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錯因果過往徒留恨,定乾坤前事付煙塵

127錯因果過往徒留恨,定乾坤前事付煙塵

邵安低頭打量那個孩子,卻見那個孩子也正好抬頭望向他。一雙烏黑的眼珠好奇的邵安,眉毛很濃。他一身平民裝束,右手袖子上卻纏黑紗。明明七八歲是最調皮的時候,他卻乖乖的跟着徐七他們,不吵也不鬧。

邵安看着這個孩子,看着看着,突然眼睛就有點濕潤了。雖是初見,但依稀看出幾分故人的影子。

他緩緩抬手,想抱抱這個孩子,但又害怕孩子拒絕。然而沒想到的是,那個孩子突然掙脫了張三的手,主動向邵安這邊走來了。嘴角彎彎,朝邵安笑了笑,露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

這孩子竟對邵安笑了。張三和徐七站在一旁,十分驚訝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這孩子到底知道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他父親嫉妒多年,又害他父親流放的那個人?

邵安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孩子看了邵安的官服,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點頭道:「知道,你是邵安邵珺義。我爹說,你是這世上,他最佩服的人。」

剎那間雲淡風輕,一道曙光劃破天際,照亮了漆黑的漫長的黑夜,彷彿也照亮了邵安的過去。

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孩子的頭上、身上。邵安看着那個孩子的側臉,心道和他的父親神情真是一模一樣。邵安驀然憶起在王府初遇蘇晟暉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小頑童,無憂無慮的在安王府盪鞦韆。一轉眼,數十年過去了,他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當年認識你父親時,他比你還要小一些呢。」邵安伸手摸摸孩子的頭,突然間停下動作,愣愣的看着他袖子上的黑紗,「你父親他……」

「半年前,父親……逝世。」孩子說着說着,低下了頭。

邵安皺眉,即使是廢太子,但其死訊也會傳出,天下素服,可他卻從未聽聞。張三在旁解釋道:「聖上下旨,廢太子葬西陵,不設祭,不祔廟,百官不素服,天下不禁嫁娶。」

邵安聞言眼前一黑,未曾想,皇帝……真就如此絕情!

張三忙扶住他,又道:「不過皇上還有一道旨意,令皇長孫入宗廟玉牒,賜名祚。」

「祚?」邵安一驚,這祚字可指福運,也寓意國祚、皇位。聽聞近幾年來京中皇子們似有奪嫡之爭,然而皇帝仍不立太子。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是如此打算的。

「你父親,是怎麼去的?」

皇長孫仍舊低頭不語。

「呵,我懂了。」邵安苦笑,「他走時,有何遺言?」

「父親只留下一行遺書:心之所向,九死無悔。」

隨後張三給皇長孫安排好住處,邵安聽徐七說,那孩子從小生活在黔州,但該讀的書一本也沒拉下,都是廢太子親自教導的。至於那孩子的母親,則是當地的平民。戰場上不方面帶個女子,徐七隻能帶走孩子,不過也留下了暗衛,日夜保護她。

邵安掐指一算,蘇晟暉是泰安六年被廢的,到如今,也有十年了。他到底還是沒有等到父親的赦免,只留下了一支血脈,不到三十歲就走了。不知皇後娘娘,聽聞噩耗時,該多傷心。

「廢太子怎麼那麼想不開,為什麼自盡啊?」徐七在當地,什麼消息都打探的清清楚楚,據說蘇晟暉那天支開了妻子和兒子,在看守不注意的情況下,用磨尖的鐵片,割腕自盡的。等發現的時候,已然氣絕。當時血流了滿地,只在桌台上,發現了他用血寫的八字遺書。

邵安嘆了口氣,他待過黔州,知道那種生無可戀的絕望。他道:「廢太子他是為了孩子啊,他不想孩子一輩子待在窮鄉僻壤的黔州。只有他死了,死訊傳入京城,皇帝才會想起他,才會愧疚,才會補償自己的嫡長孫。」

「皇上……」徐七本想說皇帝會赦免廢太子的,不過想想,十年了還沒有赦免,看來希望不大了。

「聖上讓你去接皇長孫時,還說過什麼?」

「皇上說,如若京城不幸……失守。丞相可帶皇長孫重組朝廷,不必管他。」徐七掏出聖旨,「這是皇上親筆寫下的立儲的詔書,皇上請丞相先看。若同意,請丞相籤押、頒詔。」

邵安緩緩展開,細細看了很久。閱后又抬頭望向那孩子住處方向,道:「『心之所向,九死無悔』。我便成全你們父子吧。」說罷籤押蓋章。

※※※※※

皇長孫到后,一切準備就緒,邵安、高巍、皇長孫、劉汝卿、徐策等人在三隊七隊隱衛護送下,快馬加鞭趕往宋羿將軍所在處。那日宋羿接到邵安的兵符后,原地待命,只等邵相和高巍前來指揮。

到達宋羿大軍的前一天,邵安將劉汝卿叫來,問道:「讓你擬的檄文,寫好了嗎?」

「寫好了。」劉汝卿自然已準備妥當,他拿出檄文,請邵安過目。

邵安接過,快速瀏覽一看,「還可以,個別還需要潤色之處,我來修改。你去叫皇長孫殿下來此。」

「是。」劉汝卿領命退下。

皇長孫到時,邵安還在埋首卷宗,修改檄文。他揮手制止了下人通報,安靜走進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邵安改完,才發現皇長孫已經到了。他急忙起身行禮,「殿下來了?下人們怎麼不通報一聲,臣怠慢殿下之處,還望恕罪。」

皇長孫微微還禮,禮貌的說道:「見邵相忙碌,故而不忍打擾。」

「殿下請坐。」邵安讓下人上茶,兩人坐定后,邵安才道,「觀殿下儀錶得當,舉止有度,想必殿下幼承庭訓,規行矩步。可見你父親為了教導你,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邵相過譽。」皇長孫謙虛道。他雖然出生鄉野,遠離了皇族教育,但他的父親卻沒有任他如平民孩子般嬉笑打鬧。父親一直以最嚴苛的規矩來要求他,從詩書禮儀,到政經策論,皇子們該學的東西一樣沒有少。全是按照父親當年的教育進行的。

而皇室之中,對於儲君的教育,自然和其他皇子教育更為嚴苛。皇帝的幾位皇子中,也只有蘇晟暉是接受過正統的儲君教育的。如今,又傳到了他兒子的身上。或許冥冥之中,就該由嫡系一脈繼承皇位吧。

「明日,當着三軍將士的面,臣會宣讀立殿下為皇太孫的聖旨。殿下接過旨意,接受朝拜后,當眾宣讀檄文,鼓舞士氣。」邵安去過檄文,遞給他,「這是劉舍人寫的檄文,請殿下儘快記熟。」

皇長孫接過長長的檄文,知道今日又無法休息了。只聽邵安又道:「到時候臣會陪着殿下一起登台,殿下不必緊張,諸位將軍也會在下面支持殿下的。」

「我知道了,謝邵相教誨。」皇長孫抿抿嘴唇,想讓自己表現的輕鬆些。然而邵安知道,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站在二十萬大軍前講話,還是太難為他了。但他作為皇長孫,將來的皇太孫,則不得不擔起這一份責任來。

翌日清晨,邵安等人和宋羿大軍匯合。旭日東升,陽光透過枝葉灑向大地,二十萬將士齊齊站在校場中,陽光照在士兵的鎧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點點金光。

邵安身穿紫色極品官服,手托聖旨,帶着皇長孫一路從大軍中間的通道走過。皇長孫在列陣中一路走來,感受着軍隊無可比擬的氣勢和威力,心下微顫,然而看見邵安在自己身側步伐平穩的帶他走過,他便心安了許多。

他們在萬眾矚目中緩緩登上了高台,邵安徐徐展開手中明黃綾子捲軸,皇長孫以及在場所有將士跪地聽旨。

邵安宣旨,洪亮清晰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地上響起,帶着一絲庄|嚴,傳進所有將士的耳朵中。只聽邵安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長孫蘇祥祚,日表英奇,天資粹美,頗有祖父之風,……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孫。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①」

正如所有人猜想的那樣,這是一道立儲詔書,立蘇祥祚為皇太孫。高巍、宋羿等人毫無異議,叩拜領旨。而後三軍將士亦口稱遵旨,喊聲震天。

蘇祥祚懵懵懂懂的接過聖旨,在邵安的攙扶下起身,懵懵懂懂的接受着眾將士的跪拜。

他想起年少時身居黔州的艱苦,想起父親諄諄教導的辛勞,也想起父親臨走時不甘心的眼神和遺言。如今,父親所失去的太子之位,終於在他的身上彌補了。

「請殿下向三軍將士講話。」邵安低聲提醒他一句,而後退到一旁。皇太孫環顧四周,望着台下士兵們一張張黝黑、堅毅的臉,蘇祥祚的手心充滿了汗水。他雖然被三軍氣勢所震,但向來嚴苛正直的家教並不允許他此時怯場。片刻后,蘇祥祚調整心態,平和的說道:「諸位將士,國家有難……」

二十萬士兵聚集在這裏,聽台上的少年將孫敕勾結外敵,謀反叛變的罪行公示天下。此時,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校場上安靜得連微風輕撫的聲音也能聽到。而台上的那個少年,清脆的聲音中帶着對仇敵的憎恨,以及對未來的信心……

皇太孫講完,邵安帶領全體士兵,率先跪地道:「謹遵教令!」

跟着邵安身後的,是高巍、宋羿,是各位副將,是二十萬士兵……他們一排排全部跪倒,無數人的聲音彙集成一句話:「謹遵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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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康熙冊封胤礽為皇太子的詔書,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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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會比較忙,為了保證質量,可能無法堅持日更了,各位讀者請體諒。

ps:本文即將完結,絕不爛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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