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話 復仇之鬼

金色的「財富」、紅色的「強權」、桃色的「美色」、藍色的「支配」、綠色的「力量」，慾望的五神戒，有著五種惑亂人心的絢麗色彩，也有著五種借人類內心負面慾望而影響現實的力量。不能抗拒著五種誘惑的人，要麼成為囚徒，被戒指牢牢控制；要麼成為犧牲品，成為戒指力量的一部分，別無選擇。即便不受戒指直接影響的人，也免不了受到間接傷害——當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都被改變時，個人的力量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而且，真的不受影響的人又有幾個呢？

神界戰爭中，大魔王金爾德就憑藉這五枚戒指稱霸一方，討伐他的英雄都很難通過五種慾望的考驗，不是墮落為幫凶，就是淪落為囚徒，就連號稱「光之君主」的大天使米迦勒也未能倖免，在魔王面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創造了無數神跡、擁有統帥天使軍團之權的他，不貪戀金錢、美色，也不奢望更多權力，向神一樣主宰萬物，卻仍舊不如讚頌詩篇中所述的那般完美，至少沒能捨棄對力量的渴望。在征討金爾德的天使軍團失陷后，宣稱「頃刻掃平異端」的天國上下大為震驚，不得不求助於正在集中力量攻打惡魔盤踞的宇宙據點「白夜」的冥府。

只有在如同深深蘊藏於冥土之下的幽晶一樣冰冷的雷面前，五種慾望才失去了色彩。

當雷化作一道電光，用光之刃斬下了金爾德的右手后，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魔王的氣焰頓時大減，無數到憑藉戒指威力才禁錮在體內的亡魂化成黑氣逸出，他在剎那間蛻變成了一個衰弱不堪的老者，宛若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他用兩隻混濁的眼珠瞪著一臉冷漠的白髮少年，怎麼也無法理解：「怎麼會？！難道你沒有一絲慾望嗎？！」

雷收起雙刀，輕輕哼了一聲：「我並非沒有慾望，只不過我的慾望沒那麼淺薄。」

「你的慾望是什麼？」魔王那失去法器支撐的身體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但它還是希望能在從這世界完全消失前解答掉心中疑惑。

「我的慾望？」少年平靜如水的眼中突然閃現了一點星光，「是未來呀！給所有善良者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哪怕犧牲我自己的幸福也無所謂。」說到這裡，他的嘴角浮現出苦澀的笑容。

「竟然會有人這麼想……」得到了答案的金爾德無奈地嘿嘿笑著，在轉身離開的少年背後倒了下去。「愚蠢哪……」這是他最後的話語，只不過不知道是在說雷還是他自己，或者，在說他的失敗本身……

清醒過來的天使軍團悄然離開了，這一切並不會被記載下來，天國上下都是決口不提這動搖神聖地位的敗績的。

雷帶回了五枚戒指，由於無法真正銷毀，只能用奪天地造化的五行鎮壓術將它們一一封印到不同地方。神龍槍戰王說過：「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人類還存在那些慾望，就會有人將它們召喚出來。不過，除非是由邪惡本源組成的魔王出現，否則持有戒指的人也沒什麼特別可怕的。別忘了，慾望也是不會辨識敵我的無底黑洞，太過貪婪的話，有時候會將自己也扯進去，一併吞噬呢！」

現在，曾經消失於歷史記載的戒指之一又現身了……

「我才不管那是什麼，給我永遠消失吧！」骷髏王握住審判法杖中段，按動隱藏的機關，一旋一拉，將長杖拆成兩段。後段就是魔法火槍——可裝彈5發、8毫米口徑的「攝魂者之喉」；而前段的羊頭骷髏上則幻化出腿骨形狀的黑色劍刃，變成了長柄的大劍「骸之哀傷」。他掄動魔劍朝麥克白砍去，麥克白以戒指發出藍色光盾擋住，但這早在他計算之內，將黑洞洞的槍口也抵了上去：「你這還擋得住嗎？！」

斬擊的力道和零距離射擊的衝擊，再加上骷髏王的前沖，一下將麥克白逼退到牆壁。電蛇般在空中舞動的魔力早就將堪稱高科技結晶的超硬合金和陶瓷、纖維複合材料侵蝕得如同餅乾般酥脆，只要輕輕一撞就會破碎，更何況二人是在拚命。「轟」的一聲，激斗的身形便被瀰漫的煙塵吞沒，不出幾分鐘，連最厚的外層裝甲也被破開一個大洞，二人的戰場由艦內轉移到了艦外。

愛娜看出，雖然骷髏王攻勢凌厲，看似佔了上風，但他幾乎用上了全力，子彈也射光，以魔力重新裝填需要時間；而麥克白始終採取守勢，還不知道有何后招，所以勝負很難斷定。她連忙聯絡在艦內待命的張星虎，自己也跑了出去。

果然，麥克白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而是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等待骷髏王開始衰弱的一刻。他待那一斬達到極限，不能再將自己推出一分一毫時，才催動戒指的力量，將由慾望轉化而成的實體能量集成一束，源源不斷射出：「亞當，看來你沒得到足夠的教訓，還是像當年的毛頭小子一樣，太嫩！」

骷髏王顧不上說什麼，只是將火槍和魔劍搭個十字，竭力抵擋，但還是被狠狠推飛，把飛船外壁撞了個大凹坑。幸虧他手中的兩件武器都是熔化了當年的聖劍「擬·艾克斯卡里巴」，以鍊金術重新鍛造的，若是換作尋常金屬，早就被戒指狂暴的魔力摧毀了。

麥克白將戒指的力量加以調整，收成長劍的模樣，浮在空中追了過去。但骷髏王的身體還如當年一樣強悍，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彈了起來，倒拖魔劍，迎著麥克白躍起。

兩人的劍碰撞在一起，迸發出極光般富有迷幻色彩的光華，但那又不同於真正的光，發光的微粒並非一閃即逝，而是如同飄浮在膠質中的粉塵般徐徐散落，然後在空中漸漸積聚起來。

此時，骷髏王的火槍又一次裝滿了子彈，他陀螺似的旋轉身體，使出邊斬邊射的連攻技巧。這招是專門配合這對武器而設計的，每發子彈都會恰好命中魔劍剛才擊打的位置，對敵人的武器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因此又被稱作「雙重極限」。就算構成對方武器的金屬再強，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瞬間經受兩次性質截然不同的攻擊而不受損，但唯一的問題是，麥克白的武器並非實體的，即便受損，也能很快修復。

等骷髏王的五發子彈耗盡，麥克白手中的劍光芒暴漲，變成碗口粗細，全然不顧目標，一通橫掃，骷髏王值得避其鋒芒，向後退去。這距離正是麥克白所需的，他連忙瞬間釋放戒指全力的緊咒，藍色光華中乍現出一頭狀若野牛，但長了七隻角、八隻眼睛，無比兇悍暴戾的不知名猛獸。猛獸張開大口，從口中、鼻中、眼睛中一齊噴出顏色絢爛的火焰。

慾望之火，可以焚燒一切。在這火焰中，骷髏王的不死之軀也開始消融。

「撐住，我來了！」張星虎已經趕到，變身成白虎騎士沖了上去，他身上閃耀著銀色的鏡面光輝，那是可以抗拒大多數攻擊的奇妙防護力量「mirrorcoating」。他擋在骷髏王之前，火焰擊在他身上，就像射在稜角極多的鏡子上一樣，朝各個方向反射開來，威力也大為削弱。骷髏王這才緩了過來，但他根本不想被人救，一把推開張星虎：「不要阻擋！這是我的戰鬥！我還沒輸，也不能輸！！！」霎時間，無數黑色、紫色、藍色的氣息用他身上爆發，數不清的扭曲、猙獰的面孔在那氣息中若隱若現，發出來自地獄深處的哀號，他彷彿成了承載怨靈的附著體，代言著恐怖、死亡、腐朽、衰敗……

「這傢伙，是什麼怪物？」麥克白驚呆了，眼前的亞當王子和他印象中的那個渾身散發著聖潔光輝的聖劍士大相徑庭，儼然是一個純粹為復仇而生的鬼！

從剛才起就有些不對頭的兩股似實體非實體、似虛幻非虛幻的力量糾結到了一起，將周圍的空間法則都攪動了。本來像水波一樣擴散、碰撞的不相容力量逐漸接納了彼此，漿糊一樣混濁的微粒混合到了一起，纏成濃濃的煙圈一樣，最後開始向內收縮、凝固。強烈的憎恨，這負面的情感在某種程度上和戒指放大邪惡慾望所產生的力量產生了共鳴。

作為旁觀者，愛娜最先察覺了這種不祥的徵兆，驚叫道：「快分開！快分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骷髏王一派視死如歸的樣子，眼中的紅光縮成穩定的一團，冷笑道：「哼，我不會放棄，只要能打倒他，我就算毀滅也值得了！」

麥克白則在努力掙脫束縛：「說什麼傻話！好不容易獲得了永恆的身體，我可不想陪你死！」可是他的戒指已經失控，響應著魔劍的力量，從他身上源源不絕地抽取貪婪的慾望，無論怎麼想摘下來也無濟於事。他一狠心，以左手掌為刀，切斷了佩戴戒指的右臂，然後捂著傷口從縫隙中掙扎鑽出。

他剛探出半個身子，突然感到肩頭一痛，扭頭一看，骷髏王的頭顱也脫離下來，死死咬在他身上：「我不會放過你！一起下地獄吧！」

「你！！！」就這麼一耽誤，藍色和紫黑色的筋脈已經如同藤蔓一樣攀爬上來，死死纏繞在了麥克白身上。而且無論是憎恨還是慾望，都極具吸力，無論他有多大力量，都無法掙脫，只能一點點被拉扯回去。

「不！！！」麥克白絕望地大叫起來，他伸出左手，扒住正在成型的空間繭的邊緣，但邊緣竟然如蠟一樣融化，然後像充滿爛泥的泥沼一樣慢慢將他的手吞沒。

他沒有聽說過，慾望是不會辨識敵我的無底黑洞，太過貪婪的話，會連主人自己也扯進去，一併吞噬……

向內收縮的力量逐漸成為了一個深色的大繭，將兩個人包裹起來。在完全被封閉起來之前，骷髏王最後向愛娜和張星虎望了一眼，目光十分平和：「這也是不錯的歸宿了，因為從復仇開始的那天起，真正的亞當王子就已經死了，一直存在的只是充滿憎恨的亡靈而已。現在，這行屍走肉也將同這仇恨一道消散了……」

繭完全隔絕了裡外空間，然後逐漸縮小，最後完全從這個空間消失了。

「他們到哪裡去了？」張星虎問。

「消失到了宇宙的盡頭吧！如果宇宙有盡頭的話。」

「真的么？」張星虎很認真地問。

「只是一種比喻而已，」愛娜嘆了口氣，「那兩種力量互相作用，扭曲了空間，將內部獨立封閉起來。這有點像黑洞一樣，內部引力過於強大，而導致了向內塌陷。但與黑洞不同的是，最終的毀滅不是以爆炸的形式出現的，畢竟精神力量是源於虛幻的，最後還是會歸於虛幻。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和自己曾經的怨念一起，完全消失了。」

張星虎若有所悟：「恩怨、復仇……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嗎？」

「也不全是，」愛娜搖了搖頭，「那枚戒指一定還會在某個地方等待重生的。」

*****

這場戰鬥擴散出去的能量波動，幾乎整個星球上的特異生物全都感應到了，低等的，只能昂著頭去尋找波動的方向，而高等的，則全在以自己的方式去探尋其中緣由。

一個耍雜技一般，佇立在架設三十層高樓樓頂的通訊天線頂端的人微微一笑：「鬧得還挺大嘛！只可惜了那枚戒指，唉，以後再找吧，反正總會出現的。」她抬起手，像是對某個人或者某件物體說：「小寶貝兒，你也餓了吧？走，我們一起給你找食去！」

說罷，她縱身跳下了高樓，然後消失在茫茫車流中，只留下一串粉紅色的幻影。

ps.廣告：

新書《星×劍》登場，這是我第一次寫偏向正統的奇幻，還請大家支持。設定是重新混合了夭折的《星劍》，把一上來的連場惡鬥改成了慢熱的校園生活，人物大部分予以保留。當然人名、地名還有略微惡搞了一下。

地址http://www.cmfu.com/show.asp?bl_id=65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