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 若菊(5)

第118章 番外 若菊(5)

我知道這個畜生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他眼睛裏閃出仇恨的光芒。

「既然我給了你答案,那麼我想知道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承林猶豫片刻說:「玉德妃」。

果然是她,現在這個後宮還有心爭鬥的也只有她了。

她與姐姐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姐姐。

承林沒有讓我失望,可他又讓我失望透頂。

與我所想的一樣,這個傻子竟然敢謀反。

也與我所想一樣,他被生擒。

我知道皇上不會殺他,甚至可以說是不敢。

皇上不敢再做傷姐姐心智的任何事。

但是承林再無可能做太子了,他會被削除皇籍,貶為庶人。

可承林卻在拘着他的長流宮燒宮自焚。

這個混賬,他明明還有生路,為何一定要尋死?

我趕到之時,承林的屍身已被白綢掩蓋。

姐姐一頭青絲白了大半,暈倒在皇上懷裏,呼吸微弱。

我再一次從皇上面上看出來明顯的驚慌害怕。

他雙手抖的竟一下子沒有抱起姐姐。

人聲喧鬧,卻只有他們二人是寂靜的。

萬徑人蹤滅……

皇上無聲的抱起姐姐離開。

我鼓足勇氣掀掉承林身上的白綢。

只一眼,我驚呼出聲,速速逃離。

那個畫面在我此後的人生里陰影甚重。

姐姐定是看見了,她才會瞬間白了半頭青絲。

姐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皇上徹底不理政事,全權交予承翊。

我在後宮的地位發生了飛越似的變化。

我成為了這後宮第一人。

皇上抓着姐姐的手,寸步不離。

可姐姐還是去了。

我站在城牆之上,聽到合宮高喊:「皇後娘娘薨了」。

皇後娘娘薨了……

我痛的無法喘息。

我做到了,我終於做到凌駕於姐姐之上。

我終於做到不需再仰姐姐鼻息。

可是我不開心。

我想我會同姐姐一樣,再不會開心了。

我五臟六腑如被人掏空再填上柳絮一般,遠看是我,近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這世間沒有我懼怕的了,沒有我討厭的,沒有我想取而代之的,也沒有我所愛重的了。

我執劍衝進長春宮,長劍緊緊貼著玉德妃的喉嚨。

我只需稍稍用力,她喉管就是一個大洞,她就是一個屍體。

而此時的我,就算殺了一個后妃,也無人敢來問津。

可是她卻看着我毫不懼怕,她哈哈大笑。

似嘲諷似鄙夷似無奈似悲傷。

「只有你能害她,旁的人根本無法傷她分毫」。

我受不了這個說法,我不敢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看着大義凜然的她。

看着她與姐姐同樣黑白分明倔強的眼睛。

我丟下長劍,落荒而逃。

我要讓她活着,讓她活着才是對她最直接的報復。

她一無所有,餘生只剩無盡的孤獨。

她得活着。

皇上守着姐姐的屍身三天三夜,無人敢勸阻。

我站在皇上身後,姐姐如睡著了般安詳的躺着。

或許一直給姐姐吊命的只是承林吧。

「皇上,臣妾有幾句話想當着姐姐的面問您」。

皇上背對着我,我好像看到他非常輕微的點了下頭。

「臣妾想問您,大哥在戰場上身死那次是不是您所為,我爹是不是您所害,姐姐視作親姐妹的初月是不是您所殺」?

「那麼我的第一個孩子是不是您所害,承林為何會有奪嫡之心?是不是您只是私心想讓姐姐與承林有矛盾,那樣的話姐姐就會來與您多說幾句話」?

皇上沒有給我任何回應,但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皇上,或許您身在高位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可您明明在傷害姐姐,卻又對她偏愛太重,您知道為她招來多少仇敵多少怨恨嗎,我也恨姐姐,我恨她能得到爹爹和您毫無理由的偏愛,可若重新活一次,我再不羨慕姐姐了,我也恨您就像恨爹爹,恨你們偏心恨你們不公,就是因為你們的偏心我才會常常恨姐姐,可我最不該恨的就是姐姐啊」。

…………

「若菊,抱歉,若我早知道真相定不會讓你入宮,會為你尋一個良人平淡一生」。

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他竟與我以我自稱。

當日深夜,皇上駕崩了。

我常常想起皇上最後對我說的話。

總覺得還有別的深意,卻怎麼也探不出緣由。

就當是他最後對我的一點點憐惜吧。

我亦常常想起皇上緊抓着姐姐的背影。

他像一個溺水之人,無處依存,而姐姐的手是他逆境中唯一的一點希望。

皇上駕崩后,玉德妃亦飲毒酒自裁了。

而我,生來平庸,如今連自裁都不敢。

承翊登基,年號嘉延。

大齊最輝煌的康元王朝結束了。

我成為了萬萬人之上的太后。

承翊很是孝順,不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畢竟百善孝為先,他需得給百姓做個榜樣。

有子嗣的后妃起碼還有點寄託。

而像張賢妃這種沒有子嗣的,只得一生頂着太妃的尊貴封號孤獨老死。

我愈發懂了姐姐的良善。

她生來便身居高位,甚至不需張口亦是要什麼有什麼。

她根本無需蟄伏,無需算計,無需思考。

她什麼都有。

大概皇上也是愛這樣的她吧。

我常常夢見姐姐在王府之時,看着五皇子的背影默默掉眼淚的樣子。

我想我永遠也無法懂得何為情愛。

無人愛過我,而我亦未愛過任何人。

我這一生都在奮力向上爬,奮力越過姐姐去。

可細細想來,我並未做到。

我現在所得的尊貴不過是姐姐看也不想看的東西罷了

「姑母」

妙林又提着行囊進宮來了。

「你這是又跟宜善置氣還是跟大將軍置氣」?

妙林嘴巴撅的老高,一把將手裏的衣裳首飾扔在地上。

我不禁鎖眉,這個丫頭不知道像誰,跋扈狂妄的不像樣子。

「長公主,好好說,為何動氣啊」。綠月伏下身子仔細撿起地上的狼藉。

「我不想待在將軍府,他理都不理我,宜善那個討厭鬼又來挑釁我,我一把火把她院子點了」。

「什麼,你燒了宜善的院子」?

妙林不屑的將頭轉向一邊,絲毫不覺得不妥。

我一掌拍在案几上,怒不可遏。

「你可知道宜善什麼身份,那是長公主,那是正妻,是你自己不要臉面的端著長公主的身份要去做個妾侍」。

妙林更是不服,站在大殿中央滿腹委屈,昂着驕傲的腦袋朝我喊:「我想做妾嗎?我不想做正妻嗎?那你當初為何不下懿旨讓他休了宜善,如今宜善仗着自己是正妻常常找我滋事挑釁,我憑什麼忍氣吞聲」。

她這樣子像極了姐姐,或是這些年我對妙林的寵愛太過了。

「當初有沒有攔過你,你自己說的若不能嫁給他你便要一死,你知道自己嫁過去就是妾侍,那你是不是該收收性子」。

看我態度有所緩和,妙林終還是個孩子。

撲進我懷裏就是痛哭:「姑母,為何我連去做妾侍他都不稀罕呢」?

這問題我回答不了。

大概大將軍和先皇同樣,眼裏心裏只能容一人,其他人皆為泥垢草芥。

而我與你皆為泥垢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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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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