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蒼涼

第49章:蒼涼

「王妃娘娘。」

剛剛進入睡眠的寧蘭不由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蘊兒得到了消息,立馬回來稟報寧蘭:「回稟王妃娘娘,太后快不行了。聽說……也就是今晚的事了。」

「是嗎?」

「是。」

「你先退下吧!有什麼事情,立即稟報本宮。」

退下了蘊兒,寧蘭心裏一陣空虛。還未走出母妃離開的她,忽然間知道太后要走了,心裏有着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覺,這種感覺彷彿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寧蘭的心頭。不是悲傷,卻又深於悲傷。

蘊兒退下不久,太後宮里便來了人,說是太后的意思,要見上寧蘭一面。

太后一見到寧蘭,眼睛就一直盯着寧蘭,許久,對着圍着窗前和屋子裏的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哀家……哀……家……要和蘭兒……單單獨說說話……」

「太后奶奶。」

寧蘭看着寫滿歲月痕迹的一張臉,心裏忽然間冒出了兩個子——蒼涼。一個人,不,她的太后奶奶,先前是多麼的威風八面的人啊?此時此刻,當生命之花枯竭了,一切都彷彿是過眼雲煙。

她,不過是一個老人,生命即將終止的老人。

所有的人退下之後,太后對着寧蘭說道:「蘭兒,扶哀家……坐起來……」

一干人等退下之後,太后說話的語調到不怎麼結巴了,她緊緊地攥著寧蘭的手,努力地集中眼神,看着寧蘭一張清瘦的臉,問道:「蘭兒,你是不是還恨著哀家?」

寧蘭目光落在太后的手上,沉默了幾秒抬頭看着太后搖了搖頭。

縱使她曾經心裏有千萬個芥蒂和怨憤,她曾經恨過,怨過,更報復過,隨着時間的逐流,如今,在太后要離開人世的這一刻,心裏積攢的一切,瞬間淡然了。

「蘭兒,哀家知道,在你的心裏,還怨恨著當年哀家殺了你的乳娘嬌荷夫人。可是,哀家不後悔。若是時間倒轉,哀家還會那麼做。」

「為什麼?」

寧蘭目光因為太后的話,變的犀利。

太后嘆了口氣,看向窗口,眼神悠遠:「在這後宮之中的人……想要活得如……意,就不可能讓所……所有的人都……如意。當年……死的人若不是嬌荷,那……就會是……你和榮祿。不過,嬌荷算是個忠心的奴才,哀家沒有想到,她……為了救……你……們……付出,她的生……命……」

「太后奶奶是如何知曉的?」

太后回憶當年那一幕,腦海中浮現起嬌荷死前的那一抹笑容,說道:「在……你落水之後。」

她早知道了?她卻說她不後悔?寧蘭心裏一陣不舒服,盯着太後有些氣惱,鬆開攥著太后的手問道:「害死無辜的人命,對於太后奶奶來說,真的就沒有一點點後悔嗎?」

「哀家做過的事情……從來不後悔。活在這後宮之中……想……要站的久,想要……站的高……活得被人尊重……就不可能一生一世乾乾淨淨……更……不可能……光明磊落……沒有人可以做到。不爭鬥……就只能倒下去,一旦倒下去……那將是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沒有人可以例外……這就是生在這紅牆之中的悲哀……這裏……不是將……感情道義的地方……只有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咳……咳……咳咳……」

寧蘭盯着太后心裏壓抑的喘不過氣。她心裏清楚,太后的話雖然殘酷卻是鐵錚錚的現實。可是,一生之中不能清清白白,沒有人可以做到?這點她就不信,她不信她不能清清白白地過一生。

她相信生在後宮之中,將永遠無法避免爭鬥,她更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真情。嬌荷夫人對她的感情,母妃對她的感情,諸葛清煥對她的感情,還有……耶律瀚明對她的感情,這些她都相信。若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情,活着的人怎麼可以溫暖?

「太后奶奶您錯了。人與人之間不是只有利用或者被利用的關係。人與人之間還有真情。情系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也不是你說沒有它就沒有。」

「咳咳……真情?真情……」

「蘭兒以為太后奶奶要見蘭兒,是想對蘭兒說您錯了……至少對於殺害無辜的人,你心裏會後悔和自責……不過,好像是蘭兒想的太多。蘭兒告退!」寧蘭說完起身要走,卻被接連的咳嗽聲,給阻止了腳步。

「咳咳……咳……咳……蘭兒……不要……不要恨哀……哀……家……」

太后丟下了最後一句,走了。

寧蘭後來從侍候太后的公公的口中得知,太后大病之後,性情變了很多,對於以前做過的事情,心裏暗暗地後悔過。可是,就算是錯了她也不會道歉,因為,她的一生中,不曾道過歉更不曾向人認過錯。

自從太后病了,那些往日追隨太后的大臣門,紛紛地尋找新的主人。太后一走,大齊國分出了好幾個陣營。

太后出殯后,寧蘭想要離開,可是由於齊迥和皇后以及榮祿的挽留下,寧蘭只要應下,再住些日子。榮祿越來越忙碌,開始還能每天陪寧蘭吃上一頓飯,慢慢的只是一杯茶的功夫,再後來只是匆匆的看一眼,說上幾句話就離開了。寧蘭知道,榮祿很忙。

整個大齊國,朝廷上忙,後宮也忙的不可開交。

蘊兒坐在屋子裏看書的寧蘭,問道:「王妃娘娘,閔將軍託人問話,問王妃娘娘何時可以回國。」

這是閔睿第三次託人來問了。

今日她是第四次被父皇拒絕回大汗國的要求。

快兩個月了,她沒有太多時間了。

冬天來了,衣服一層又一層,寧蘭還是覺得很冷。她不能不走,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這個已經不能讓她感到溫暖的『家』。

放下書札,長談了口氣。

她明白了,她的母妃留下了那句話的真意。她的母妃讓她早些離開,是怕她想走的時候走不了。

「蘊兒將這封信遞給二殿下,親手遞給二殿下。」

「是。」

她原本不想在她二皇兄最忙的時候,給他添亂的,可是,她真的不能在等下去。

她留在這裏,什麼也幫不了他,還讓他分心受到牽絆。

雖然很捨不得這裏,這裏終究不是她的家。

蘊兒傳過信的那天晚上,榮祿趕了過來。短短的一個月,榮祿成熟了很多。

看着榮祿憔悴的面容,寧蘭一陣心疼。一邊為榮祿倒了杯熱茶,一邊問道:「近來還順利嗎?」

榮祿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接過寧蘭遞過來的茶盞,坐了下來。沒有回答寧蘭的問題,眼神落在書案上的書,說道:「你還是那麼愛讀書。」

「只是閑暇時打發時間。這些我想帶走。」

榮祿目光閃過一道黝黯,沉默了片刻說道:「蘭兒,再給二皇兄兩個月的時間,這裏就會完全不一樣。」

寧蘭知道榮祿說的是什麼。太后死後,這大齊國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太子與皇后,太后一走,追隨太後派的那些朝臣,一些被他們拉攏了過去。太子與皇后早早就視為榮祿為眼中釘肉中刺,小時候就想將他們一併處理了,可惜沒有得手。如今,榮祿的羽翼漸漸豐滿,他們又怎麼會不蠢蠢欲動?

一派是榮祿與大將軍,大將軍是榮祿的親舅舅,又掌握大齊國的主要兵權,他有怎麼可能坐視不管?早幾年他就開始與榮祿的母妃為榮祿未雨綢繆了。也許,榮祿一出生他們就行動了吧?對於太子一位,曾幾次三番暗示皇上廢除太子。

還有一派就是她的父皇,她的父皇因為太后不願放權,多年以來一直在奪政權,如今他的父皇正年壯,自然不由有退隱之意。

三派勢力不相上下,她父皇對日後的接班之人,一直意志不夠堅定,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有掌握政權的人才清楚。若是從國家大計來看,她的二皇兄比現在的太子更適合坐上那個位子。如今三派之間表面和睦,暗地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就是政治,她不喜歡的政治,即使如何的不喜歡,她還是無法避免的捲入了。

父皇和皇后她離開的原因是什麼?是怕她回到大汗國對她不利?還是以她來牽制她的二皇兄?或者是用她來和大汗國做什麼交易,更或者……到底是什麼?她不想去想。

這裏,她的母妃走了,他的父皇變了,這裏,如今不再是家,只不過是戰場而已。

「二皇兄,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想要得到那個位置?」

榮祿沒有看寧蘭,而是盯着茶盞中的瓜片,非常認真地說道:「在你跳進落夕湖池的那天。」

寧蘭吃驚地看着榮祿,問道:「你是為了蘭兒?」

榮祿微微扯了下嘴角,看着寧蘭說道:「一開始是為了你。從大汗國回來之後,二皇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個位子必須拿到。」

必須拿到那個位置?看着榮祿嚴肅而認真的臉,寧蘭怔了好幾秒,這樣的二皇兄是她比較陌生的。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二皇兄是如此認真地想要得到一樣東西。

「為什麼?」

榮祿肅色說道:「只有得到了那個位置,才可以保護最珍惜的人,也才能給最珍惜的人依靠和幸福。」

為了保護最珍惜的人?想給最珍惜的人依靠和幸福?這就是二皇兄想要得到那個位子的原因嗎?二皇兄最珍惜的人是誰?迎上榮祿一雙幽暗的眼神,寧蘭的心,猛然一悸,彷彿被什麼砸中了。

「二皇兄,蘭兒該回去了。」

榮祿聞言心裏一沉,不由說道:「蘭兒,不會要太久,二皇兄可以承諾你,不會太久這裏就會溫暖的。」

他不捨得讓她走,不捨得她離開他的視線。想到她在哪裏的日子,他不放心將她交給耶律瀚明。雖然,他是個有度量和氣魄的人,雖然他愛着蘭兒,他還是捨不得放不下……

寧蘭很認真地看着榮祿,字字清脆有力地說道:「二皇兄,那裏是蘭兒的家,蘭兒始終是要回去的。」

「家?這裏也是你的家。留在這裏二皇兄可以照顧你,二皇兄有能力照顧好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更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二皇兄,蘭兒出嫁了,我是耶律瀚明的妻子,那裏才是蘭兒真正的家!」

「到底為什麼?他和我之間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你選擇他?為什麼愛的人是他?」他原本以為一切的努力是為了最後的團圓,不想在最後一刻,在他們可以在一起的時候,她卻選擇了那種方式……最後一刻,她選擇的人炎殤。他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錯?明明是先喜歡上他的,明明他們有過山盟海誓的……為什麼?

寧蘭被榮祿的話給驚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榮祿,好一會兒,她都希望是她聽錯了。可是,面對一雙直視她的黑目,一瞬不眨的注視,她的心慌了。

「二皇兄,我們之間是兄妹,你我之間有的永遠是兄妹之情。」

瞅著寧蘭緊張的臉,榮祿的心一陣揪心的疼痛,他嚇到她了嗎?她應該被他嚇到了。曾經的往事,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方才他的那些話,一定嚇到她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今生他們之間是兄妹。

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還會不甘心?他都已經決定放棄了,他們今生可以幸福,為什麼他要說這些?

「蘭兒,別怕二皇兄,二皇兄沒有發瘋,今生我們之間當然是兄妹。二皇兄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親情那麼深,為什麼比不過你與他之間的愛情?二皇兄是擔心他對你不好……也許,二皇兄是想的太多了。」

榮祿說道這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不敢再看着寧蘭的眼睛,這一刻他的心是亂的,他愛她,一直都愛他。原本以為他可以麻醉他自己,他對她只是親情。可是,他現在越來越分不清楚了,他其實對她的愛情從來就沒有終止過。

他把墨荷的愛情,一直延續在寧蘭的身上。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他和她已經緣盡了。沒明知道,他還會情不自禁地對她有特殊的感情,他也許是真的瘋了!

「夜深了,你早些歇息,二皇兄先回去了。」

榮祿說完轉身便向門口走,頗有幾分掩飾內心感情的成分。

在榮祿起身向門口走時,寧蘭對着榮祿的背影說道:「二皇兄,蘭兒愛他。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蘭兒回到他的身邊。」

榮祿聞言整個身子驀然一僵。好一會兒,才回頭面帶笑容地望着寧蘭說道:「放心,二皇兄不會阻攔你。只要是你認定的幸福,二皇兄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包括二皇兄在內。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關於……關於你回去的事情,給二皇兄幾天時間安排。」

榮祿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隨着他的轉身,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冷了下來。

方才他的笑容,應該不是很僵硬吧?

榮祿摸了摸臉頰,沉着軍冷的面容繼續向外走。在遇到蘊兒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屋子裏的爐火再添一些,別讓公主凍著。」

「奴婢遵旨。」

蘊兒看着榮祿離去的背影,面色一片深沉。

二殿下對公主真的很關心,這種時刻,恐怕只有二殿下對公主是真心的了。

她又一次地告訴他,她愛的是他——炎殤,不,是耶律瀚明。這是她第一次告訴他,她愛的人是誰。他的心怎麼了?為什麼感覺要窒息了一般?

一切不是早就明白的嗎?呵呵!向天羽啊向天羽,你到底在想什麼?如今的你,存在這裏,不就是希望他們在一起,幸福地在一起,解除千年來的情劫嗎?還想抱着什麼念頭?

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你應該放下了她,只有你退出,你放下,她才可以得到幸福。

愛一個人可以生生世世,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在一起,愛一個人,不就是讓自己愛的人幸福嗎?能給她幸福的人,只有那個男人!

無論是誰阻止,她都要回到他的身邊,這是她的心聲。他就應該像個男人,大大方方的放手,不是嗎?

回頭看着那間亮着燈火的房子,榮祿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悲傷。

原來,放下比拿起,要難上很多,很多!

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耶律瀚明為了她,不僅放下了對他的仇恨,還救了他的性命。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放下那麼大的深仇大恨,用他的血救一個仇人,這無疑是因為他太愛她了。前世,他輸給了炎殤,是因為他的錯過,該抓住的時候,他沒有抓住。今生,她輸給了炎殤,是因為他早就喪失了爭取的資格,他早就沒有立場來爭取。

炎殤對她的愛,不比他少。將蘭兒交給他,他可以放心了。

蘭兒,二皇兄一定會拿到那個位置,一定會把大齊國變強,一定會成為你堅實的後盾,永遠都會默默地愛着你,支持着你,守護着你。

在等幾天嗎?

在這裏呆的越久,對她來說越是不利,先不說她不能按照耶律瀚明給定的時間回去,但是在這裏,留的越久,越是危險。

湘芙皇后現在沒有對她動手,不代表永遠不對她動手。昨日,湘芙皇后的一番話,已經說的很清楚明了。讓她拿出態度,是否願意幫助太子。站在太子一邊,是生,站在別的位置,是死。雖然話語說的隱諱,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

她不喜歡湘芙皇后,正如她不喜歡被人威脅一樣。撇開二皇兄與她的交情不說,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威脅。沒有人可以威脅她!

他不想幫助太子,太子與二皇兄之間選擇,無疑她的選擇是她的二皇兄。可是,她也不好幫她的二皇兄,她幫了她的二皇兄,也就等同於她不孝,等同於她幫助別人欺負她的父皇。

她二皇兄的實力,她相信!三派之間,她誰也不想幫,她已經不是大齊國的人了,至少,她這一次回來,感覺到的除了是客套,便只有陌生了。

蘊兒走進寧蘭的書房,將爐火挑了挑,見寧蘭正瞅著窗外發愣失神,不由上前問道:「王妃娘娘,夜深了,是否需要奴婢侍候您就寢?」

「不必了。」

寧蘭收回心神,掃了一眼蘊兒,立即拿起紙筆,快速地寫了一封信,說道:「這封信,儘快遞給閔將軍。你親手遞給閔將軍。」

「奴婢遵旨。」

寧蘭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情,立即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

蘊兒稍作思考了下,回道:「回王妃娘娘,今兒是初九。」

初九了嗎?時間過的真快!

寧蘭算了下日子,對着蘊兒又吩咐道:「準備幾隻信鴿給本宮。」

「信鴿?」

「嗯。」她現在需要鴿子,而且很迫切。有些事情,她不想被更多人知道。

「快去吧!主意安全。信,務必送到閔將軍的手中。」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蘊兒說完,接過寧蘭遞給她的書信快速地退了出去。

她不能再等,她要靠她自己的力量,離開這個軟禁她的地方!

湘芙皇后從梳妝台前,調轉了頭看向由著貼身侍女領進來的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沉聲問道:「那邊有什麼情況?」

「回稟皇後娘娘,二殿下今晚去了一趟綰熙宮,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離開了。」

榮祿去了綰熙宮?他竟然去看了寧蘭?有什麼目的?榮祿與寧蘭的關係一向較好,她是絕對不會讓榮祿得到大汗國的力量。如今,把她留在這裏,現在最多算是下策。看來……是時候準備啟動另外一個計劃了。

「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身穿夜行衣的女子遲疑了下,回稟道:「回稟皇後娘娘,這……這個奴婢沒有聽到。二殿下的武功高強於奴婢,奴婢不敢走的太近,恐怕二殿下發現了奴婢,暴露了身份。」

「還有其他可疑之處嗎?」

女子搖了搖頭,「沒有。」

二殿下走後,她走進時,只見蘊兒從書房裏走了出來,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對了,她記得蘊兒走出書房時,神色有點……會不會是她想的太多?一會兒回去再看看究竟。

湘芙皇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本宮知曉了,你先先去。這幾天給本宮盯緊綰熙宮,任何風吹草動可疑之處,都必須一字不漏地稟報本宮。」

女子恭敬地接語言道:「奴婢遵旨。」

湘芙皇后回過頭,盯着銅鏡,一邊拿下頭上的朱釵,一邊說道:「退下吧!」

「奴婢告退。」

那個賤人聯合她的娘家人,想要廢掉她的皇兒,把她自己的兒子扶上太子之位嗎?

她絕對不允許!

她要在他們的兵馬進京之前,除掉那個禍害,她不會讓任何人動他皇兒的太子之位。

如今,最關緊的事情,還有一件。綰熙宮裏的那個人,留着也是個禍害。她的背後可是有着強大的後盾,從她得到消息可以推斷出,她可是很受大汗國王的寵愛,不然也不會讓大汗國第一將軍閔睿來護送她回國探親。只是,她如何除去這塊絆腳石呢?

在宮裏動手?這招棋……太險了,若有絲毫的不慎,她將會萬劫不復永無翻身之地。只是,從如今這局勢來看,她只能險中求勝,不得不為之了。

湘芙聽過稟報,斂色追問道:「信鴿,一隻都沒有截下,還是一隻都未飛出綰熙宮?」

「回稟皇後娘娘,屬下在綰熙宮裏守了一天一夜,沒有見到一隻信鴿飛出綰熙宮。」

她要信鴿做什麼用?信鴿若是不能傳信,還有其他的什麼用嗎?湘芙皇后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寧蘭到底要那些信鴿做什麼用。那些信鴿不管是做什麼用的,她都不會讓她傳出一封信。

「你再去監視,多派幾個人去看着她,絕不能讓她傳信出去,知道嗎?」

「屬下遵旨。」應聲之人,在湘芙皇后的一個手勢下,消失了蹤影。

她要用信鴿傳信給什麼人?惜風的武功不差於宮中的御林侍衛,是她爹爹為她親自培養的四大死士之一,她昨晚竟然什麼也沒有聽到……昨晚榮祿和她到底談了些什麼?榮祿的武功已經到了那種高強的境界了嗎?

「惜月。」

「奴婢在。」

湘芙皇后拿着牌子猶豫了片刻,一副破釜沉舟之勢,果決地說道:「將這封信傳給大人,讓他立即執行這個任務。」

「遵旨。」

惜月接了令牌,走到門口處遇見了邁著輕盈步伐的惜雪走進,怔了下,沒有說話徑自走開了。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說。」

惜雪行過禮並報道:「回稟皇後娘娘,綰熙宮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哦?說。」

惜雪一邊回憶一邊稟道:「奴婢觀察,綰熙宮裏的蘊兒從宮外買了一些信鴿進來。哪些信鴿不是用來傳達書信的,而且用來烹飪的。」

「竟有這樣的事情?」用信鴿做烹飪?她竟然用信鴿烹飪?她為何不用普通的鴿子?為何不直接吩咐御廚?鴿子的確是補身體的……難道……她……算算日子,寧蘭回來快一個月了,按照記載,這幾天應該是她不大方便的日子……

「惜雪,你親自去一趟,查實一下……」

湘芙皇后在惜雪的耳邊輕聲吩咐了一番。若是一切,如她猜想的話,那真是上天幫助,她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三日後

寧蘭看着蘊兒走了進來,立即追問道:「已經準備好了嗎?」

蘊兒點了點頭說道:「是。閔將軍那邊已經準備就緒,只等王妃娘娘到達,護送王妃娘娘回國。二殿下今早出的京城,是從西城門出得城。」

寧蘭不放心地問道:「確定是二殿下本人嗎?」

「是。奴婢親眼所見。」

西城?二皇兄從西城門出的京城?他今天出城一定是調兵去了。既然出了城,那就是說皇後娘娘的暗殺行動失敗了。只要二皇兄沒有生命的危險,她……走的也安心。只是,臨走之前,她不能再見二皇兄一面,心裏還是會覺得很遺憾。

寧蘭起身整了整衣服,向著門外走去。

蘊兒盯着寧蘭珍惜如命的書札問道:「王妃娘娘,這些書札一本不帶嗎?」

若是可以,她很想帶走這些她母妃給她留下來的書札。這裏有着很多記憶,有很多她母妃對她的愛。只是,宮裏的人眾所周知的事情是她珍惜這些。若是這些東西不見了,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尤其是不能讓皇后在她的身邊安插的那些眼線懷疑。

「不必了。」

人能平安順利的離開,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些,就讓它留在這裏吧!

寧蘭擰着她事先親手為齊迥做好的冷香粥,向著御書房走去。盯着手裏的木桶,寧蘭的心有些酸澀和悲傷。這恐怕是她在大齊國,不,這可能是她一生之中,最後一次為她的父皇做粥了。

她還記得,她的母妃一直做這種味道的冷香粥給她的父皇吃。

如今,母妃走了,不知道在她父皇的心中,會不會想起那樣的母妃?一直深愛他,默默地支持他,為他親自下廚,做出天下間獨一無二味道冷香粥,經常通宵達旦等待他,為他流淚,為他守候,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女人?

曾經不知兒女情長,她為那樣的母妃而氣惱,為母妃那麼深的愛着她的父皇而感到不值,如今,當她明白兒女情長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心裏對她父皇的怨憤也釋下了。

無論如何,那是她母妃的選擇,是她母妃的愛情,她充其量是一個旁觀者。在兩個人的感情之中,誰多付出,誰少付出,這都不是罪過。

寧蘭進入御書房的時候,齊迥因為睏乏,正趴在御書房的書案上打着盹。

寧蘭忽然發現,記憶之中的父皇變了。

曾經他是那麼高大和遙遠的一個人,此刻,只是一個為了國事和政權操心不已,疲憊地趴在書案上打盹的男人了。這種心裏落差,讓寧蘭清晰地感覺到她真的長大了,已經不再是那個圍繞着父皇身邊打轉的小女孩了。

秋去冬來,冷風陣陣從窗口湧進,寧蘭感到一陣冰寒,放下了手中的小木桶,拿起了一條披風,輕移著蓮步為齊迥披上衣服。

一種說不出的酸澀,湧上了雙眸,不由低聲說道:「父皇,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寧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齊迥抬起了頭,雙目通紅,面色有些憔悴,盯着轉身的寧蘭問道:「來了怎麼不叫醒父皇?」

「兒臣參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迥看着行大禮的寧蘭,說道:「如今你已經是大汗國的王妃,不必行如此大禮。」齊迥的目光從寧蘭的身上移到書案上的小木桶上,皺了下眉頭問道:「這是什麼?」

「回稟父皇,這是兒臣為父皇親自做的冷香粥。」

「冷香粥?」齊迥沒有打開小木桶,而是盯着小木桶愣愣地失神。

冷香粥曾經是他最喜歡吃的粥,只是,熙妃走後,他就再也沒有吃過。不是御廚的廚藝不精,而是他知道,有些味道必須出自什麼人的手,有些味道也只有出自於某個人的手,才能吃出用心和愛的溫暖。

那個女人,曾經是他最愛的女人。她走了,他的心某一個看不到的角落,空了。

寧蘭的面容,他和她的女兒,容貌神情都由幾分她的影子,看着寧蘭他就會很想她。只要想到他,他就後悔不已,自責不已。

這也許就是他怕見到寧蘭的緣由之一吧?

寧蘭見齊迥沉默不語,不由正色請辭道:「兒臣向父皇請辭。」

「真的很想離開嗎?」

「是。」

他本不想她離開這裏,想到他的女兒在大汗國被欺負,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去了哪裏……他對你好嗎?」

「他對兒臣很好。」

齊迥看着寧蘭,雙眸幽深一片,一眼不眨,片刻后認真地說道:「當初是因為國情……逼不得已,如果……你回去是為大齊國,可以不回去。如今,父皇可以做主。」

寧蘭搖了搖頭說道:「兒臣不只是為了國家,兒臣也想像母妃一樣,真真切切地愛一個人。兒臣想知道,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真真切切地愛一個人,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盯着寧蘭堅定的面容,齊迥沉默了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佩遞給了寧蘭:「拿着它,從東邊的城門走,你可以順利的通行,出了城不要耽擱……今後,在那一個親人沒有的地方,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父皇和你的二皇兄都不能在護佑你了。」

「兒臣叩謝父皇的成全之恩。」

寧蘭說完便給齊迥磕了個頭。

「兒臣叩謝父皇的生養之恩。」

又磕了個頭。

「兒臣不能繞膝盡其孝道,父皇一定要保重身體……兒臣……就此叩別父皇,願父皇長壽無疆。」

再磕了個頭。寧蘭語音有些哽咽,分離的悲傷,讓她心裏一陣難壓的難過。

齊迥的眼睛布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有些沙啞地說道:「快起來吧……你身體一向單薄,如今秋去冬來,地上冰寒。」

寧蘭起身之後,對着低頭不看她的齊迥又問了一句:「父皇,你還愛着母妃嗎?」

齊迥沒有開口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父皇保重。兒臣告退。」

「想要回來,隨時可以回來。」

「好。」寧蘭聞言全身一僵,眼睛瞬間紅了,咬着朱唇平靜下了情緒,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御書房。

寧蘭從御書房出來之後,順着宮道向著綰熙宮走去,在計劃好的一個轉角處,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與先前準備好的一個侍兒對調了衣服。

裝扮成寧蘭的侍兒,用着寧蘭的聲音和口吻說道:「本宮要一個人走一走,你們先退下吧!」

「奴婢告退。」

寧蘭與蘊兒應聲退了下去,隨後甩掉了盯視她們的眼線,迅速地向著東邊的城門趕奔而去。因為掐著時間點,寧蘭到了東城門口,城門即將關上,因為有着齊迥事先賜給她的玉佩,寧蘭很順利地出了城門。

城門口停著閔睿事先準備好的兩輛馬車。

易容過的閔睿一見寧蘭出來,跳下馬車,掀起馬車的車簾說道:「王妃娘娘,請上馬車。」

「嗯。」

寧蘭回頭看了一眼皇城,腦海中浮起齊迥的一句話——出了城不要耽擱。

父皇的意思是讓她快馬加鞭的離開吧?父皇讓她走東城門,是因為他事先為她打理好了……記得,當年她與二皇兄還有諸葛清煥出宮遇到殺手,回宮之後他的父皇曾向她說過……要是私自出宮,就走東城門,這是她和他父皇之間的秘密……

坐上了馬車,寧蘭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他的父皇是愛她的。他的父皇也深愛着她的母妃。雖然他低着頭,沒有目送她離開,她還是見到他父皇眼睛間珠光閃閃。

她好捨不得,真的好捨不得離開這裏……

兩輛相同的馬車,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奔走。

御書房

齊迥盯着寧蘭的背影,目送著寧蘭走出了御書房。眼睛濕濕的他,用着一雙顫抖的手,打開了寧蘭送過來的小木桶。

冷香粥的熱氣撲鼻而來,香氣四溢。

這種味道,他再熟悉不過。

他最疼愛的女兒,他與他一生之中唯一付出真愛的女人生的孩子走了,這一生恐怕都沒有機會再相見了。

用勺子挖了一勺冷香粥送入口中,一股無法壓仰的分離悲傷從他的眼睛裏流了出來,順着他那輪廓分明的面容落進了冷香粥的粥碗裏。

馬車奔走了快一個時辰,在事先約定好的梅香河邊停了下來,等待着閔睿與她們回合。

寧蘭下了馬車,靠着小河邊的一顆白樺樹,眼睛望着皇城的方向。才出皇城,她就開始捨不得了,才出來,就有想回去的心情。那個地方,她曾經很想逃離的地方,她這一刻開始思戀了。

蘊兒見寧蘭面色有些蒼白,關切地問道:「王妃娘娘,您沒事吧?」

「本宮無礙,歇一會兒就好。」

寧蘭心裏清楚,這一路馬車的奔波對她很不利……一雙玉手撫摸在腹部,眉心糾結成團,雖然很不利,她卻只能奔走!希望幸運之神,可以護佑她們平安平安地回大汗國。

那個人,還在等她。

他為了她救了她的二皇兄,他用他的血用了他二皇兄的命。他為了她真的做了很多……她一定要回到他的身邊!為了他,她願意冒險,她不想讓他等的太久。

蘊兒看着離她們越來越近的馬車,激動地說道:「王妃娘娘,閔將軍他們來了。」

「嗯!」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停在了離寧蘭只有三丈之遙的地方。

「閔……」

蘊兒的臉色再她見到下馬車的人後,瞬間凍結了。

湘芙皇后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看着寧蘭笑道:「蘭兒走時沒有來的及與母后說一聲?母后只好親自來送蘭兒一程了。」

寧蘭看着隨着湘芙皇后跳下馬車的兩個宮女,從她們輕敏的落地之勢推斷,寧蘭知道下面會很艱巨,不過,她和蘊兒應該可以應付這兩個人。

「真是辛苦了母后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湘芙皇后的目光落在寧蘭的腹部說道:「不辛苦,母后看着你長大,若說不能親自送你一程,母后又怎麼會安心呢?」

「有來無往非禮也,蘭兒也會送母后一程。」

「那就不必了,還是由母後送你吧!」湘芙皇后話落,一記眼神,寧蘭五丈開外的四面八方,冒出了十幾名蒙面人,個個手中拿着鋼刀,一步一步向著寧蘭逼近。

寧蘭冷冷地看着湘芙皇后說道:「看來,你是早有安排,你是如何得知本宮會走這條道?」

湘芙皇后的馬車車夫跳了下來,看着寧蘭說道:「因為奴婢事先告訴了皇後娘娘。」

「你……原來是你背叛了本宮。」

盯着與她先換對換衣服的侍兒——磬兒,寧蘭眼中升起了一道殺意。

她,最痛恨被人出賣。

「蘭兒錯了,她不過是從今早開始變成了磬兒。」湘芙皇后話落,那個長相相似於磬兒的女子,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你們竟然殺了磬兒?」

湘芙皇后笑了下,說道:「不只是磬兒。在你死前,母后可以再多說一件你不知曉的事情。你的母妃,那個病秧子,她也是本宮送走的。」

寧蘭聞言雙手緊握成全,雙眸間的殺氣更加凝重:「你說什麼?是你……」

「不錯,既然病了,還要堅持等着你回來,想要見上你最後一面。母后見她等的太辛苦,就做了回善事,送了她一程。一個病秧子,沒有必要得到更多的寵愛。」

寧蘭一字一頓,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會殺了你!」

「你恐怕只能等到下輩子。你說……今日本宮送走你,再拆人送信給大汗國王,讓他以為是最疼愛你的二皇兄殺了你,你說……那個天下第一的大汗國王會不會為了你們報仇呢?」

「你休想!」

「怎麼?你想有等救兵來嗎?母后告訴你,那個什麼第一的將軍,恐怕應接不暇,顧不到這裏了。也許,他已經被二十名死士給送上天了。」

「你……本宮今日一定要殺了你!」

寧蘭話落,一記熟悉的蕭聲划空響起,悠遠而又悲傷,讓所有的人都聽的一陣心裏發酸。

「誰?」一曲落下,湘芙皇后的臉色更加難看,因為悲鳴的蕭曲落下,她還未找到吹簫之人的藏身之地。明明是那麼近的蕭聲。

「不用找了,我就在這裏。」話音一落,白樺樹上飛下了一記健碩的身影。

湘芙皇后盯着從白樺樹上飛身而下的英俊男人,緊色問道:「你是誰?」

「有我在,不需要你動手。」

瀚明一雙鷹目落在寧蘭的身上,扯下了身上的披風給寧蘭披上,輕柔地將驚詫的失了神的寧蘭攬入懷中,還不忘記在寧蘭的額頭上親啄了下:「冬天來了,即使風景再美,也要多穿一些衣服才可以出來觀光,知道嗎?」

「你……」寧蘭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盯着瀚明的笑臉,感受到大手的溫度,確定不是做夢,也不是她的眼花,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等不了三個月,就來了。」瀚明臉上浮起爛漫的笑容,就好像陽光一般,瞬間溫暖了寧蘭。

湘芙皇后驚異地盯着白樺樹下用着寧蘭的英俊男人,有些語結地問道:「你……你是大汗國王……耶……耶律瀚明?」

「昨夜……那個人……是你嗎?」

瀚明笑問:「你說呢?」

「我……我以為是在做夢……」

湘芙皇后從男子對寧蘭的態度上猜測地問道:「你是耶律瀚明?」

瀚明依舊沒有搭理湘芙皇后,用手指點了一下寧蘭的鼻頭,寵溺地看着寧蘭,笑問:「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嗎?」

「來了,為何不讓我知道?」看着瀚明,寧蘭先前十二分警備的心情,放下了不少。

她感覺還是在夢中一般。

她做夢都不會想到瀚明回來這裏,感受着他的心跳聲,她再一次確定,她不是做夢。想到昨晚的那個夢,她在夢中夢見到了他默默地守在她的床前,還為她蓋被子……

她以為是夢,她以為……她以為是她太想他了,所以……才會夢到他……所以見到了他。

瀚明溫柔地說道:「這個嘛……想給你一個驚喜。」

湘芙皇后見瀚明壓根當她是隱形的人一般,與寧蘭有說有笑,氣的一張玉容打了無數個褶皺,指著寧蘭和瀚明令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立即殺他們!」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向著瀚明和寧蘭殺了過來。

瀚明在寧蘭的耳邊溫柔地說道:「閉上眼睛。」

「他們……」寧蘭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瀚明臉上的篤定給打斷了。

「乖,聽話。」

瀚明看都未看周圍蜂擁過來的殺手,而是輕柔地抬起攬著寧蘭腰間的手托起了寧蘭的下巴,嘴角劃過一道優美的唇弧,向著寧蘭的朱唇吻了上去。

他是真的想她了。

空中閃出一道金光,金光像天下的流星一般,瞬間在白樺樹的四周劃過了光環,將那些沖向他們的殺手,制止在一丈開外。

血,染紅了大地。

前一秒中還能呼吸的殺手,在光環落下的那一秒,一個個倒向了地面。

空氣之中,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死亡之氣。

湘芙皇后不可置信地盯着一個個倒下的身影,驚恐地望着白樺樹下身影,彷彿見鬼了一般,沖向馬車想要逃走。

只是那麼一瞬間,她的人全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活着……這個男人一定是鬼怪!

「啊!」又是一道金光閃過,湘芙皇后一聲痛呼,跪在了馬車旁。

寧蘭聞聲推開了瀚明,看向湘芙皇后,雙眸冰冷,殺氣凝聚。

瀚明盯着掙扎著爬向馬車的湘芙皇后,對着寧蘭說道:「讓她活着離開。」

「她殺了我的母妃。」

瀚明只手抱着想要追馬車的寧蘭,柔聲說道:「你父皇說了,他會處置她。」瀚明話落又是一記金光伴着慘叫聲,在空氣中落下。

他雖然答應齊迥放她活着回宮,可沒有說讓她完好地回宮。

他不容任何人欺負他心愛的女人,更不能原諒有人想對他心愛的女人氣殺心。所以,他用銅錢打斷了湘芙皇后的四肢經脈,即使齊迥不殺她,讓她僥倖地活在宮中,她的一生也只能躺在床榻上度過。

而且,會痛不欲生!

因為,他還不忘在銅錢上加送些東西,哪種東西不會要了人的性命,卻足夠讓活着的人品味餘下的人生。

「可是……」

瀚明看着遠去的馬車,輕描淡寫地說道:「放心,就算你父皇不殺她,她也會在痛苦中過完她餘下的人生。」

寧蘭收回目光,訝異地看着瀚明:「你何時見了我父皇?」

瀚明淺淺一笑,挑了下眉頭,將寧蘭橫抱而起,一邊走向不遠處的馬車,一邊在寧蘭的耳邊賣關子地補充一句:「不只是見了你的父皇,我還去見了你的母妃。」

「你去看了我母妃?你怎麼……」他去見了她的父皇?還見了她的母妃?

「嗯,還是和你父皇一同去的。」瀚明輕柔地將寧蘭放在他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裏,跟着上了馬車。

寧蘭完全不知狀況地看着瀚明,心頭百味交加,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和她的父皇一同去看了她的母妃?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瀚明瞅著寧蘭期待的雙眸,笑着說道:「這是男人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不過,若是……我可以告訴你哦。」瀚明說話間用手指點了下面頰,他的意思自是不言而明。

寧蘭看着瀚明微笑的雙眸,有些羞怯地在瀚明的臉頰上親啄了一下。

「你父皇說,要我今後好好照顧你,還說他對你母妃……」

「他對我母妃什麼?」她很想知道她的父皇與他之間說了什麼,更加好奇他父皇是怎麼說她母妃的。

「還有……這。」

寧蘭盯着瀚明手指指著的雙唇,面容上一陣燒熱,兩朵紅霞上了面頰,在瀚明堅持的等待下,嬌容慢慢靠了過去。

「你……唔……」

馬車向著大汗國的方向趕奔,車裏一片暖意如春。

寧蘭的嬌容一片紅潤,氣喘吁吁地瞪着得意洋洋地望着他的瀚明,追問道:「你……耍賴……父皇都說了些什麼。」

「這裏……」

寧蘭眯起漂亮的雙眸,抗議地說道:「不許耍賴!」

瀚明見着寧蘭眯著雙眸瞪着他,嬌容紅丹丹的,心情更是大好,忍不住地一陣哈哈大笑。

看着寧蘭,瀚明想到那日在城門口的事情,若是他沒有放下他的驕傲,沒有向她說出他的心聲,他和寧蘭也就不會有這麼一天,更不會得到這份幸福……

她是他的,她的人與她的心都是他的。那些沉積很久的猜測和不確定,通通的見鬼去吧!

「不許笑……嗯……」

一記纏綿的親吻,打斷了寧蘭未說出的話語。他絕對不會再有對她放手的念頭。生生世世,他都要緊緊地抓着她!只要她,除她再無旁人。

「不要!」一聲急呼,立即組織那隻向她腰間抹去的大手:「不要……我……」

瀚明看着寧蘭面容上的驚色,忽然想起那次酒醉后發生的事情,不由疼惜地說道:「這一次不會……」

寧蘭見瀚明的大手再次落在她的腰間,心裏一陣着急,立馬急聲說道:「不……他們會……馬夫他們會……會……」

瀚明粲然一笑,說道:「他們只會聽該聽的,看該看的。」

寧蘭再次推開了瀚明,說道:「不……不是……我……我們不能……」

「不能?」瀚明從寧蘭的臉上看到了堅定的拒絕,而不是羞澀與害怕,整個人冷靜了下來。她是不能還是不想?難道是那一次……他給她的心上留下了不好的陰影,她才會這樣的抗拒他?

寧蘭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着寧蘭緊張的面容,瀚明剛伸手還未碰到寧蘭,就被寧蘭給握著,「不……」

「放心吧。」

遭受寧蘭拒絕的瀚明,心裏雖然不太理解,這一刻,他還是放下了心頭的那股燥熱的念頭。他有一生的時間可以和她在一起,不急在這一時。伸手將寧蘭攬入他的懷抱,繼續說道:「你父皇說,他一聲最愛的女人是你的母妃,你是他與他最心愛的女人所生,要我好好的愛你。不要像他,在失去的時候,想要珍惜都沒有了機會。」

「父皇真的是這麼說的嗎?」寧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瀚明,紅紅的眼睛裏湧出了淚花:「母妃若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

看着寧蘭心事重重身影,瀚明心裏的疑惑不解更深了幾層。五天了,她再一次地拒絕了他對她的親熱。

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總是拒絕他?他們之間為什麼不能?

那一天,她拒絕他,他以為她需要時間,至少他還可以親吻她,現在倒好,她連親吻都不願意了。若是她心裏和他一樣喜歡着他,為何如此的抗拒他?

難道她的心裏對他……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他?

不行,他要問個清楚,再這樣下去,他非鬱結成病。瀚明思及從馬車裏拿起了一件披風,下了馬車向著寧蘭走去。

瀚明為寧蘭披上裘衣,柔聲說道:「外面冷,還是上車吧。」

「嗯。」寧蘭點了點頭,看着瀚明,她想告訴瀚明一件事情,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蘭兒,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瀚明問道這裏稍稍停了幾秒,在寧蘭不解的目光注視下,繼續問道:「我們……是不能,還是你不想那個人是我?你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確定,你心裏愛的那個人是我嗎?」

「我……」

他怎麼會這樣想?他還不明白嗎?她心裏只有他啊!

「若是你心裏愛的那個人是我,我不會……不會勉強你……」瀚明說完看向大齊國,他今天務必弄清她心裏的想法。

寧蘭由瀚明的身後,一把抱住了瀚明,說道:「不是,不要誤會……蘭兒……蘭兒心裏的人,只有你。」

瀚明轉過身子,看着寧蘭問道:「那是為什麼?」

「我……我……」寧蘭正想將那一件壓在她心裏,幾天都在想着怎麼告訴瀚明的事情告訴瀚明的時候,被閔睿的聲音給打斷了。

「末將參見大王,王妃。」

「什麼事?」

閔睿稟報道:「探子回報,有一隊不明身份的兵馬正向這邊趕來。」

「兵馬?多少人?」兵馬?難道是大齊國派兵來追他們的兵馬?

「有二百多人。」

二百多人?不多。

在瀚明將寧蘭扶上馬車的時候,那由遠及近的一陣馬蹄漸漸臨近,領頭之人的面容越來越清晰,闖進了瀚明的視線之中。

瀚明看着漸漸走近的榮祿,心裏一陣暗思。怎麼會是他?他追來做什麼?

「大王……」閔睿攔住了榮祿,目光看向瀚明。

坐在馬車之中的寧蘭,瞅著瀚明陰沉的臉,狐疑地問道:「是什麼人?」

「不用擔心。」瀚明說完,向著榮祿走去:「你有什麼事?」

榮祿沉聲說道:「我要見蘭兒一面,有些話要和她說。」

瀚明回頭看了一眼馬車,皺了下眉頭,拒絕地說道:「你有什麼話與我說是一樣的。」他有什麼話要和她說?他是不是要說些拐走蘭兒的話?怎麼看,他都覺得榮祿不是那種可靠的人。上回,就是他將蘭兒從皇宮中拐帶走的,在他的印象之中,他比那人販子還要危險。

榮祿被瀚明看的心理一陣不舒服,再次開口說道:「我必須見蘭兒一面,有些話必須和她說,只能與她說。」

瀚明正想說什麼,寧蘭已經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一見被瀚明攔住的來人是榮祿,不由走了過來:「二皇兄……怎麼是你?」

瀚明有些不高興地擋在寧蘭和榮祿中間,一副預防餓狼的架勢說道:「你現在見到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榮祿看了眼寧蘭,對着瀚明說道:「我有些話要與蘭兒單獨說,放心,我不會將她虜走。你應該不會不答應吧?」

「……」

瀚明正想拒絕,可是,當他見到寧蘭懇求的目光時,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他好不容易和蘭兒和好,可不想再因為什麼人,鬧的感情不和。

「你們只有一刻鐘的事情。」瀚明說完向著馬車走去。

「蘭兒。」騎在馬背上的榮祿向著寧蘭遞出了一隻大手。榮祿將寧蘭拉上馬背之後,打馬在瀚明看的見,卻聽不見的百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了馬兒,扶著寧蘭下了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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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禍涅槃劫:千世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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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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