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顧學長，我想自己走一段路

凌晨四點，滿天繁星點綴著，街道上的燈光寥落，行人也很少，路微涼背着包站在火車站入站口，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城市，下意識地用手指點了點手機屏幕，翻開了通訊錄，眸光在一串號碼上停留了片刻，最後按了關機，朝檢票口走去。

凌晨五點，顧子夜又再次從睡夢中驚醒，一連幾天他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裏的路微涼孑然一身離開了，彷彿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因為夢境太過真實，因為路微涼的情緒太過平靜，因為心裏不安，再也無法入睡的他拿過柜子上的車鑰匙，隨便套了件外套，便往地下停車庫走去。

買了她最喜歡喝的粥和早餐，顧子夜怕車子發出的聲音吵醒了淺眠的她，於是將車子停在巷子口，下車走了過來，見時間還早，便靠在大門口等著。

七點，八點，九點……十點，眼見都快十二點了，裏面仍舊沒有動靜，顧子夜掏出手機給李朵打電話。

「微涼在醫院嗎？」

李朵用肩膀夾着手機放在耳邊，手裏拿着打包好的飯擠出人群，「沒有啊，她跟我說今天有點事不來醫院。」

聽完李朵的話，顧子夜手裏的粥一下子沒拿住全部灑落在地，也不在意衣服到底髒了沒臟，急忙道：「微涼房間的鑰匙有備用的嗎？我就在門口。」

「有，不過在我姑姑那，微涼不在家嗎？」

沒有時間解釋，顧子夜掛了電話，去了李嬌家裏拿鑰匙，雖然他很不願意踏入那裏，可是關鍵時候沒有辦法。

大門沒有鎖，只是從裏面栓上了，顧子夜掀開鐵方塊將手伸了進去，挪動着鐵栓而後推開大門，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便往路微涼房間走去，一手握在門把上一手敲門，「微涼，你在裏面嗎？」

接連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顧子夜本就懸著的心沉了下去，放在門把上的手擰了擰發現根本沒鎖，一個用力推開門，只留下「砰」的一聲。

入目的是疊整齊的被子和隨風飄動的窗帘，她人根本就不在房間。所以的跡象一一對上，顧子夜的腦海里只有三個字：她走了。腳下的步子不敢邁入，他顫抖着手掏出手機撥了她的手機，入耳的是一串冰冷重複的聲音。

他不相信，不相信她真的就這麼走了，快步進房間打開她衣櫥，原本被他填充滿的衣櫥空了一半，再怎麼不相信的他，這一刻也不得不接受。

手指一點點地從衣服上滑落，顧子夜無力地坐在床上，雙手捂住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傳來一聲短訊提示音。

這條短訊，是路微涼昨天晚上寫的，只不過是定好時間的。

路微涼：

學長，抱歉，想了很久，對於發生的這些事我終究還是選擇了做一隻鴕鳥，而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想我是愛你的，很愛很愛，所以最為負責的方式就是把一切都交給時間。

一直都想出去走走看看，卻因為各種原因牽絆著，恰好這次是個機會，我選擇了義工旅行，可以用更多的時間去認識這個世界，感受不同地方不同名族的生活習俗，去接觸形形色色的人。

你放心，我很好，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給你發短訊報平安，當然遇見有趣的事也會第一時間跟你分享。如果可以，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走一段只有我一個人的路。

看完短訊，顧子夜將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裏，倒在了床上，抬手遮住眼睛，感受着她僅存不多的氣息。

敞開的窗戶，與房間里的空氣對流着，漸漸地那一點點的氣息消散了，也不知躺了多久，顧子夜坐了起來，將她書桌上的那盆多肉捧在手裏，站在門口看了眼房間，而後關上了門。

關於路微涼離開的這件事，李明完全不知情，李朵只是跟他說考研報名的時間快到了，她提前回學校準備，李明也就相信了。

顧子夜返程回B市前一天夜晚，應了朝陽的約，算是給他踐行。

某法國菜餐廳

朝陽靠在椅子上晃動着手裏的酒杯，透過紅酒看對面的顧子夜，還真是越看越嫉妒，「你說我當初離開時那丫頭多麼狠心，真的就幾年沒聯繫我，怎麼到你這就差別對待了呢？」

「……」

顧子夜抱着雙臂，看着街道上來往的行人。

瞧著不說話的顧子夜，朝陽越發覺得沒勁，之前怎麼沒覺得他寡言少語，怎麼那狠心丫頭不在身邊了，他就成了一座冰山了，「我說好歹也是花了錢請你吃飯的，給點面子啊。」

「你走，有跟她說嗎？」

朝陽繼續喝了口酒，「跟她說幹嘛，她又沒跟我道別。」

哪怕是一個短訊都沒有，還真叫人傷心。

見時間不早了，還得連夜開車回B市，顧子夜起身，看了眼朝陽，「有些話還是跟她說清楚比較好，哪怕是一條短訊。」

「顧子夜。」

見他已經上了車，朝陽追了出來，雙手插在兜里看他，「早點找到她。」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

「珍重。」

說完這句話，顧子夜發動車子，踏上了回B市的路。

顧子夜回到B市后，看着空蕩蕩的家，花了很長時間才強迫自己接受她已經不在身邊的事實，而後的每天幾乎是工作加班，大多數都是留宿在公司里。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回到家哪裏都是她的氣息，他怕自己一個沒忍住會給她打電話，又或是控制不住去找她，即便不知她現在身處何方。

顏智和葉梓一開始只當是顧子夜公司出了問題，沒有細想，直到學校里在傳路微涼休學的消息，而他們察覺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人，這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

又是一個加班夜，顏智拎着宵夜來到了顧子夜的公司，見他整個人憔悴消瘦了一圈，按住了他敲鍵盤的手，「休息一下吧。」

「你怎麼來了？」

顧子夜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額頭，拿過盒子裏的咖啡袋撕開倒進杯子裏，去接了點熱水，而後又坐在了辦公桌前。

「再不來，我怕就要到醫院去看你了。」

「有事？」

見他一副趕人的樣子，顏智想沒事也得有事，「當然有事，帶你回去休息。」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休息。」

「我看你是想玩命。」要不是再三打聽，從孔宣那套出內幕，他跟葉梓估摸著這會還被他蒙在鼓裏。

「你知道了。」顧子夜將身體靠在椅子上，盯着電腦屏幕出神。

「想不知道都難，學校BBS上都在說小嫂子休學的事情。」

「休學？」顧子夜回神，難道她回來過？

「可不是，我估摸著就你不知道了。」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彼此都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最後卻因為那個殺千刀的工地老闆而分開，不過沒有關係，他都幫他打聽好了，「小嫂子並沒有回來，而是讓趙子川給她辦了休學手續。所以我覺得關於小嫂子義工旅行這件事，你可以找他了解，聽說是他認識的一個已經畢業的學長組織的。雖然小嫂子想冷靜冷靜，但完全不影響你了解她的行程動態是不是，實在不行你偷偷去看她不就行了。」

不得不說，顏智一番話將顧子夜固有的一些堅持和想法給打破了。

第二天一早，顧子夜便去學校找了趙子川，跟他具體了解路微涼義工旅行的事。

其實關於路微涼突然休學的事情趙子川也有很多問題想問顧子夜，可轉念一想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他一個外人又有什麼資格過問，只能將自己知道的一一跟他說，「一開始她找我只是問了一些關於義工旅行的事情，這方面我也不懂，所以就把小林子學長的QQ推給她，也是後來學長跟我說她參加了義工旅行，我才知道她不是簡單問問而已。再後來就是一個星期前她跟我說，讓我幫她跟老師說一下辦理休學手續，可是她本人沒來，老師說不給辦理，我也剛好想找學長你。」

顧子夜唇角泛著苦澀，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在他以為倆人的關係可以慢慢緩和時，她一個人早已默默地打聽安排好了一切，只為等他放鬆警惕，只為等一個離開的機會。

即便知道不合適，可是趙子川還是忍不住問：「學長，微涼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之間鬧了點不愉快。關於休學的事我會跟老師去溝通，交給我就好。」想到今天來的目的，顧子夜繼續，「能不能把你的那位學長的QQ號給我，有些事我想找他了解一下。」

如果只是簡單的不愉快，怎麼會到休學的地步，趙子川想，這樣的無力卻又無所知的感覺還真是糟糕透了，明明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放下，可是他好像越陷越深，走不出來，簡稱自虐。

「我寫給你。」

「謝謝。」

路微涼休學這件事，顧子夜最終還是通過孔老爺子解決的，老爺子就好像是個百事曉，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說，只是說讓他耐心等著。

加了趙子川說的那個小林子學長的QQ，交待了身份被他調笑了幾句后，顧子夜開始探知這段時間路微涼的情況。結果並不如他想的那樣樂觀，路途上她隔一段時間感冒不說，整個人看照片比離開前又瘦了許多，原本大大的眼睛越發的突兀明顯。

說好的放心，說好的會照顧好自己，都不過是騙人。顧子夜伸手，撫摸著電腦屏幕上的人，撫摸着她唇角弧度，她在笑。

短短的一個月，路微涼一行人輾轉已經換了四個地方，雖然有些疲累，卻很充實快樂。

這一路，她認識了很多人，有熱愛旅遊的，有滿心情懷的，有熱愛環保公益的，反正每一個參與者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倒是她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沒有目的的，一個例外的存在。

最近的一站，路微涼是在國外的一個海島度假村做前台工作，也算是小林子學長體恤身體嬌弱的她，額外給她的福利待遇。雖然她的英語很爛，但慶幸的是並不影響正常的交流。

在國外，一切並不像在國內，很多事情是可以掌控的。這裏，每天面對的是更多不同顏色皮膚的人，每天都會有各種預想不到的狀況發生，需要隨時隨地去應變未知，這些未知時而讓人緊張，時而讓人興奮，又時而讓人焦躁，同時卻又能收穫意向不到的喜悅，還有來自不同皮膚的人給予的感動與成長。

每當這樣的情況下，路微涼總會第一時間想到顧子夜，想與他分享，可手機草稿箱裏攢的那麼多短訊，也只是偶爾挑了幾條發了出去，大多數內容都是報平安的，涉及內心感情和觸動的少之又少。

又是一個夜晚，海邊聚集了很多人在狂歡，像極了那次與顧子夜出差的那個夜晚，路微涼脫下鞋子墊在屁股下，然後坐着看他們。

「怎麼沒加入他們？」

聞聲，路微涼回頭，見是小林子學長，笑了笑，「我看着他們就好。」

林韞在與路微涼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地方坐了下來，偏頭問道：「身體怎樣了？」

「好多了，還得謝謝學長安排我在這裏工作。」

林韞眸光投向遠處狂歡的那群人，笑了笑，他是個很現實的人，一個人能不能被他特殊化對待的前提是這個人有沒有發揮他的價值和魅力，即便趙子川和顧子夜有一再聯繫他，但如果身邊這個女孩只是個花瓶中看不中用，他也不會憐香惜玉半分。慶幸的是，她除了這段時間身體弱了點，但並沒有拖累大家的行程，並且相比其他人來說要出色得多。

林韞接了個電話起身，離開時，還是回頭道：「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工作。」

「知道了，我坐會就回去休息。」

這裏的夜空彷彿與海不過咫尺距離，這裏的星星彷彿觸手可及，坐在木板上的路微涼將頭靠在欄桿上，掏出了手機給顧子夜發了條短訊：學長，你的包裹我有收到，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