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新生意

第六十九章,新生意

快要過年了,要掙錢的人的主意只能是鞭炮和過年親戚的點心盒子,那種油紙盒子包起來,最上面一張紅色有吉祥畫兒的紙,然後是細麻繩包紮起來,這樣拎著就去走親戚了。

這裡不過是個小山村,貼著一個小集市,還談不到走親戚的時候辦幾個大盒子,所以這點心果子和鞭炮是人人家裡都要備辦的。

就是貧窮如躲債的楊白勞,年三十也要買一對門神貼起來才行,何況是別人家裡。福妞越聽越心動,就站著和四嬸拉起話來:「鞭炮都說危險呢,依我說,多多的進些年畫兒,再進些吃的,這個最好。」

四嬸格格地笑:「你也要入伙呀,你就快去。大牛和你柱子哥他們這幾天有賺頭,正覺得本錢太少呢,你倒不要出多,最多出個二十兩銀子,五分的利息可以有十兩銀子,這樣的高利尋常是沒有的。」也只有過年這一會兒,進貨要走的遠,這山村和集市其實是有些偏的,一般人是不來,所以利息也就高起來。

冬葉微笑站在婆婆身後,聽著她在和福妞在說話。就站在這裡打量一下福妞的灶屋,這一間灶屋蓋得倒是不小。

灶台案板樣樣俱全,灶屋裡還有放菜的菜櫥子,就有兩個,看著都還八成新。一個大水缸也是看著不舊,這院子是當年新蓋的,沒有想到蓋得很不錯。灶屋一般都黑暗,獨福妞這裡安上一扇窗戶,光線很明亮。

再就是菜櫥子上面懸著一根繩子,掛著十幾串豬肉,讓冬葉吃了一驚,這日子過得象集市上的富裕人家一樣,姐弟兩個人過一個冬天能吃得下去這些肉嗎?

正這樣想著,聽到福妞喊一聲:「小凌,過來。」冬葉這才想起來福妞家裡把屋子租出去給別人,聽說包吃包住,一年收不少錢,聽到的人都是會先羨慕一下,真是有活錢,再會想一下,姑娘當家的家裡,房子租給外人,也不怕人說。

反正福妞是不怕,她心裡坦蕩蕩,不怕別人說。和四嬸說的不錯,就把凌墨喊過來拿主意,看著凌墨進來,福妞笑眯眯:「你覺得如何?四嬸都說好。」看著就象問家裡人徵求意見一樣,福妞全然不管,就這麼問一聲凌墨。

進來的凌墨一聽就覺得不好,又是鞭炮,生意,這妞想錢就快鑽進錢眼裡了。四嬸一象是看好凌墨,覺得他人不浮誇又能做著福妞做做家裡的活兒,也認真拿凌墨當成福妞家裡的人一樣來問他:「俺家柱子一天能掙一百錢呢,福妞要是入伙,只怕是一天會有五百錢,又不要她出力,只要拿本錢入伙就成。」

眼前四個人,冬葉是笑不說話,還有兩個人是覺得不錯,凌墨也沒有心情管福妞怎麼折騰去,本來送她來就是她來折騰的。凌墨說一聲:「好,就是少些本錢吧,鞭炮這種東西,一旦炸了就血本無歸。」

「你可以走了,」福妞立即就不客氣了,意見說完了就走吧。凌墨走幾步出門去,又回來提醒福妞:「請教一下四嬸,給有栓先生送什麼禮才合適?」

四嬸笑眯眯福妞:「有栓真是有福氣,看看你們都關心他。」這一句話福妞也要為凌墨認下來,對四嬸和冬葉笑著道:「可不是,俺這房子算是租著了,平時有栓在家裡念書,就是小凌教他。」然後顯擺一下:「他會很多字,能看這麼厚的醫書。」那是一本黃帝內經。

「你先回去吧,冬葉,告訴你爹,俺在這裡和福妞說會兒話。」四嬸要說正經話,就把冬葉先打發回去:「還有一鍋饅頭再蒸上去吧。」

既然婆婆說了,冬葉就往回走,同時也聽到隔壁四叔在喊人:「饅頭還沒有蒸完呢,怎麼就不回來了。」

四嬸連聲答應下來:「冬葉回去了。」四叔這才無話了,這裡四嬸繼續和福妞在拉話,是放低聲音:「福妞,郎中先生許親沒有?」

福妞搖搖頭道:「不知道,應該是沒有,從來沒有聽他提過。」四嬸笑看著福妞,是有些傻哩,四嬸再提一下:「郎中先生家裡活也行,又有手藝,一定不少姑娘追著跑哩。」說過這一句,四嬸這才往家裡去:「俺要走了,家裡還有活兒呢。」然後交待福妞:「你要入伙,就去找大牛他們,反正你和大牛媳婦一起進山也熟悉。」

送四嬸回去的福妞關上院門,想一想四嬸剛才說的話,臉上也有笑容,進來對著坐在炕上教有栓認字的凌墨看幾眼,還真的是生得不錯,而且家裡活也不錯,會種菊花,會弄魚塘,還會做飯……福妞突然想一想,嫁姑娘收嫁妝,嫁小凌是不是也可以收一筆彩禮。

上看下看花花真不錯,冬葉的彩禮那麼貴,不過是能生娃,這樣一想,福妞有幾分泄氣,凌花花不會生娃娃,賣不出高價去。

「有栓,」進來的福妞是問有栓要銀子的:「給俺拿二十兩銀子來,俺決定了,入伙去。」一天多五百錢,福妞想想是二十條大魚,也只能過年這幾天才有。拿上銀子在手裡,聽著有栓交待:「讓他們鞭炮存放的時候要小心,不要炸了。」

福妞答應一聲,俺家有栓有時候就象是個小老頭,不過銀子到手了,福妞就出門了。外面雪還在下,孩子們放鞭炮有幾聲響,看著這山村裡象是多了不少喜氣。

迎面一輛牛車過來,卻是老田叔回來了。福妞站住腳招呼一聲:「老田叔,你今天回來的早。」老田叔呵呵笑一聲道:「集市上生意好,我是昨天沒有回來,幫著人送貨送到夜裡,這才回來休息的。」

看著老田叔回家去,福妞垂頭喪氣,俺的牛,俺的牛車,沒有牛就沒有牛車,要是俺有一輛牛車,是不是這樣的雪天里不能進山也可以去趕車。就象凌墨說的,這妞鑽到錢眼裡去了,吃穿不愁,冬天有好屋子過冬,還是只想著存的錢不多。

大牛嫂也在家裡忙著蒸饅頭,看到福妞進來,趕快喊一聲大牛:「快出來,福妞來了。」大牛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健壯男子,披著棉襖從屋裡走出來,一見面就笑了:「福妞來了,你現在到俺家裡,俺得好好接著你才行。」

說得福妞和大牛嫂都笑了,小雪落在福妞的頭髮上和臉上,是冰涼的融化在福妞的臉上。可是這氣氛卻是熱情的,福妞跟著大牛進屋裡去,先聽著大牛笑哈哈說一聲:「咱村的能幹人也來了。這生意咱們賺定了。」

屋裡卻有好幾個人在,都是一個村的,有柱子,有大庄……都是熟悉面孔。大庄看著福妞進來,身上紅色的棉襖卻是新的,下身一件綠裙子也是新的,都是今年置辦的。有幾天沒有去福妞家裡的大庄趕快先問一聲:「前天我去問過有栓,魚塘要不要清一下,有栓說今年不了。」

大庄也是幫著到處問,很是上心。有人說魚塘是冬天要清一下,大庄來一聲兒就想要幫忙。周圍都是善意笑著的眼光,福妞第一次為大庄受別人的眼光有些臉上發燒,聽著大牛笑:「這天氣清魚塘,至少得喝兩斤老酒才成,上來還要一大碗紅糖薑茶,不然的話會傷身子。」

屋裡一片嘿嘿聲,柱子笑著道:「福妞不用你教,人家請小工從來不虧待。」大牛哈哈這才一聲笑,看著有幾分不自在的福妞和不好意思但是笑眯眯的大庄道:「我這,不是怕福妞不知道待客嗎?」

一進門先被大牛和屋裡人取笑了,福妞只能忍忍忍,姐忍著,誰叫姐這個身子這麼不出氣,以前會喜歡大庄。要是從有錢的角度上來看,要喜歡也喜歡個大家少爺什麼的,當然這集市上也沒有大家少爺。

只有呂家,一處庭院,兩三亭台就覺得不錯。此時坐在這一群開著玩笑人中間的福妞,這才明白什麼叫眼觀鼻鼻觀心,就是坐著不動不理不看不視……

好在這笑話點到為止,並不象村裡別人的葷笑話開得那樣凶,福妞到底還是一個沒有成親的姑娘。屋裡言歸正題,開始說正經事情。

「這幾天里都是去各村子里賣,賺得不多。」大牛心裡是早有主意,此時人齊全,本錢也夠,道:「我有一個親戚和里長認識,跟里長說了,在集市上弄一個攤位,有一個人在那裡看著,別的人再各處去賣,一個年過上來,一個人總有個幾兩銀子。」一個月有幾兩銀子,也不算少了,因此人人點頭。

福妞覺得自己是來著了,居然他們弄得不小,聽一聽就來了精神。福妞只是提醒一下:「鞭炮放在哪裡?」

「在村口的空屋子裡,給了村長租錢,都放在那裡,你放心吧。第一這鞭炮是有名的匠人做的,不會亂炸;第二就是有危險也離村裡遠著呢。」大牛把這些話說完,對福妞是認真了:「你既然說了,入伙前也說清楚,」看一眼柱子他們,大牛道:「他們都知道的,要是鞭炮炸了,這本錢俺可不陪,俺的損失也在裡面呢。」

福妞爽快地道:「那當然,不過俺沒有時間看,先說好了。」大牛嘻嘻笑起來道:「你也掙錢,當然沒有時間看。所以俺才說,你來要接著你才行。不是托賴你,你牛嫂這幾天里也掙不到那麼多錢。」

「一個村裡的,當然是互相照應。」一屋子的男人,老煙葉子味兒滿屋子都是,又有大庄坐,總覺得他那一雙眼睛在煙葉子霧裡是含情脈脈,福妞不想久坐,把銀子掏出來給大牛:「大牛哥,這是俺入伙的二十兩銀子。」

大牛高興地接過來,眼前生意紅火正是缺錢的時候,立即喊一聲自己的兒子小牛:「小牛,拿紙筆來。」喊了幾聲,也不見人回話,是女兒小妞過來了:「爹,小牛出去玩了。」

「這個熊孩子,不出門去撿柴禾去,又去玩了。」大牛罵一句,再對小妞道:「把筆和紙拿來,在屋裡的架子上呢,給你福妞姑寫個條。」此時坐著說得快活的大牛不想動,隨口喊著孩子去拿紙筆。

小妞拿過來,卻是一刀子黃裱紙,福妞再不懂的人也明白這黃裱紙是上墳用的,再看那筆,筆頭禿了不少,稀稀拉拉幾根毛,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古物。

就這樣一根禿筆,黃裱紙一張給福妞立了字據。走出大牛家的福妞這才不用再忍笑了,這樣的紙雖然不中看,卻值二十兩銀子呢,暢快地笑得象傻瓜的福妞辦成這一件大事開始回家去。眼前是好多錢在飛舞,又多了一個掙錢的門路。

回到家裡去,當然是要顯擺一下,頗象是在做大生意的福妞一進門就喊有栓:「有栓,開門了。」

原以為喊有栓出來開門的應該是凌墨才是,不想果然是有栓。一身厚墩墩新棉襖的有栓剛說一句:「姐,凌大哥去村口的苦根家裡買火石去了。」

村子里沒有雜貨店,要是平時缺什麼了要麼是鄰居家裡借一借,要麼就是村口的苦根家裡屯的有,去他家裡買一點兒去。

滿面春風可比大生意人的福妞對著有栓是正兒八經的點點頭,決定進屋裡去再說,身後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急促象是什麼人在奔跑。

姐弟倆個人一個人是站在門口還沒有進院門所以回身看,另一個是來開門的站在門裡往外看,就看到是這動靜是凌墨弄出來的。

平時看著斯文不慌亂的凌墨今天是有些沒有儀錶,衝過來先把擋在院門口的福妞一推,推得福妞歪了一下閃了個空兒,凌墨筆直的衝進院里去,再回身來交待:「如果有人問起我,就說我不在。」凌墨一下子就進到屋裡去緊緊地關上屋門。

「難道年關有催債的?」福妞奇怪地看一看廂房裡緊閉的門,再回身來往外看,眼光就再也拔不回來了。

小雪還在下著,地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雪花,因為天冷上凍,路面並不泥濘,所以這雪花全落在地面上一層淡淡的白,襯著黃土磚的屋子,疏落的樹枝象是一幅水墨畫。

這水墨畫看著讓人養眼睛,如果一個五色的人物出現在其中當然是鮮靈靈活潑潑的好看才是。此時路上走來一個青色裙子水紅色棉襖的一個姑娘,手裡還打著一把油紙傘,走在雪地里也是慢慢地走著,十分的斯文,邊走邊問人。

就有人往福妞這裡指一指,然後看到站在院門外的福妞再大聲喊一聲:「福妞,你家來人了,找郎中先生的。」

站在院門口的福妞頗有幾分玩味的看著這個裊裊姿態走來的姑娘,耳邊是有栓交待的聲音:「姐,凌大哥說了他不在家。」

「俺知道。」站著不動的福妞此時居然有幾分心急想看這姑娘的面龐,再看了一會兒走近了,油紙傘才露出來一張面龐,雖然不算是十分姿色,卻是小家碧玉的樣子,對著福妞和氣地一笑:「俺找凌郎中,聽說他住在這裡,」然後手比劃一下:「就是個子高高的,一笑起來眼睛都在笑的那一位。」

這姑娘的和氣在福妞和有栓看來,是如臨大敵,象是殺氣一樣。把一個高大的男人嚇得躲著不敢出來的姑娘,一定是霸王花那一種,沒準兒是辣手摧花的霸王花。

寒冷的天氣里,福妞沒有先讓她進屋去,反而在她一身秀氣的打扮上看看,戒備地問道:「請問姑娘是?」本著柔能克剛的道理,看著柔弱沒準兒是見到凌墨就要變成母老虎。

「俺叫秀花,」秀花甜甜的一笑,對福妞道:「俺以前是凌郎中的病人,現在來找他,聽說他住在這裡。」秀花也探詢地問福妞:「你是凌郎中的媳婦?」

有栓繼續如臨大敵,而福妞則滿面笑容加上滿面春風,立即把秀花往屋裡讓:「請請請,裡面請,找小凌是嗎?有什麼話和我說吧,我是他姐。」福妞搖身一變就想成為凌墨的代言人。

在廂房裡的凌墨扼腕嘆息,這妞又打什麼歪主意,哥此時硬是猜不出來。其實凌墨往錢上想一想就猜出來了。

正打算賣花花的福妞往秀花往屋裡讓,再對著還是如臨大敵的有栓道:「倒茶來,」有栓不樂意的倒茶去,這個秀花一看就是喜歡凌大哥的人,問凌大哥的時候臉都會紅,有栓撇著嘴把茶倒過去。

福妞不過三、五句話已經切入正題:「小凌出門去了,昨天有一個姑娘生病了,那姑娘呀,據說出嫁妝能出五十兩銀子……」在廂房裡支起耳朵的聽的凌墨恨不能出來把福妞的嘴堵上,哥是女人嗎?這妞想宰別人彩禮錢。

「俺有一百兩的嫁妝。」一個是忍耐不住找上門來,以前凌墨居無定所,所以秀花找他不好找,現在找上門來了,而且眼前這位姐姐象是只認錢,秀花覺得不用多繞彎子的同時,也把自己的嫁妝報出來了。

真是爽快人遇到爽快人,福妞立即就笑得樂不攏嘴來,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家裡有牛嗎?」聽得秀花一愣,廂房裡的凌墨是苦笑不得,哥就是這妞家裡的牛了,她還只想著牛。

秀花略帶靦腆地微抬起眼眸,看著福妞都要心動三分,聽秀花自進門就是柔柔弱弱地聲音道:「俺一直在縣城給人家幫工哩,家裡沒有牛。」

自已也覺得自己太離譜的福妞打個哈哈就遮蓋過去了,把凌墨一通好誇:「沒有牛好,小凌就是一頭牛,可以幹活也可以做飯,再說牛不會做飯……」

「姐,」坐在旁邊聽話的有栓插話了:「凌大哥不是牛。」聽得廂房裡的凌墨一陣激動,還是有栓好,以後多疼他。

打著是凌墨姐姐名義的福妞把能問的都問完了,也不能怎麼樣這位姑娘。想想自己是無事無聊閑取樂。再看看天色也暗下來,早飯和午飯並在一起吃,這一會兒覺得肚子餓了的福妞深覺得自己剛才無聊,只是一時好奇凌墨值多少錢,不想真的一百兩銀願意等著嫁凌墨。

「姐,他幾時才回來?」秀花也看到天晚了,對著福妞問出來。福妞故作想一想道:「這個不能確定,也許三、五天,也許七、八天,」地上的有栓又插一句:「有時候幾個月也不回來呢。這天冷了病的人多,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找,到夏天回來也未必呢。」

這就是明顯的攆客了,秀花也只是微微一笑,福妞再一次發現這位秀花姑娘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有風姿的,又在縣城裡給人幫工。福妞不能不想一想,這位姑娘別是大戶婢吧。大家出來的使女帶著豐厚的嫁妝找凌墨,不知道是不是完壁了。

站起來的秀花就勢告辭了,明顯可以看到地上坐著逗狗的那個孩子鬆了一口氣,象是覺得自己走的太對了。秀花感覺一下,象是凌墨就在家裡一樣。可是秀花沒有再說。再說眼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就很奇怪,郎中要是有姐姐,還會四處找不到他。

秀花帶給了福妞一身的新奇,福妞讓秀花是一心的醋意。送秀花出院門,再回頭來看時,有栓也不見了,先走出院門的有栓也許去玩了吧。福妞這樣想著,虛掩了院門看看廂房裡還是沒有動靜,福妞心裡樂陶陶,值一百兩銀子,還沒有一頭牛值錢。

回到院里的福妞自己去做晚飯,不一會兒有栓才回來,進來就把院門關緊,先走到廂房裡門口:「凌大哥,她走了,她是坐一個牛車走的。」有栓出門看敵情去了。

廂房的門這才一聲輕響,拉著臉的凌墨走出來對著有栓道謝:「有栓,謝謝你。」做飯習慣成自然的凌墨再就走進灶屋裡去做飯,目不斜視亞似沒有看到福妞在。

灶前燒火的福妞幾次看看凌墨想說話,又被他的表情給嚇回去了。越覺得自己猜得對的福妞出來交待有栓:「別問小凌那個秀花的事情,看他象是吃了不少虧一樣。」如果凌墨是女人,福妞可以猜一猜凌墨被人強,可是他是個男人,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福妞只能猜那個秀花不中凌墨的心思,男人都有處子情結。想到這裡,福妞對凌墨有幾分同情,秀花象是一貼老膏藥,能坐著一個牛車雪天里來找,嘖嘖,這算不算是一片痴心?

大牛的鞭炮鋪子火熱地開張了,弄得象是很紅火。兩輛牛車又跑了幾次,百里以外拉來不少鞭炮堆在村口的空屋子裡。

「有栓,又拉來兩車鞭炮,咱們去看一看去,大牛哥說了,自家裡可以白送幾條鞭,咱們過年的時候好放。」福妞從外面回來就去喊有栓。

一聽說是看鞭炮,這幾天里天天晚上在數分到錢的有栓也來了精神,下炕穿鞋再問一聲凌墨:「凌大哥,去不去?」

凌墨搖頭,自從秀花來過以後,凌墨就再也沒有出過門,而且不怎麼和福妞說話。想想心裡氣的很,這妞生意做大了,打算賣人。哥只值一百兩銀子?福妞直接地問出來秀花的家底,讓凌墨面子上更受傷,還不如一頭牛錢。

就如福妞所想一樣,秀花是一個放出來的大戶婢,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找大戶婢,至少找以前也打聽一下,和主人家有沒有瓜葛。再說凌墨同福妞一樣,沒有想過在這裡成親。躲之不及就成習慣。

每天有分成錢的福妞姐弟高高興興地去看鞭炮拿鞭炮去了,凌墨把大門拴好,坐在溫暖的炕上看自己的書,還是一本話本兒,她們都不在,就可以好好地看看。

雪一連下了幾天,福妞往集市上送魚就是自己後院魚塘里的魚,是沒有山裡的大,不過天這麼冷,有的河裡已結冰,魚已經不多,有的送就不錯。

此時外面一片雪地,福妞有栓去看鞭炮的路上是經過老秦大叔的家門口,福妞突然想起來對有栓道:「有栓,老秦大叔說找我冬天去打獵呢,咱們去問一聲,有獵打,我就不會在家裡閑著難過。」

姐弟兩個人轉了方向往老秦大叔的院門口去,才走幾步,就看到老秦大叔家的院門一聲響,然後一個人是狼狽地出來,手裡提著一串點心盒子。身後院門這個時候發出一聲巨響就關上了。

這個人是大根!此時尷尬的不僅是大根,還有福妞和有栓,猛然看到大根這樣被攆出來,福妞和有栓更覺得難過。

大根身上是穿著一身新衣服,為著往小米家裡送禮特地換的一身黑布棉襖,臉上的顏色比老黑布棉襖還要黑了。這個時候被福妞撞到,大根只有一個想法,福妞一定要笑話死。

那郎中在福妞家裡和她做飯帶有栓,村子里就這麼些人,就這麼點兒事情,早就人人都知道。大根是覺得福妞要得意才是,現在看不上大庄了,就來一個有手藝的郎中。

「大根哥,」福妞趕快招呼一聲,再笑嘻嘻地道:「幫人買的點心?」看一看那點心是八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福妞迅速地數完了,八件總比四件好不是?大根這一次是花了不少錢,只是沒處送。

大根就勢就下來了:「我認識一個人在集市上賣點心,福妞你要買來找我,保管比別人要便宜。」大根把手裡的點心盒子對著福妞亮上一亮:「這個也不貴,你要不?」

「要的時候再找你。」福妞和大根分了手,走開幾步才笑出來,姐不要,你看著送不出去,賣給別人吧。

原本要上老秦大叔家裡去,現在是不打算去了。看大根那臉色,老秦大叔家裡也不會是好看的臉色,福妞和有栓重新去看鞭炮。

看一看果然是放的穩當,這兩間屋子孤零零的,就是福妞蓋院子時住過的,比較乾燥而且四周不近人。福妞看著先就比較放心。

大牛和柱子在家裡正在盤點,看到福妞來就知道來意,隨口說一聲:「你們自己去拿吧,三十一掛,初一一掛,初三送年,十五十六,一共是五掛。」

鮮紅的鞭炮擺了一屋子,看著人心裡就喜歡。福妞和有栓撿了五掛鞭炮再給大牛和栓子看過,姐弟兩個人喜滋滋地往家裡去。

「姐,你看,」有栓拉一拉福妞讓她看前面走的那個人,一把油紙傘,紅襖青裙的一個姑娘。福妞小聲道:「從後面看,象是那個秀花。有栓,咱們繞到後院去,不然的話院門沒有鎖,咱們都在外面,小凌就被她看到了。」現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福妞總想保護凌墨一下。

姐弟兩個人繞到後面坡地上去。後面的門也是從裡面栓著的,福妞墊著有栓翻牆進去開了門,再把自己放進去。

院子里卻傳來說話聲,福妞和有栓一左一右地貼近屋子去,聽到前面是凌墨和秀花在說話。這要全怪福妞的竹子牆,人在裡面是能看出來的。

凌墨是比較冷淡:「我說過我們不合適,我連個家都沒有,就住在這裡也是租的房子,姑娘你嫁妝豐厚,何不去找別人?」

秀花則是淚汪汪地聲音:「我還能找誰?先生你幫我扎針,我的身子都讓你看到了,我還能再去找誰?」然後開始抱怨福妞:「我就知道她不是你姐,不過我也想嫁妝告訴她,」秀花的聲音由淚汪汪轉向甜甜:「住她這裡不如住我那裡,這連個院牆都沒有。」

屋后偷聽的福妞和有栓對看一眼,再看看綠葉搖曳的竹子牆壁,這不是牆嗎?這是多好的牆壁,明年能發春筍。

「她是我姐,是我表姐,所以我才租她的房子。」凌墨為福妞圓謊:「我表姐住在這裡,我也是剛找到她,所以就一直住下來。」凌墨對秀花道:「我表姐很兇的,象母老虎一樣,還會罵街,你趕快走吧,一會兒她回來看到你,會不高興的。」覺得心裡有氣的凌墨借故把福妞也貶低了一頓。

只有小有栓笑嘻嘻,福妞則在心裡盤算一下不吃虧,姐是老虎,你是牛,姐吃你吃定了。貼著屋子偷聽話的福妞開始心裡在想,晚上要吃點兒費事的菜,讓這頭牛好好地忙活去。正想著得意,屋檐上滴下來一粒雪珠,正落在福妞的衣領內。

突如其來的一絲涼意才把福妞從亂想中拉回來。這日子多精彩,剛才看到大根被拒,回家來再看一出好戲,而且是賣力演出不用掙錢。就是這看戲的人太辛苦,北風吹著小雪飄著。看戲人的心裡是猶有不足。

秀花又在院子里多呆了一時不走,後面福妞和有栓動一動凍僵的腿,都想出去攆她了。好不容易才走了,凌墨關上門,身後一聲:「表弟。」把凌墨嚇了一跳,還以為在外面的福妞和有栓出現在面前,有栓是想笑得好看些,只是小臉兒凍僵了,只能是咧著嘴僵笑一下:「表哥。」然後再說一句:「冷。」就進屋去了。

「表弟倒茶來。」福妞很順嘴的交待一句,也是僵著臉兒跟著有栓進去了。凌墨再進去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坐在炕上這才算是臉色自然的多。

只聽說天上掉下來林妹妹,不想天下掉下來表弟來。福妞和有栓在炕上暖和身子,一面偷一眼偷一眼地瞄著凌墨,一直瞄到凌墨忍不住一笑:「你們想說什麼?」

接下來「劈里啪啦」一頓問話。福妞道:「怎麼有情的?」有栓道:「家住哪裡?」

福妞再道:「私房還有多少?」有栓接著道:「家裡幾口人?」……

這表姐表弟也不是好認的,凌墨對著福妞,只要說話就會後悔自己多說了。此時更是後悔,不就是一記眼風外加一記眼風,哪怕是眼刀呢,也應該裝作看不到才是。

繞到話題的凌墨看那鞭炮:「真不錯,今年省了買鞭炮的錢。」看著姐弟兩個人一起嘟著嘴看著自己,凌墨再往窗戶上看:「窗花兒沒有買,年畫也沒有,就是福字也要買。」

有栓沉不住氣了,笑逐顏開:「明天去買吧,聽說明天有集市。」福妞拉長了聲音:「有栓,」凌墨立即就接上來:「你姐生氣了,咱們在說她不會剪窗花兒,而且她也不會畫年畫。」凌墨也跟著胡說八道:「有栓會寫字,你姐倒不會畫年畫?」

一通亂扯把話題就扯開來,有栓雖然話多,還是個小孩子,剛才那些話是福妞教的。這一會兒興緻勃勃說年畫兒,當然就不管秀花的來歷。只是說年畫兒:「買一對門神才好,還要年年有餘……」

屋裡氣氛一下子就熱鬧開了,只有福妞好奇地看著凌墨,被人這樣追著纏是什麼滋味?而且打發的象是輕描淡寫,有如乾坤大挪移。

在屋后被雪滴到腦袋上的福妞,忘了自己差點兒被凍僵。這種追人和被人追的經驗是福妞沒有體驗過?福妞搔搔頭,要是以後有人這樣追我,我肯定是飽以老拳,讓他走快些才是。

過年了要買糖瓜買年畫兒,頭天晚上說得響噹噹,第二天三個人起了一個大早,一起去集市上買過年的東西了。劉田家的看著這一行三人,站在屋門口只是笑:「福妞,你們一起出門了。」這一家三人,全然不管別人怎麼看。

起得並不早,老田叔的牛車就趕不上。三個人一路笑哈哈往集市上走,走到集市上的時候,衣襟下擺裙子邊兒都有泥點。

福妞先要去看一看大牛擺的鞭炮攤子。天天分錢是沒有覺得什麼,今天到集市上看一看,過年的氣氛可真是濃厚。看攤子就能看得出來,光是鞭炮攤子就有十幾個人,福妞先就「唉」一聲:「這生意爭的人不少。」

後面還有一個是在店鋪里擺鞭炮,這一個看著就提氣了。大牛的攤子只是擺在外面雪地里,上面搭一個棚子,正在大聲招徠生意。

福妞拉著凌墨和有栓:「先到那鋪子里看一看去。」大牛賣的價錢當然是都知道,福妞打算去打探一下敵情,先從大的地方先探起。

這店鋪面不小,門口擺著一掛大鞭,夥計看到人進來也還客氣。福妞把店裡的鞭炮都看過來,又問了問價錢,這才走出來。弄得夥計們只是發愣,這人不買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福妞和凌墨、有栓邊走邊商議:「要不買鞭炮的人送他一張年畫兒,年畫多少錢一張。」半天說不出來好主意的福妞一說話就被有栓給否定:「這就不賺錢了。」

鎮定沉住氣的凌墨決定聽一聽福妞還有什麼餿主意,要學現代人打包銷售,這裡多是鄉村的人,只是自己過年的時候買來放放就行了,大戶人家的鞭炮當然剛才那鋪子里會直接派夥計去上門招徠生意。這妞沒有主意了。

只是嘀咕的福妞還在想,送點兒什麼就行了,這樣想著一面走著,迎面人群本來就擠,在裡面一個小孩只是亂竄,手上拿著一個荷包,後面有人在追:「抓住那個小孩。」

小孩子手裡拿著荷包只是人堆里亂闖,闖著闖著手上一空,荷包落在一個姑娘的手裡,福妞沖著他一個笑臉:「這是你的嗎?」

凌墨則沉下臉來,不是哥不願意見認勇為,只是也看一看這小孩身後有沒有別人,是不是一伙人。看出來這是小偷的福妞只是做鬼臉:「你還不快走,不走被人抓住打。」小孩才往地上「呸」一口跑了。

「姑娘,」後面追來的幾個人也到了,從福妞手上得回荷包很是高興:「這是我們少爺心愛的一個,錢倒罷了,只是這荷包丟了,少爺會心疼的。」

人流中有兩個人分開人群,中間一個年青的公子哥兒,一表斯文的慢慢走過來,看到荷包先是眼睛一亮:「好,是誰拿到的,我賞他才是。」

「就是這位姑娘了。」說話的人再對福妞道:「這是我們大少爺。」兩個人互相看一眼,一個是斯文儒雅的公子哥兒,一個是小家碧玉的鄉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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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種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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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新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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