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61章 江城明月起9

於是，伊蓮開始關注他的舉動，知道了他喜歡一個叫蘇子夏的女孩，那女孩是他的高中同學，現在在慕尼黑。

於是，伊蓮開始教陳雨柯開車。陳雨柯學得不慢，但伊蓮自己真不是個好老師。她沒什麼耐心，動不動就把陳雨柯綁在副駕上，開車帶他去悉尼街頭狂飆，看他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忍不住放肆大笑。

於是，在陳雨柯和史蒂芬前往迪拜開會的那天，伊蓮早早地就起床了，在窗前站了半天，卻還是沒有勇氣去機場告個別。

陳雨柯一走，整所大學好像都空了一半。再開著車，在悉尼城的街頭疾馳時，會下意識扭頭看副駕，但已經沒有那個笨蛋了，好像自己身體里的一半已經被抽離。

在接到煊家的邀請，重組風之組，去往江城的那時候，哈耶克曾經聯繫過她，問她：你可以么？

她笑著說：當然可以。

陳雨柯都行，所以，我大概也可以吧？

所以，她為什麼會不自覺地靠近陳雨柯呢？因為陳雨柯，根本就是伊蓮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己啊。

但她伊蓮·安娜貝爾，就是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別人看到她的膽怯。她從不會將任何弱點顯露給別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同伴的屍體，像被屠宰的動物一樣橫七豎八地堆放在一起，有的連臉都看不清了。伊蓮沒說什麼，也沒什麼表情變化，好像早已看慣了這一切。但沒人注意到她拿刀的手在抖——如果有人看到了，問起來，她一定會昂起頭，倔強地說，是因為江城的冬天太冷了。

但情商高如加拉瓦，一定已經暗中覺察了吧？

伊蓮把這輛普通的日產開到120，車子飛馳過窄橋，穿過十字路口，擾亂了這座城市的秩序，好像還是她在悉尼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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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伸手把陳雨漪身上的被子拉到脖頸處，看著她安詳的臉，順了下她那幾根不聽話的額發。

陳雨漪的臉已經被林雨漸用毛巾擦洗乾淨了，除了紅了一大片，並沒有留下明顯的傷痕。幸虧陳雨柯出現得早。

她已經睡著了，眼瞼閉合，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像一隻夕光里安睡著的絨鳥。

在車上時，陳雨漪不知是害怕還是純粹意識不清，一直在斷斷續續說話。先是講她是怎麼從家裡逃出來，她翻窗可輕巧啦就像個女盜賊；又講她趕到長江大橋時看到的景象，她拔刀的手可一點都沒有顫抖……最後開始講一個叫齊子林的男孩。

陳雨漪夢囈般地敘述他們是如何相遇，子林兄怎麼盜了她的微信，通過了自己的好友，怎麼一次次製造偶遇，把自己裝扮得像只大公雞，笨拙地上來搭訕，又講齊子林如何跟蹤她，拍下了她抽出長刀的照片，以用來威脅她，那一天她真的是生氣了，因為她最討厭被別人威脅……林雨漸拉著她的手，偶爾說兩句話安撫下，她不知道，女兒這麼重複，是因為傷心呢，還是單純因為愧疚？

不過林雨漸因此得知，今晚的長江大橋附近，也藏著一個狙擊手。那狙擊手槍法神准，把遊船當成了一座江心的固定靶。

黑貓從門縫間無聲地鑽了進來，房間在十六層，也不知道這隻貓是怎麼爬上來的。它渾身濕漉漉的，尾巴拖在地上，那對蒸汽射燈般的藍眼睛黯淡得像要熄滅。

林雨漸嘆了口氣，從衛生間里取出一塊毛巾，蓋住黑貓的身體，把它擦乾。這隻桀驁不馴的貓大概是第一次這麼溫順，任由毛巾吸干它身上的水珠。隨後輕盈地一躍，趴在床邊，看著安睡中的陳雨漪。

回衛生間，放回毛巾，林雨漸重新裝備上自己的袖劍，披上了搭在椅子上的那件羊絨大衣，藏住裡面的執行衣。

「媽，你去哪兒？」

已經走到門邊的林雨漸回頭，陳雨漪正歪頭看著她。林雨漸懷疑這姑娘其實根本就沒睡著。

「下樓去一趟。」她說。

下樓一趟有各種可能，或許是去買點吃的，或許是去和執行員交流一下信息，正是因為它的含義模糊，就成了用以遮掩的說辭。但陳雨漪也沒多問，點了點頭，說：「平安回來。」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麼。」林雨漸有些疑惑，「你不攔著我？」

「我攔不住的，況且我也沒有理由攔您。」陳雨漪頓了頓，又問，「媽，您是去找丹尼爾，還是那個狙擊手？」

今晚，在武漢的所有執行員都會沖著度卡·丹尼爾去殺，卻沒有多少人會關注獵鷹。但林雨漸清楚地知道，那場悲劇的預謀者，是丹尼爾，但最終一槍殺了陳懷瑾的，卻是蟄伏在天台上的獵鷹。

二十一年前，女人就已經放下了種族的仇怨，但命運的轉輪並沒有放過她。她種族間的對峙依舊沒什麼興趣，但這一次，是家仇激發了她的盛怒。

果真是陳雨漪，是最了解林雨漸的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目的。林雨漸笑了笑，藏住了袖間那十一把短劍的鋒芒。

「好好睡，等天亮了，一切就結束了。」林雨漸說著，俯身下去，在陳雨漪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媽，把陳雨柯也帶回來。」陳雨漪眼波顫動，小聲地說。

「我保證。」

林雨漸推門離去了。陳雨漪從絨被裡伸出一隻胳膊，摸了摸黑貓的腦袋，黑貓趴在那裡，望著窗外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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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大橋上的戰鬥還在繼續，執行員還在向上壓，依靠人數優勢，他們逐漸佔據了上風，而丹尼爾已經顯露出疲態了。

太刀揮出，重新把突進的陳雨柯擊打回去，丹尼爾道：「陳家小子！你聽我一句，往回撤，下橋去，不然很快你就要和這些人一起死了！」

「你做夢！我今晚過來是要你死的！」陳雨柯穩住身形，搶先在所有執行員之前，重新突進！

丹尼爾已經被逼到了大橋的中間位置，陳雨柯注意到他的脖子上一直掛著一個黑色的對講機。

橋上傳來了微微的震動，長江大橋是一座公鐵兩用橋，上層是公路，下層是是京廣線途徑武漢段的雙線鐵路。

火車來了！它如一條鐵龍，自如地在整個江城穿梭而過，明亮的車頭燈就是它雪白的眼睛。它經過長江大橋的時候，長長地鳴笛，有如藍鯨悠長地噴出衝天的水泉，整個橋體都在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