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殞

霍傳章痛苦倒地后，孫梅帶著霍家紅和霍家兵兩個孩子，趕緊的圍了過去。

霍傳章正躺在地上，手捂著胸膛，看樣子有點氣短，臉憋的通紅。

「傳章，你沒事吧！」

孫梅看他這樣子，先嚇了一跳。

霍傳章此時只覺得胸悶氣短，但他又不想告訴家人自己因為和霍傳國置氣，鋤地沒有注意，鋤頭的柄頂到胸脯了。

更不願意讓家人知道，自己是因為給家紅找工作，才和霍傳國置氣的。

於是，強忍著說沒事。

「沒事沒事，剛才鋤地磕到腳了。」

聽了這話，孫梅才放下心來。

「嗨，我以為什麼事呢，大驚小怪的，嚇我們一跳。」

「是啊，爹嚇我們一跳。」霍家紅也道。

得知霍傳章無事，幾個人又回去繼續幹活了。

霍傳章卻強忍著胸部陣陣鈍痛並呼吸困難堅持幹完了一上午的農活。

回到家時，胸部的悶漲感一直沒有消除，但已然不疼痛了，霍傳章也就沒當成一回事，心想休息一兩天也就沒事了。

但病情似乎沒有他想的這麼簡單，下一個星期整整五天，每當他生氣發脾氣的時候，就開始胸悶氣短，有時感覺連氣都喘不動了。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便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孫梅，但也只是說胸悶，可能是鋤地的時候被鋤頭柄戳著了。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

孫梅聽了驚訝的看著霍傳章。

「我這不是想著，休息一兩天就好了嗎？誰知......」

孫梅當然不是要聽霍傳章的解釋，她趕緊的要霍傳章去醫院瞧一瞧。

「那咱趕緊的去村裡的衛生室看一看吧，也別在這裡瞎猜了。」

其實，霍傳章私底下去醫院看了，醫生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進一步檢查需要去縣醫院進行。

「衛生室沒用，我已經在那邊看過了，他們這些西醫就是會各種檢查，化驗，只要設備跟不上，別指望他們看好病。我的意思，是找下鄰村的王德震。」

王德震是老中醫，在附近的幾個村子里小有名氣。他會在新生兒厭食的時候，在孩子的指尖用針扎一下，擠出一些白色的東西，孩子胃口就會變好了。

有些疑難雜症，西醫醫治不了，他都用中醫的方法能治好。中醫有時解釋不清，但就是管用。

「我看行，王德震的醫術，在咱這一片還是普遍被認可的。」

孫梅的態度是支持，霍傳章便不再猶豫。

於是，當天就和孫梅一起，騎上自行車來到王德震家裡。

王德震看病本是個人行為，所謂的赤腳醫生，所以也沒有什麼診所之類的，看病就在他的家中。

等霍傳章和孫梅進了王德震家時，一股中草藥的味道便撲面而來。

兩人進了屋內，眼見了這王德震，才發現他是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雖然如今男子都不留長發了，但王德震的一紮長的鬍子還是有一種道骨仙風的感覺。

等兩人坐定，把病情緣由一五一十的描述完了，王德震便讓霍傳章把右手伸出去，便在那裡給他診脈。

診完脈，稍微停頓了一下，慢慢的把病情說了出來。

大致的意思是，肺部有些問題，需要調理一下。

「王醫生，需要怎麼調理呢？」

孫梅在邊上抓緊問了一下。

「先要針灸，通過作用於穴位，排出有害物質，然後再慢慢的用中藥調理，大約需要半年的時間吧。」

半年時間，這是霍傳章所沒有預料到的。

「怎麼這麼長時間？」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老鄉啊，治病本來就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啊。」

「那有沒有稍微快點的方法？」

霍傳章向來是一個急脾氣，半年時間看病的確和他的性格不符。

「老頭子，看病這種事怎麼能著急呢！」

孫梅看霍傳章又要犯他那急脾氣的病，抓緊勸導。

「不著急也不能半年時間看個病啊！」說完孫梅，轉過來又問醫生：「您看，還有什麼快點的方法。」

王德震為難的說道：「有倒是有一個方法，不過需要行險。」

「有點危險不怕，就怕時間太慢，您說說看，是怎麼個行險法。」

王德震無奈的搖搖頭，道：「無非是在針灸的時候，一些稍微危險的手法，一旦失敗輕則致殘，重則致命，一般是不會這樣給大家治病的。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等等慢慢治吧。」

霍傳章卻執意想快點醫治，對於危險卻置之不理。

王德震執拗不過他，只好按著他的要求給予醫治。

霍傳章按著要求，被安置在床上。躺好之後，便將他的上衣撩起來。

王德震拿出一排極細的汗針來，在他的胸前穴位處一針一針的紮下去。

「這位老鄉，若有不適，請直接告知我，不要強忍。」

說也奇怪，接連扎了五六針，霍傳章竟然沒有感覺到些許的不適。

直到其中在右側胸部的一針，霍傳章明顯感覺到了一下刺痛，但是疼痛不是很厲害，霍傳章心想，一個大老爺們，這點疼痛算什麼。

於是，稍做隱忍，就挺了過去。

等所有的針都扎完的時候，霍傳章明顯感覺胸悶好多了，不再有那種感覺。

約有十幾分鐘后，王德震又開始慢慢的拔下霍傳章胸口的細針。

前面的針在扎入和拔出的時候都沒有不適，等到那個使他感到疼痛的針拔出的時候，霍傳章明顯感覺胸部又有點不適了，但相對於剛才的不適，卻又有很大的不同。

等收完了針，王德震便詢問他的感受。

「感覺疼痛嗎？」

「倒是沒什麼疼痛的，只是剛才扎著針的時候胸悶明顯好了，這會兒好像又有點胸悶了。」

聽到霍傳章說「胸悶好了」的時候，王德震點了點頭。但聽到又說「又有點胸悶」的時候，王德震則愣了一下。對於一向沉穩的他，這算比較大的情緒波動了，似乎對於眼前這病人病情的反覆是他意料之外的。

但他想了想，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拿起紙筆，寫了一個藥方。

把葯放遞給了霍傳章，又囑咐了幾句。

「安此葯放抓藥，每天只需晚上煎服一次就行。切記，近段時間不要生氣、動怒，不要有大的情緒波動。」

霍傳章接了藥方，謝過醫生，和孫梅一起往回趕，一路上逐漸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了。

等快到家的時候，越發感覺喘不過氣來了，實在忍不住，才叫住了孫梅。

「老婆子......呼......」

霍傳章每說一句話，都要使勁呼吸一下。

「我感覺喘不上氣來了......呼......」

孫梅從霍傳章的語氣中聽出了異樣，趕緊的停下自行車，車子都沒有立穩，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孫梅早顧不了這許多，快速跑到霍傳章身邊。

「老頭子，你怎麼了啊！？老頭子？！」

「我......呼......我......喘不上氣來了！」

「來人啊，家紅快出來，你爹不行了，家兵快去叫你哥來！」

聽到呼喊，霍家紅風也似的跑了出來，霍家兵也朝外跑去，他著急去叫自己的大哥二哥去了。

眼看霍傳章就要不行了，不遠處，霍家林、峰、兵三人則叫來一輛車。於是，眾人努力，把霍傳章抬上車去。

......

霍傳章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晨了。他稍微感覺舒服了一些，但胸部的壓漲感還是很重。

過了一會兒，家人都進來了。

看著這一家人，尤其自己的四個兒子，霍傳章突然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四個兒子。兩個雖然已經結婚，但都不能算完美的完成。老大是倒插門，老二結婚的時候根本沒有自己的婚房。

如今還有老三、老四的事沒有完成......

想到這裡，霍傳章忍不住輕嘆一聲。

孫梅也是滿臉的愁容，昨天醫生說了，自己丈夫的病很危險，肺葉被刺穿了，就像一個氣球有一個小孔，不停的吹氣放氣，這個小孔就會越撐越大......這很危險，假如稍不注意，或生氣發怒就容易有生命危險。

萬一霍傳章沒了，自己一個女人，怎麼給剩下的兩個兒子娶妻，想到這裡，孫梅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但，孫梅還是強裝喜悅。

「醫生說了，沒有大礙，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行。」

霍傳章沒有說話，因為他隱約感覺自己的病沒這麼輕，胸部的壓迫感是他以前一直沒有感受過的。

安排好了住院，家人就留下一人照顧就行了，其餘的人就回家各忙各的了。霍家紅和霍家兵在家無事，便輪流著來看著父親。

此時的霍傳章年紀並不算大，五十齣頭而已。但他心量有點小，很多事無法釋懷，常常生氣。這又直接影響了他的睡眠，飲食。所以他身形消瘦，體弱多病。身體機能比實際年齡大了不下十歲。

那天，正趕上霍家紅在醫院照顧霍傳章。

中午時分，霍傳章被攙扶出來休息，他本來身體瘦弱，又加上近段時間疾病的折麽，出屋的時候顫顫巍巍的，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

霍家紅把他攙扶到屋外的一把椅子上，就出去買飯了，回來的時候卻有另一個人跟了進來。

「爹，你看誰來看你了。」

霍家紅說著，就把那人帶了過來。不是別人，便是霍傳國。

霍傳章聽見霍家紅說話，抬起頭仰臉朝霍家紅的方向看去。

......

霍傳章的生命定格在了這一刻，他仰臉看著斜上方，眼睛睜著，卻沒有了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