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節 龍爭虎鬥

第五章龍爭虎鬥

二

彎曲的河水像一條練子似的蜿蜒盤旋在高大青黑的城牆四角，並向遠方流去。重山腹地，暮色四合。天地慢慢沉入寂靜無邊的空谷，芬芳的花朵被潮濕的夜色緊緊圍困。飛鳥已經返回那溫暖的巢穴，只有一縷長笛的音符在起伏的波浪中無聲哽咽。

不管是戰爭還是和平年代，春天還是殘酷地悄悄地到來了。

靠近雜貨店左首是一家藥材鋪，幾個月前日本鬼子沒來就歇了店。那矮胖的店老闆卷了細軟攜家帶口地倉惶走了。無為城剛剛被圍困的時候，許多人家都人心惶惶地拿不定主意，是走還是不走，多半都捨不得店鋪或幾間房子。

水英嫂子知道那藥材鋪的老闆是個浙江溫州人，個子雖矮小了些，但腦袋瓜子卻極精明，其實，反過來想想，那滿屋子的草藥固然值錢，但還能比性命值錢嗎？

隨著城池被困與人心渙散，糧食是一天比一天地金貴起來，城裡的人要想活命，就只能去購一些糧店裡為數不多的糧食，漸漸地就入不敷出起來。一些做糧食買賣的小商人，儘管在極短時間內發起橫財來，可很快便發現自已也將瀕臨飢餓之中。這局面就使城裡邊的人越來越慌恐，原來城內尚有**兩萬餘人，巢縣失守后，鬼子沿著合無線日夜逼進，無為城已成為一座地道的孤城，局面也開始混亂與惡劣起來。

藥材鋪的老闆臨走時留下了一個小夥計給他守店，滿口許諾過小夥計，等孤城解困后，一定好好犒賞他，升他做主簿！再也不用每天站大門口答應了。

小夥計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是個山西人，人倒也老實，每日關了門坐在鋪面前打盹。沒有人來光顧他的藥材鋪。人飢餓的時候，唯有糧食能夠解決問題，有誰來嚼這些個草藥呢？

水英嫂子有時候坐在自家雜貨院門前，看一些人在街筒子里行來行去，急慌慌的樣子。那些人大多是面帶菜色，面黃肌瘦的，也有一些背了大槍，裹了綁腿的**，搖晃著朝城門口走。

小夥計朝水英嫂子這邊望上一眼的時候，水英嫂子就不自覺地笑一下，也不搭話。

這時，學文領了個男人，從巷口出現了。兩人腳步走得很急，飛一般似的直奔雜貨鋪而來。

水英嫂子便立馬直起腰身，放下手頭的針線活，打開了院門，想迎兩個人進院里來。可學文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須臾，又領著那男人走向了藥材鋪的小夥計。

只聽學文跟那小夥計說，兄弟，這是我一位老鄉，神堂河的，他家裡死人啦，欲存幾天屍首，好等遠方親戚來看，想買你家幾味藥材。

學文說著便朝那小夥計遞上一帖方子。

小夥計連忙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老闆臨走時特意交待過了，叫我只是守著這鋪面的，不能做買賣。

藥材鋪的小夥計說完起身就想進店關門，剛推開右扇店門的時候，冷不妨卻被學文一下子扭住了胳膊，三人一眨眼間就不見了。

藥材鋪的小夥計被扭得呲牙咧嘴，欲叫卻不能，因為，學文的一雙鷹隼樣的眼睛正牢牢地盯住他，令他望而生畏。

學文的那位老鄉卻挺斯文，將手中的紙片攤平在櫃檯上，小了聲地說，挑要緊的撿幾樣來。

藥材鋪的小夥計以為是撞上了匪患，只得匆匆朝藥方上掃了兩眼，便直奔櫃檯裡間去了。

半盞茶的功夫，葯都包好來了，被學文裝在一個錢搭子里。學文從懷裡摸出兩張鈔票放在櫃檯上說，小兄弟，得罪你了，你請收好。說完轉身便走。

兩人走到門口時，藥材鋪的小夥計說，你們還還少寫了一味福爾馬林葯末吧？

學文的那個老鄉便止住了步子，回頭看了小夥計一眼，跟學文低聲說，聽說是最要緊的一味葯呢。

待藥材鋪的小夥計將這味藥包好，遞過來，學文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藥材鋪的小夥計聲音極細地說，我認得你的，你是鄰家雜貨店老闆娘新找的男人吧？

學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終是沒說什麼。

藥材鋪的小夥計將柜上的那兩張鈔票推給他們說，錢沒用的，要是有點米就好了。

學文也是小了聲地應道，改日我叫我老婆過來送點兒糧食給你。

藥材鋪的小夥計才應下了，

學文跟那個男人出了藥材鋪門后，便送那個男人朝另一個巷口走。兩個人的腳步還是很急，不時踩起地上去年冬天留下的一些枯黃了的落葉。

水英嫂子在自家雜貨帶店院門裡，朝他們寬厚的背影望著，直到視線之內沒有來了人影。

水英嫂子怦怦直跳的心這才稍微平穩下來。這時，她想起了去臨江城，已經快四天還沒回來的學福。心不由自主地又一次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