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 初月（2）

讓她淹死吧。

小姐，你別怕我會陪着你死的。

偏偏她得救了。

我不知自己是遺憾還是慶幸。

皇上日日來府里探望，儼然一副昏君樣子。

在別人面前的皇上和在小姐面前的皇上完全不同。

皇上是威嚴的，冷漠的，不苟言笑的。

可在小姐面前他是溫和的寵溺的，親近的。

連帶我，皇上都比對旁人溫和許多。

進宮前一夜，小姐說不想讓我進宮。

深宮寂寞詭譎，她希望我留在王府以後尋一個好人家出嫁。

我卻死也要跟過去。

我不單單是想要報仇。

我捨不得她，我不想與小姐分開，我亦不忍她一個人孤獨。

她最怕孤獨……

入宮后皇上再未踏進過別的宮殿。

他們宛如平常夫妻，平起平坐，談心玩鬧。

皇上把小姐寵到天上去。

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小姐笑容多了起來，好似回到從前無憂無慮之時。

從前在王府小姐無法無天率性而為。

如今進了宮她依然如此。

我想即使小姐隨便誅殺一個后妃，皇上所關心的不過是小姐會不會受累吧。

旁的人都不懂皇上為何會對小姐如此痴迷。

我想我是懂的，那不是痴迷。

她是你絕境中的一點光亮。

她是這不公世道中惟一的真誠純善。

我與皇上一樣，想將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卻又覺得配不上她。

可是我爹娘定不會原諒我這麼想。

我知道若小姐遲遲不生育，早晚皇上會過繼皇子給她。

可偏偏不能是二小姐的，二小姐的孩子與她親生又有何異。

正當我一籌莫展，無從下手之時。

我去勤政殿給皇上送粥之時，高捷卻悉心將我送了回來。

「聞昭儀的身孕畢竟會惹的皇貴妃不悅，你是皇貴妃的陪嫁，自然要為皇貴妃分憂才是」。

我大驚：「高總管何意」？

高捷謙和低笑：「老奴哪有什麼意思，不過都是為主子分憂罷了」。

「初月姑娘，您到了」。

我抬頭，已然到了星月宮的門前。

高捷可太奇怪了。

雖他在宮中見哪個主子都是自稱奴才。

可他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啊。

我將二小姐所食菜油換成了魚油。

只要她不察覺日日食用，那要了她的性命都有可能，更別說腹中胎兒。

只是過程太過於容易，讓我不得不覺得是高捷在暗中助我。

那麼便是皇上暗中相助了。

皇上為何要害自己的親生孩子。

他若不喜歡大可明著誅殺了，為何要我來做？

二小姐的孩子沒了，小姐也很是難過。

小姐討厭二小姐不過是因為二小姐行事不夠磊落，讓小姐瞧她不起。

小姐卻從未生過害人之心。

更讓我奇怪的是，此事處處都指向星月宮。

人人都說是小姐所為。

只有皇上不為所動，他自然知道不是小姐所為。

也不是小姐授意我所為。

皇上出宮之時，我在御花園被太后的人帶了去。

「說吧，皇貴妃為何要害聞昭儀的孩子」。

太后居高而坐，冷眼瞧着我。

「皇貴妃沒有害聞昭儀的孩子啊」我端跪着，低着頭。

背上猛的一疼，我被太后的管事姑姑一腳踹翻在地。

我忍痛起身，復又端跪着。

「哀家既然叫你來自然知道是你所為，你別說是你自己所為，最好說實話，皇貴妃為何要害聞昭儀」？

「奴婢不知，也並非奴婢所為，請太后明察」。

「呵」太后冷笑一聲厲聲道：「罷了，哀家也並不想知道其中緣由，帶下去簽字畫押吧」。

「是」

康寧應了一聲，和其他幾個女官手腳利索的將我捆了起來。

嘴巴緊緊塞住，我從呼救掙扎。

我被送進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尚刑局。

沒有人能完整的從這裏走出去。

我知道即使我認了是小姐指使，太后也不敢懲治小姐。

畢竟聞家並不是太后惹的起的。

小姐的哥哥手握重兵，跺跺腳，天下都要抖三抖。

可我不能認，小姐沒做過。

這世間本就沒有如她一般良善的人，她不該背負這種罪過。

第一日我挨了鞭子，上面沾著濃鹽和辣椒水。

我痛徹心扉，連顫抖都夾着皮開肉綻的疼痛。

第二日是夾棍，我昏死過幾次，皆被冷水澆醒。

她們一個個面目猙獰，咬牙切齒。

可偏偏不傷我要害，只傷我皮肉筋骨。

小姐一定會來救我的。

我不能死，我死了小姐會傷心會孤獨。

可到了第四日我奄奄一息，小姐並沒有來。

我想定是皇上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

皇上定不會容我這個有危險的人待在小姐身邊。

皇上不過是想給我安一個罪名，再來借太后之手要了我的性命。

可他要我性命的代價卻是自己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未免太大了。

我想不通，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可我卻想不通其中緣由。

小姐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她才遲遲不來救我。

那我就算活了下去，她定會趕我走的。

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我用血跡在地上畫着時辰。

大約快到第五日，微寧來了。

我癱軟在牢房一角。

微寧是張婕妤宮裏的女官，平日總是很乾練，在宮裏頗受人敬重。

她坐在地上，將我的腦袋輕放在她的大腿上，輕柔的擦着我臉上的血跡。

「微寧姐姐」

我吊著一口氣，拼勁全力去喚她。

「初月妹妹，你別怪我，要怪就怪皇貴妃，若她早點救你出去，我就是想殺你也沒機會了」。

我能清楚聽見自己濃重的呼吸，溫熱的氣息吐了自己滿臉。

「對不住了，主子要你死，那你是斷斷活不成了」。

微寧手裏寒光一閃，一根鋼針已在我眼前。

「是誰誰要殺我，是皇貴妃還是皇上」？

微寧沒有回答我，突覺頭頂劇痛，如被人生生劈開一般。

「是皇貴妃對嗎」？

我沒有聽見微寧的回答。

小姐還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她不肯原諒我。

來世讓我們做真的姐妹吧，我想做姐姐，我想陪伴她保護她。

小姐，離那個金珠子遠一些，它現在還未完全傷了你。

你生個一兒半女來陪伴你吧，我不忍你孤獨。

我死了，所有仇怨一筆勾銷。

那麼我欠小姐的該如何還呢？

我想即使小姐不能原諒我，她要我死。

可是她定是會傷心會思念我的。

小姐初月走了，以後的漫長人生里誰來陪伴你啊。

「小姐，傳說昭國有一種鳥叫做嬰欒，生的異常美麗，只生活在昭國一片很古老的樹林里，如果出來便會死了自己的摯愛，所有它們從不出那片樹林」。

「你也知道是傳說？」

「哎呀，聽上去就是真的啊，有機會我們去尋那鳥好不好」。

「如果有機會我定帶着你去昭國……看痴心妄想病」。

……

小姐，那不是傳說，在那片古老的樹林里，真的有嬰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