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三章

二樓的病房門打開，裏面的陳設根本不像個病房，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別院，一個男子西裝革履的蹲在老夫人的輪椅邊撒嬌。

郁荷站得遠遠的，笑着看老人頤享天倫之樂。

「您就是生氣了！奶奶，」這男子皺着眉，佯裝傷心的樣子，「我是您帶大的，您生沒生氣我要是看不出來，就白活了！」

這人站起身來，走到老夫人身後，袖長的臂膀環住老夫人，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溫柔的看着她。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帥氣英俊，深邃的眼睛，纖長的睫毛，挺拔的鼻樑，輪廓分明的臉龐，微翹的嘴唇輕抿著，流露出溫柔的神情。

「我都已經來了半個小時了，您怎麼還是不肯和我說話呢？」

老夫人看了郁荷一眼：「讓這個小東西出去，我不想見到他。」

郁荷笑了，轉身自己走出了病房。

身後老夫人拍桌子生氣：「郁荷！你眼裏越發沒我了！顧修瑾你走開！」

和男子撒嬌時流露出來的單純不同，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溫暖，他陽光，他身上散發出的是成熟男子英俊優雅的氣質。

任何一個場合看到他，都應該是人群中最亮的那一點星光。

很快，屋裏的吵鬧聲被老人家的笑聲所代替，郁荷很是時機的走進屋子給兩人續茶。

「祖母大人，我這次回家，給你帶了好多禮物，你都不想看一看嗎？」

「我要的禮物是什麼你最清楚，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別拿出來現眼了！」老太太寵溺地看着。

「那您要什麼呀？」顧修瑾厚著臉皮明知故問。

「你結婚生個孩子給我玩玩？」

顧修瑾笑了：「我這剛回來，您總得給我點時間吧。」

老夫人點頭：「好，我給你時間。」

她向郁荷的方向看了一眼，郁荷立即心領神會，轉身出去，將樂瑛帶了進來。

樂瑛依舊憔悴，臉上的血色還是非常單，眼睛紅紅的，睫毛還被淚水粘在一起，頭髮鬆散卻不凌亂的落在肩膀上，瘦弱，謙遜，裹着一件大號的病號服，依舊散發着不可接近的高冷。

郁荷將樂瑛帶到老太太面前，說：「樂瑛小姐，這是我家老太太。」

樂瑛很有家教的點頭鞠躬，「夫人您好。」

然後側身看向顧修瑾：「這位先生，您好。」

「傻孩子哭什麼？」老夫人拉過她的手，示意她在身邊坐下，樂瑛一看身邊並沒有她坐的椅子，莞爾一笑，就在老夫人的腳邊蹲了下來，抬頭溫柔地微笑着點頭。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誰的一生都不是順風順水的，坎坎坷坷的過來了，到了我這個年紀，才有回憶可以說呀。」

「嗯。」她輕聲回應着，像是陪伴自己的老人一樣，耐心溫和。「謝謝您，我沒事。」

「是我唐突了，看着你一個人在樓下，挺孤單的，我這裏也是一個人，咱倆聊聊天，你說說笑笑」

顧修瑾上下打量著這個姑娘，距離很近，他卻感覺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氣場，那種凄涼的美和傷感寫滿了她全身。

她和老人家聊天的時候，一直用真摯的目光看着對方，時而點頭，時而微笑，蹲在地上的時間可能有點長了，她就輕輕地放下一條腿，單膝跪在地上，卻一句沒說要坐下來。

看她柔弱的樣子，似乎還是大病初癒，

顧修瑾站在一邊，嘴角勾起一絲細微的笑容。

「對了，和你聊了這麼久，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老人家越看越喜歡，拉着不讓走，看到樂瑛臉上滲出點點汗水，才想起來她一直蹲在地上，連忙讓人端來了椅子。

「樂瑛，音樂的樂，金沙逐波而吐瑛的瑛。」

「樂瑛，姓什麼？姓樂嗎？」老人想着字。

樂瑛低下頭，很長時間，才嚅囁出兩個字：「姓……阮。」

即使是老夫人這樣一個一直都在病房的人，也知道了這個姓氏背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的動作怔了怔，嘆氣：「孩子，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樂瑛，」老太太又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微笑着轉頭看向顧修瑾，「修瑾，你覺得這個姑娘怎麼樣？」

老夫人臉上是微笑的表情，語氣卻是到位的威脅，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顧修瑾十分為難。

「嗯，很有禮貌。」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補充說：「不僅很有禮貌，性格也很好，這一看就很有氣質。」老夫人指著顧修瑾說，「樂瑛，這是我的孫子，他叫顧修瑾，你們認識一下。」

樂瑛先是與老夫人點頭，然後起身，雙手放在身前，拉在一起，略略欠身，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等到樂瑛抬頭的時候，她看到的是這個男子高大的身軀，他如山的臂膀，輕輕下垂，手自然的插在口袋裏，一身西裝精緻到袖口，一絲不苟。

樂瑛從這個眼神中，似乎找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這個人認識我？還是我認識這個人？

她微蹙眉頭，還是把腦海里的這個念頭打消了。

一看就是成功人士，這樣的人，她怎麼可能認識呢？

「你不會自己介紹一下嗎？」老夫人在一旁拱了一下顧修瑾。

「您好，我叫顧修瑾。」顧修瑾伸出手。

「您好，樂瑛。」樂瑛只是在原地微微欠身，並且非常拘謹的往後推了一步，拉開到正常人際交流的距離。

可能是後退的這一步沒有站穩，也可能是剛才蹲的時間長了膝蓋沒有什麼力氣，樂瑛一個踉蹌往後倒去。

顧修瑾上前一步，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挽住她的腰，動作快，卻沒有弄疼她，用的還是紳士手。

她驚恐地看着自己的交際距離被打破，自己靠在了一個男人的懷裏，而這個人卻不是林晉。

「對不起。」樂瑛趕緊道歉。

見她站穩，顧修瑾立即扶着她坐下說：「你身體還很虛弱，還是多休息一下。」

「對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你怎麼總是道歉？」顧修瑾樂了，「你沒站穩也不是你的錯呀。」

樂瑛抱緊了自己的臂膀，更加拘謹的對老人家和顧修瑾說：「抱歉，今天可能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改天再來，打擾了。」

然後又一次從椅子上起來，這次是起猛了，她再一次沒站穩，順手打翻了老太太的茶，再一次被顧修瑾接住，靠在了他的懷裏。

第二次。

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裏，她第二次躺在了這個陌生男子的懷裏。

病態白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羞赧，一直紅到了耳根。

林晉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牽起她的手，跟沒有擁抱過她，她一直潔身自好，一個現代女性活的和封建大家閨秀一樣。

現在她躺在這個男人的懷裏，能感覺到他溫暖舒適的懷抱，甚至她還有一絲貪戀。

「我扶你回去吧。」

這個聲音像是有磁性一樣，讓她沉醉，讓剛剛經歷過生死，經歷過背叛的她，想即可就淪陷於此，從此樂不思蜀。

她抬起頭看到了滿是關心的雙眸，如果這個人是林晉就好了。

她心裏這樣想着，低頭輕輕拭去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