家裡說。」
范欣然佯嗔：「別說阿姨生氣，我也生氣呢，為什麼你戀愛了不跟家裡說？說！你是不是還想家裡給你牽線相親，遇到更好看的就把我甩了？」
想到這種可能，范欣然瞬間真的不高興了。
「哪能啊！」賈世源忙拉住范欣然的胳膊，「我這不是怕伯父伯母看不上我嗎？你想啊，如果最後你爸媽不同意，我們沒成，而我家裡一個人知道你了，這親戚朋友關係那麼稠，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談過，你還」——怎麼嫁人，他終是說不出口，改為「對你名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