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主人公

第2章 主人公

皮良楚沒時間去關注新聞里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一直都很忙。

年底的時候,都是各個機關單位特別忙碌的時候,總有寫不完的總結、報告,上級要來考核,下級又要去督導檢查完成各項工作的收尾。

剛剛來到單位上班半年多,確實才學會了如何把工作分類分出主次,如何把工作做到讓領導滿意的程度,這就迎接了年底的考驗,還好比較順利,一切工作都幹得相當出色,贏得了領導的認可,獲得了繼續下去的機會。

40歲的皮良楚已經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年輕人的那種無所畏懼。

他原本在鄉下工作,屬於龐大的基層同志中的一個。有過遠大理想,有過美好前途,客觀和主觀的原因沒做好選擇題,沒能夠在面臨關鍵選擇的時候以極大的魄力去抓住可能的更好機遇。從城市孩子到農村工作,一干就是十多年。

21世紀以來,國家城鎮化發展非常快,發達地區的農村其實和城市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已經開始吸引富裕的人群到農村去居住去生活。欠發達地區的農村和城市差別也不斷縮小,除了醫療資源、教育資源和商業以外。

皮良楚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城市孩子,也是一個能讀書好讀書的孩子。他從來不是人群中的愚蠢者和懦夫軟蛋,可就是有點優柔寡斷,缺乏決斷的魄力。

父親皮翰叢是個農民,全靠讀書走出了農村,走進了城市,娶了城市姑娘,成了城鎮居民。

父親從農村走進了城市,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從城市返回了農村。父親娶了城市姑娘,他卻娶了農村女孩。

大勢所趨,大量的農村人口向城市進軍,農村村民迅速變成城市市民。反其道而行之的人有是有的,並不太多。

在農村工作十多年的皮良楚認識的朋友中,不論是算得上知心的還是一面之緣的,他只認識一個從城市去農村的同事。這個叫做陳賀喜的同事也是他紮根基層十多年最大的收穫,不但積累了十多年友誼,而且從未出現過裂痕,甚至可能還會長久永恆下去。

也許結婚也算一個收穫,畢竟七年的婚姻十年的情感。

沒有人看好皮良楚和樂怡的愛情,在有些人看來這就是一種變向扶貧。皮良楚全家有國家的工資,吃皇糧,旱澇有保證;樂怡全家沒有穩定收入,靠天靠地靠運氣,吃百家糧,旱澇都沒有保證。

皮良楚不清楚這世界有沒有愛,那是有錢人或者年輕人或者空閑者的玩意兒,與年齡大了卻一事無成又總是心有不甘忙死忙活的他毫無關係。

他的發展軌跡充滿了無奈。幾乎每到需要關鍵選擇的時候就會遇到特殊時期。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還是家族悲劇,一旦他需要變化需要作出重大決定,身邊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從小學到大學的每個階段性變動,他家的親人中都有着悲劇發生,無一例外,這給他的內心帶來了巨大壓力,當時就影響了他的很多決定,更嚴重的還是影響了他工作十多年當中面臨多次千載難逢機遇的選擇。他一度懷疑自己動一動,身份變一變,家裏就會出悲劇,國家就會出大事。

在農村工作的十多年時間裏,皮良楚其實有過不少的機會回城進城,甚至去大城市,可客觀事實就是,他無數次的放棄了。誰能明白他內心的苦楚?至少樂怡就不明白。

市場經濟中,收入和付出不一定成正比,主要看創造出的價值來決定,加上參與分配的要素這個重要因素。

有人根本不需要工作,每個月還能有幾十萬的收入,這種人要麼是依靠土地要素出租了房屋或者土地,要麼是依靠資本要素投資了或者放貸了,要麼是依靠信息要素轉讓了自己的頭腦智慧或者特別的資訊。

需要工作的人當中,有的人工作很輕鬆就能獲得大收入,那可能是管理因素或者技術因素或者其他生產要素參與進來分配造成的。

大學時曾經利用暑假打工的皮良楚親身經歷過,就算不摻和其他生產要素進來,就只看勞動要素,也必須參考市場的價值體現。比如說,你能夠用你的勞動為老闆帶來10萬的利潤,他大概就願意用1000元工資來給你的勞動付出薪酬;如果是100萬,老闆可能給你5000元的工資;如果是1000萬,老闆也許甚至願意給你1萬以上的工資;如果是1億,這個時候老闆可能甚至用股份來籠絡你。

在市場上,並不是勞動時間越長收入就越高,也不是勞動強度越大就收入越高,這裏不講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功勞沒有價值,時間再長強度再大的苦勞仍然毫無意義。

就是這種分配格局,才會出現有人每分鐘都擁有數萬甚至數十萬元的價值,而有人全年勞動也拿不到幾萬元。

機關單位的情況不同於市場,並不是以市場的價值來衡量。

在基層工作,皮良楚並不適合。他缺乏絕對的服從、絕對的耐心、絕對的中庸之道、絕對的重複反覆、絕對的面面俱到等能力。

那句「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也不適合用在皮良楚身上,他帶有自由主義和浪漫主義思想傾向,註定不是有發展前途的年輕人。

市場上,但凡有經濟價值,且不論法律還是道德,一定有人瘋狂追逐。

單位里,但凡有政治價值,那就一定有人努力去實現去追逐。

沒有前途的人要麼選擇變動,畢竟「樹挪死人挪活」,沒有前途的人要麼選擇墮落和隨波逐流,畢竟做什麼都沒有前途那還何必那麼認真?

皮良楚的困境是他的主觀性很強,對自己認定的從不輕易改變。

日子過得既忙碌又毫無遠大前景,沒有魅力沒有吸引力,成家就是問題,可多少人能夠不成家?幾千年的傳統具有巨大的無形壓力,來自家庭的道德要求也讓人窒息。

好容易結了婚,以絕對的降低自己的身份地位來呵護。好容易過了幾年毫無生趣的日子,孩子出生了。孩子到底是否是愛情的結晶,皮良楚和很多人一樣未必清楚,至少是家庭的產物這到可以肯定。

傳統的道德說,孩子是血脈延續,是自己的未來。皮良楚也看不到這些,他只知道孩子就是孩子,一個從天而降的人。

為了對孩子負責,皮良楚給孩子帶來了弟弟。

沒結婚的時候,不賭博不打遊戲沒有不良花錢嗜好的皮良楚還能存點錢;結了婚以後,成了月光族;買了車之後,成了啃老族;生了孩子以後,全家一起啃老;生了第二個孩子以後,生活變得更加拮据。

人都是面對困境才會覺醒的,皮良楚也不例外。他終於放棄了幻想夢想理想思想,開始腳踏實地的多掙錢。

以前幫助人從不斤斤計較得失,現在幫助人他總希望能夠得到更現實的回報。他開始沒日沒夜的找些能夠換成錢的事情來做,以便貼補家用。

沒兩三年時間,家庭中愛情不翼而飛,最後樂怡以沒有愛情的理由飛走了,去追尋偶像劇中那讓女生們痴迷的愛情去了。

離了婚之後,困境仍然沒能徹底解決,女兒自己養,靠着父母支持,兒子跟着樂怡,每個月的生活費就是工資的四分之一。

兒子四分之一,汽車四分之一,煙錢四分之一,還有四分之一能夠幹什麼?

皮良楚再次妥協,變動了工作,進了城。

工作變得更加繁忙,更加勞累,也沒有時間去陪伴女兒。

周末加班、節日加班、公休假加班,加班成了常態。

對於四十歲的皮良楚來說,他的好朋友大多也都是這個年齡段的,也就是改革前後誕生的一代人。

有的已經小有成就,在市場上證明了自己,也獲得了飯票,就算換個公司換個城市換個行業,一樣能夠找到不錯的工作和收入,基本找個皮良楚收入的兩倍不成問題。

有的已經自己做主,當上了老闆,絕對的白手起家,沒有家族和家庭的背景,全靠自己十多年近二十年的打拚,點點積累,最近兩年開始朵朵花開。

有的已經華麗蛻變,從最初的農民工子弟變成了有一定級別的政府領導,過起了比較滋潤的好日子。

有的已經在跨國公司或者私營公司當上了高管,年收入是皮良楚的3倍到5倍以上。過上了那種「不差錢」的養生日子。

有的已經在機關單位中爬到了讓皮良楚需要仰望的級別,雖然工作很忙,也經常加班,但還有更大的前途在前方。

皮良楚在朋友中最值得炫耀的是,他是最親近的朋友圈中第一個離婚的,第一個脫離了契約式無良婚姻的第一人。他知道,至少他的四五個朋友都在鬧離婚,或者鬧過幾年離婚,可真正第一個實現的還得是他,沒有了吵鬧沒有了沉重的責任沒有了無休止的埋怨和對比,皮良楚自由了。

平時父母幫着帶女兒,女兒卻總是希望陪着爸爸。

曾經答應春節的時候陪伴女兒,結果加班值班替班代班毀了承諾,只好約定在公休假的時候帶女兒去看看媽媽和弟弟。

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這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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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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