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時光荏苒，轉瞬又過了四、五天，李寂然從大寶那敲來的銀兩不知不覺又花光了。
為了吃飯，李寂然只得重操舊業，蹲到了城門口的乞丐堆里。幸好，這次他身上有了一個那春風樓里順來的碗，擱在身前也是像模像樣的乞丐。
如此乞討了兩日，到第三日的午後，李寂然坐在他的舊藤箱上，倚著城牆根昏昏欲睡時，恍惚聽到了一陣鑼鼓嗩吶聲由遠及近傳來。
李寂然微微眯着眼皮打量，窺見是一大群人要抬棺出城落葬。
這等事情幾乎天天都有，李寂然見狀又無聊地閉上了眼眸。不過在閉目的一瞬間，李寂然心中一動，他忽然想起了這群出殯者自己似乎在哪裏曾經見過？
略一思索，李寂然很快憶起這些出殯者都是清瘦男子手下那群持利刃的壯漢！李寂然驟然睜開雙眼，他好奇地盯着這群偽裝的出殯者，想看他們到底有何目的？
……
這群出殯者們自是沒注意到裝扮成乞丐的李寂然，他們抬棺經過李寂然身前，緩緩進入到城門洞中，然後就聽聞「嘣」地一聲巨響，他們系著棺材的繩索居然在這個時刻斷裂了。
沉重的棺材墜落地面，正好擋在了兩扇城門之間，也擋住了兩伙人進城。
這兩伙人好巧不巧，李寂然都認識，一伙人是騎着高頭大馬的錦袍男子與一乾衣裳華麗的公子哥兒；一伙人卻是故意用污泥塗抹了臉面、弄髒了自身衣服的那四位大寶同事，當然，小乞丐也在裏面。
不過很明顯，李寂然看出來了，這幫假出殯者真正要針對的目標是錦袍男子等一干人。四位大寶同事與小乞丐只是恰逢其會，殃及池魚。想必是他們花光了小乞丐的錢，在土地廟裏實在待不下去了，打算也過來乞討。
因為接下來，就見這群假出殯者們利索地掀開了棺材蓋，他們伸手從棺材夾層裏面取出了各式兵刃與弓箭，一股腦地招呼向錦袍男子等人。
錦袍男子等人猝不及防之下，胯下馬匹紛紛被砍死，他們也狼狽落地。
幸好，這群假出殯者們似乎不想取錦袍男子等人的性命，當錦袍男子等人落馬後，他們只是持兵刃團團圍住錦袍男子等人，擁堵在城門口。
緊跟着，這群假出殯者們的其中一人伸手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煙火，將之點燃射向了高空……
這枚煙火在高空砰然綻放，還未等其熄滅，就聽聞到城外亂葬崗的方位傳來數聲號炮呼應。
炮聲之後，是排山倒海的喊殺聲，地面連續震動，有若萬馬奔騰。
……
好毒的計策！旁觀了這一幕的李寂然頓時恍然，迷惑了他良久的某些疑團也終於迎刃而解了。
原來清瘦男子是另一方勢力派來的潛伏者，他之前處心積慮安排的一切行為，其實都是為了這一刻。
此時城外大軍壓境，城門又被一群死士控制，更關鍵的，這群死士還綁架了錦袍男子，這春申城裏的晉國二皇子。
守城門的兵卒若要攻擊這群死士，必然會有些投鼠忌器。而這些兵卒只需略微猶豫片刻，等到城外的大軍趕到，一切就成了定局。
……
想通了這裏面關鍵的李寂然嘆口氣，在身邊乞丐們都向城內抱頭逃竄的時刻，他站起身，拎着舊藤箱向城門口走去。
錦袍男子算是李寂然的朋友，這闔城百姓李寂然也不忍他們慘遭屠戮……
而就在李寂然即將出手這一刻，李寂然看見被堵在城外的四位大寶同事也動了，他們回顧了一眼身後越來越近的千軍萬馬，大概明了自己身處的也是死地，便各自從懷裏掏出了一支手槍。
槍聲驟然響起，圍堵在城門口的死士們完全沒有預料到一群乞丐會有這麼厲害的武器，他們瞬間倒下一片。沒倒的，也被雷鳴一般的槍聲嚇得失了神。
小乞丐緊跟在四人後面，也揚手丟出了一枚筒狀物。這筒狀物滾到眾死士的腳邊，呲呲地冒出大股濃煙。
煙霧瀰漫中，四位大寶同事與小乞丐拚命衝進了城門。那一群被死士們圍困的公子哥也趁機四散而逃。錦袍男子被死士們重點看守，他卻是沒尋到機會。
但小乞丐顯然早就注意到了錦袍男子，他與錦袍男子喝過一頓酒，知曉錦袍男子是李寂然的朋友，在衝進城門的時候，便特意又將一個筒狀物丟向錦袍男子。
這筒狀物散發的濃煙嗆得看守錦袍男子的死士們連連咳嗽，小乞丐對準其中一人猛地撞去，將他撞開后，趁亂順手一把拖走了錦袍男子。
錦袍男子一被小乞丐拽著脫離險境，他立即指揮圍過來的守城士卒們攻擊那些還在涕泗橫流的死士們。並搶在最後一刻，緩緩關閉了城門。
……
大寶的四位同事，他們衝進城來，卻迎面就撞上了李寂然。
李寂然朝他們一招手，說道：「自己人，別開槍。」
四人對視一眼，下意識地相信了李寂然的話，他們跟在了李寂然身後，逃竄進了城門口附近的一條小巷子。
半個時辰不到，四人一路跟隨李寂然來到了荒宅，見到了荒宅內還在賣泥娃娃的大寶與她的三位實習學生，四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徹底鬆懈下來。
他們癱坐在地，檢查起傷口，那曾經屁股中了一箭的導師最慘，因為有傷跑得慢，這回他屁股卻是又挨了一刀。
幸好，年輕僧人就在旁邊，他這次應該不用卧床數日了。
……
另一邊，李寂然將四人領回荒宅，他拎着舊藤箱又悄悄出了門。
這一次，李寂然的目標是那依舊熱鬧喧嘩的集市，李寂然走進集市，走到熟悉的湯麵店附近，打眼一瞧，李寂然瞧見清瘦男子果然還站在那隱蔽的角落。
李寂然徑直走到清瘦男子跟前，告訴他道：「你們的計劃失敗了。」
清瘦男子那天在之前的大宅子裏見過李寂然，這會兒見李寂然出現在他跟前，他也不吃驚，只是反問李寂然道：「你是誰？」
「我跟你一樣，來自另一個世界。」李寂然坦率地回答清瘦男子。
「哦，莫非你也在為他人服務？」清瘦男子質疑李寂然：「你背後是晉國的皇帝嗎？」
「不，我是自由身。」李寂然搖頭。
「那你為什麼跟蹤我？又破壞了我們的計劃？」清瘦男子不解。
「跟蹤你只是好奇而已。因為你總是神神秘秘的。至於破壞你計劃的人，不是我。」
「是誰？」清瘦男子追問。
「五個要進城乞討的可憐傢伙！」李寂然笑道：「你們的人堵住了城門，他們進不了城，再加之後面大軍就要衝過來了，他們就被迫冒死衝進城，恰巧沖亂了你們的佈置。」
「我的計劃竟是被五個乞丐破壞了！」清瘦男子無語。
「真的。」李寂然誠懇點頭。
「現在該換我問你了，我心中也有一些疑惑呢。」李寂然望着清瘦男子。
「你問吧。」清瘦男子不置可否。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派人阻止那對夫妻走鏢？」李寂然滿臉好奇。
「因為這對夫妻為了逃稅，他們走鏢的路線十分隱蔽，完美地避開了所有的關卡。後來他們手下的一位鏢師被我們收買了，向我們吐露了這條路線的秘密。」
「至於為何我們要阻止這對夫妻走鏢，因為我們的大軍正在通過這條路線秘密地潛伏過來。若是被他們走鏢時不慎發現了，這偷襲的計劃就會半途而廢。」
「他們發現你們時，你們的大軍不也發現了他們？途中將他們消滅不是更好？」李寂然不解，「或者在他們走鏢到你們那時，將他們扣押起來不就成了？」
「不，你那是在冒險，這些情況我們都考慮過了，第一條他們若恰好在暗處先發現了我們，再偷偷溜走告密怎辦？第二條我們若將他們扣押，他們在這邊的鏢局肯定還有留守者，這些留守者多半也知道這條路線，他們只要略一思量，就會知道我們的目的，從而也有向官府告密的可能……所以最穩妥的法子，就是暫時先阻止他們走鏢，讓他們以為是江湖仇殺。」
「我明白了，第二個問題……」李寂然斟酌道：「我有一朋友前些日子去城外亂墳崗祭拜親人，為何會被你們的人攻擊？」
「因為亂墳崗就是那條路線的起點啊。」清瘦男子失笑，「你朋友遇見的，應該是大軍出發前探路的巡邏哨兵。」
「原來如此。」李寂然頷首，「最後一個問題了，你們的計劃失敗了，你為何仍然若無其事？」
「我在以前的世界，是學機械的。」清瘦男子答非所問地回答李寂然：「所以我其實更喜歡用各種機械堂堂正正地攻破一個城池。」
「那種用陰謀詭計詐開城門的方式，失敗了就失敗了。正好可以在接下來的攻城戰里去試驗我設計的那些攻城機械。」清瘦男子微笑道。
「那會死很多人……」李寂然喟嘆。
「與我又有何干？我本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兩邊都不是。我只想盡量活着，活着更好一些，將來與她在一起時，不用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像兩隻無家可歸的野狗。」清瘦男子目光望向湯麵店。
湯麵店裏，老闆娘單手撐著腮，又在哼唱那首長亭外、古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