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石湖藝女

第四十二章 石湖藝女

鬼王瘋一樣地衝到天邪身邊,把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這是他做上鬼王以後,第一次那麼真切地情緒。孟婆已經見怪不怪,端著湯碗出現在鬼王身後。

「你說你為什麼突然要犯傻?天雷是你能抵擋得了的么?」說完這話,鬼王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吐進碗中。一滴熱淚落在天邪臉上,順著脖子滑了進去。

天邪動了動身子,接著也像鬼王一樣,噴出一口鮮血,再次昏死過去。

像割不斷的蓮藕絲,兩口鮮血在湯碗中不斷纏綿。慢慢地,慢慢地。

「你不是問,你和我什麼關係么?」鬼王抱著天邪仰天長嘯。無邊的怒聲驚動橋上的過客,讓原本已經麻木地人群,再次側目。這時,碗中的兩口鮮血已經融合在一起。而,已經分不清,哪一口才是鬼王炙熱的血跡。?。

「這,便是你的命運么?」

「不!沒人能夠插足你的命運!」

抱起天邪,急速向著木屋飛去。

柳依依抱住天邪的頭,深深地靠在自己胸口,容顏盡散。二女和小白一起擺出防衛姿態,想要等待一個答案。若是鬼王作梗,自然會拚命一般拖上他。天底下,情能變,義卻不常善。

「你說,你要如何償還我一個活生生的邪兒?」柳依依抓著鬼王的衣領,眼睛突兀而出,比起曲齒暴走的時候,過之而猶不及。

「還有救,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命運。」鬼王已經不再是鬼王。人心總是有太多脆弱的地方。若是被人抓住,踩在腳下,也只需要一用力,便可以將它踩成一灘爛泥。

「天雷極火,需要萬年玄冰化解。我知道這世間有兩個地方可以找到萬年玄冰。一個是極冰之地,一個是千紀石湖。極冰之地太遠,所以只能去東邊的石湖。」

「石湖嗎?我去。」小白想起天邪綁來的橫公魚。

「我也去。」九月和曲齒異口同聲地回答到。

「哼,你還嫌你添的亂不夠多麼?若是你那時喝了那碗孟婆湯,你可還會惦記著這個與你來生無關的人?」小白幾近痴狂。對於九月,他一直是報著出於對天邪的崇敬。

柳依依放下天邪,慢慢地走向小白。「啪」地一聲,震撼住所有的人。「你記住,女人的溫柔,永遠是你做畜生的,不會懂的!」

「如果天邪不記得九月,她就會有恨。讓她不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忘記他。」曲齒摸了摸小白的臉頰。「疼嗎?」

「也許,你們是對的。」小白轉了身。如果天邪要殺了他,他也不會恨。可是,如果天邪忘記他,他也會恨。人心,總是這樣糾纏著一些情愫。隔著肚皮,卻道道相牽。

在空中飛行了大半天,終於看見了那條常年結冰的石湖。小白落在一顆樹上,細細地打量著四周。隨即帶上面具,準備找一家客棧打聽打聽消息。想當初,天邪也是從這顆樹開始的。

遠處小販的叫賣聲清楚地傳進小白的耳中。石湖常年結冰,這裡卻到處洋溢著一股暖意。突然,一雙手抓住小白。等他轉過頭,那人詫異地楞了一下,隨即又堆上笑臉。「客官,外來的吧?不如,去我們醉心樓舒坦舒坦吧?要說我們醉心樓,那在這城裡可是響噹噹的名號啊。您就算是路過這裡,保管你進去一次,等你回來的時候肯定還惦記著我們醉心樓。」

「我想打聽一件事情。」

「哈哈,客官,這你算找對人了。這方圓百里,沒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但是,那個,我們總歸不能在這裡站著說話吧?」

「也好,那就進去坐坐。」

醉心樓的老鴇帶著小白來到了屋內。老鴇就進安排了一個桌子,喚人上了茶,便讓小白在此等候。小白喝著茶,打量著四周。

突然,人群里開始躁動起來。眾人皆是伸長了脖子注視著樓台。樓台口兩位帶刀的壯漢凶神惡煞地呵斥人群。天邪走到離他最近的人身邊。那人手拿油扇,風度翩翩,想必也是非富即貴的人兒。

「老兄,這些人在張望什麼?」

那人轉過頭。「哈哈,外地來的?我告訴你吧,這是醉心樓第一花魁,每天只出場一次的演出。這些人都是在等著競標呢。誰要是有錢,能夠聽得小藍姑娘的一首曲子,那可是件醉生夢死的事情啊。」男子不自覺地咋了咋嘴,看得天邪滿頭黑線。

「果真有這麼神奇嗎?」小白撇了撇嘴,要說琴,九月和老大的那位紅顏知己,誰能比得上?

「你這是什麼話。拋開小藍姑娘的琴藝不講,就她那天仙般的容顏,能夠一睹芳容也是百年修來的福分。」男子憤怒地瞪了一眼小白這個外地人。琴聲起。

參雜著天籟般悅耳的聲音。

青絲繞。

風瀟瀟。

愛難了。

心也老。

冰雪茫。

雨磅磅。

情未消。

人卻遙。

敢問何處是歸巢。

天地倉倉也要笑。

划那一尺三分窖。

混沌世世即為牢。

曲閉,仍舊有很多人沉浸在琴聲中。

「小藍姑娘,你這曲子彈了幾年了,就不能換一首曲子么。」說話的,正是和天邪搭茬的男子。

「小藍從未強求任何人留下來聽這首曲子。而且,小藍一直彈這首曲子是在等一個能聽懂它的人。」只聽其聲,不見其人。

「我就聽懂你的曲子了啊,哈哈,是不是在等我啊?」男子Y笑道。

「曾公子取笑了。小藍高攀不起。」

「誒。別這麼說,才子配佳人嘛。不如,今晚小藍姑娘就給我一個人彈琴吧?」說罷,從兜里拿出一袋東西砸在桌子上。

「1萬兩黃金銀票,可還有人和我競價?」曾姓男子猖狂地掃視四周,邁開步子走向樓台。人群自覺地給他讓出一條道路。

「咚,咚,」兩聲巨響。

「這個,才叫黃金嘛。」小白摸著桌子上擺著的純金佛像,一臉地燦爛。臨走時,特意從天邪身上取下乾坤袋,以方便裝取萬年玄冰,沒想到還上演了這麼一齣戲。

「你。」男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尊佛像。若是純金,自然沒有萬兩。可拋開做工不談,就是單單雕刻好這樣兩座佛像,那價值也不少於萬兩了吧。

「兄弟,抱歉了。君子應該憐香惜玉嘛。你這樣會嚇到小藍姑娘的。」小白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你給我等著。」男子抓過桌上的錢袋,揚長而去。

老鴇見小白突然間搬出這麼兩尊純金佛像,頓時樂開了花。哪怕現在小白就是拿皮鞭抽她,那也是舒坦得嗷嗷直叫啊!

「哎呦,客官,老身可是看走了眼啊。剛才對不住了啊,來來來,上樓去。小藍姑娘可是在這裡也待了數十年了。您呀,要是有什麼問題,大可放心詢問小藍。」

小白走到樓台前,望了望站得筆直的大漢。伸出雙手拍了拍大漢的胸脯。「喲,挺結實的嘛。」隨即跟著老鴇上了閣樓。轉過樓角的時候,大漢終於支持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眼睜睜看著天邪上樓,原本各種羨慕嫉妒恨情緒的人群不禁全都傻了眼。

老鴇推開門。

青紗遮面,看不清有多華麗的容顏。小白搖了搖頭,並未放在心上。小藍伸出碧玉般的手指,輕輕地試彈了幾個琴弦。不知是此時此景產生的情意,還是小藍本身就有他們所說的魔力。在小白聽來,確實是有種沁入心扉的愜意。

老鴇,萎身退回門邊。「客官,您可以要和小藍姑娘好生溝通啊。」對著小白眨了眨眼,沒等他答話,便退了出去。

「客官,喝什麼茶?」小藍起身坐到小白身邊。

暗香撲鼻,不禁讓小白全身一顫。「能喝的就好。」對於茶這個東西,小白一直都只是當做能喝的水而已。什麼狗屁茶,到了他嘴裡也就一個味道。

小藍偷偷地捂著嘴角。「客官真是幽默。這茶又不是斷腸散,豈有不能喝之理?」

「你說,你彈那首曲子是為了等人?何人?姑娘的心上人么?誰又那麼好的福氣,能夠博得小藍姑娘的青睞?」小白趕緊轉移話題。

小藍突然眼神一暗,張了張嘴,依舊沒能說出口。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望了望帶著面具的小白。「如客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一樣,小藍也有自己不可為外人道的事情。」

「哦?」小白端起一杯茶,輕輕地吹了吹。

坐回琴邊,小藍伸出手指開始彈奏曲子。小白閉上眼,靜靜聆聽。這琴,確實沒有九月那般讓人入魔。可依舊會讓人深陷進去,沉浸在曲子編製的夢境中。直到,小藍彈完曲子,再次坐到小白身邊。

「那人,應該是個好人。」

「是呢。大好人。」

「為什麼不去找他?」

「他說,終有一天會相見。」

「狗屁,想要得到的東西,不去爭取。依靠老天,依靠命運。就和人生下來註定要死的道理一樣。過程可以轟轟烈烈,也可以平淡無奇,但是也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等死!」小白睜開了眼,透過面具這才開始打量那張動人的臉頰。溫潤如玉,羊脂般的肌膚。靈動的大眼睛,像能夠看穿人的靈魂一樣。

「我不信命運,我只信他,所以他說的。我都信。」小藍睜著眼睛和小白對視著。眼眶裡淚花閃動,始終沒有流出來。

小白舉起手。

小藍輕輕地往後挪了挪。待看見小白扯下面具的一瞬間,她突然停住了。

小白伸出食指,彎曲,溫柔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傻瓜。」

「我也認識這麼一個人。我也不信命,只信他。因為,他是好人,大好人。」小白抽回手,自己給自己再倒了一杯茶。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小藍眼神迷離,深邃,像浩瀚夜空的一彎明月。明明就在眼前,卻是很遠,很遠。

「是么?可,這天底下,一個人只有一個味道,誰也代替不了誰。」

「恩。」小藍用手拍了拍腦袋。今天她確實太出格了。能突然間對一個陌生的男人,露出親昵。但,為什麼,這感覺會那樣安心呢?不懂,她本人不懂,連帶著喝茶的那位牲畜更不能懂。

「我在找一樣東西。不知道小藍姑娘可否透露一點消息。」

「什麼東西?這地方常年結冰,能出什麼奇珍異寶?」

「萬年玄冰!」小白平靜地說出這四個字。

小藍楞了楞。「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小白突然欺身貼著小藍的身體。「你非告訴我不可,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殺了我,也不可能告訴你。」小藍閉上眼睛。

等了很久,她預料的事情始終沒有發生。睜開眼。

堂堂七尺男兒,跪倒在地。

「如果是我的命,你隨時可以拿走!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和你一樣,我也在守護一個人。你是在等待,我不可以等。我多等一秒,他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死地。好人,不應該死。希望小藍姑娘能夠成全。」

「你,一個男人,如何能為一個男人丟棄自己的尊嚴?你到底是男是女!」

「男人和女人有什麼區別?當一個人,背負了太多壓力。像蝸牛一樣,總要駝著比自己重幾倍的包袱,在這個世界爬行。這樣的人,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我們都應該敬仰!」

「我不信!我只信他!你給我起來!」

小藍攙扶起小白。

這就是人生。總是有那麼一些恰到好處的際遇,讓你突然感覺似曾相識。

「兩年前,如果沒有他,我也應該度過了鬼谷的奈何橋。是他救了我一命。」小白頓了頓。「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為他丟棄一些東西?尊嚴這東西算什麼?你不也是為了萬兩黃金,也可以為別人彈奏特意為他留著的曲子么?」

「住口!」小藍用力地推開小白。「我不是為了黃金,我不是!」

「他走的時候留給我的黃金,足夠我富饒幾十年。我只能在這裡彈琴,每天彈琴,而且還是在這個閣樓。」

「因為,我怕,我怕他回來的時候會突然看不見我。那他該多失望啊!」

小白突然放聲大笑。「哈哈,石湖,橫公魚,小藍。」

「你說什麼?」小藍瞪大眼睛看著小白突然的放肆。

「曾經,就是這麼一個人,為了我來到石湖,尋找橫公魚,然後認識了一個叫小藍的姑娘」笑出了淚。小白甚至不知道是喜,是悲。喜的是,有這麼一個女人,和他一樣守衛著天邪。悲的是,依然是個傻女人。

小藍眼淚盈眶。終於等到他的消息。

他現在怎麼樣?他現在還好嗎?想起小白所說的,再也忍不住,撲進小白懷裡大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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