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交談

地下室。

初醒從貓眼裏看見了一個人，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一股無名之火，從心裏冒了出來。

付醒在門外面，他似乎感覺到了門裏面的動靜，敲門的聲音更大了。

初醒被那敲門聲弄的心很是亂，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付醒。

付醒退開了一點，在外面說着話：「你不想見我也沒有關係，有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一下。」

門裏面，初醒面無表情的抽著煙，他將煙在煙灰缸磕了一下，掉下來一大塊煙灰。

「曝光的事情是我讓人做的，如果你想恨的話就恨我吧！」

付醒的聲音聽起來淡漠，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絲真誠。

初醒冷笑了一下，曾經他也是渴望父愛的，可是現在看來他的渴望就是一個笑話，他不是初啟復的親生兒子，這麼說來是他奪了付醒十幾年的父愛。

可是這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只不過是被算計在其中的一個棋子，曾經被柳如夢算計，後來又被付醒算計，初啟復在他和付醒之間果斷的選擇了付醒。

看來血緣關係真的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就算初啟復疼愛了他那麼多年，在親生兒子面前還是選擇了把所有的財產，所有的愛都移交了出去。

初醒覺得自己活得像是一個笑話。

如果自己站在付醒的角度上，也會毫不猶豫的曝光自己的。對敵人心慈手軟，一直不是初啟復的作風，而他受過初啟復良好的教導，付醒則有着先天血緣的優勢，他們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可是為什麼失敗的那個一定就是他呢？

那麼多年的父愛終究是假的。

初醒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牛角尖，初啟復曾經說過的那些補償的話，在他看來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他很想把這一切都風輕雲淡的給過了，可是他不能。

他是一個公眾人物，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對着他指指點點，曾經的天之驕子從雲端掉了下來，那種滋味，光是想想就挖心挖肺的難受。

他終究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其實是一個小偷。

沒有聽到初醒的回答，付醒繼續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並不公平，你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是我們之間的力量角逐，將你推到了這個地步。」

初醒很怒，一股憤怒的氣勢從他的胸口涌了出來，他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啤酒瓶子，嘭的一下砸在了門上，門發齣劇烈的聲響。

付醒已經確定初醒就在裏面，他一下子心安了。

他靠在牆上，順着牆滑到地上，屈膝坐着，打算來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天。

「其實我以前也挺恨你的，小時候特別恨，尤其我跟媽媽移居了國外之後，生活上很多的不便利……」

初醒的心疼了一下，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地下室里待過的那些幽暗歲月。看來在國外的那段日子，付醒也並不好過。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這都是什麼事兒？

攤上那樣的母親，他就只能淪為一個棋子。

不過仔細想一想，又會有哪個親生的母親真的願意把孩子當做棋子一樣的用呢？大概只有不是親生的才會用起來這麼順手吧！

付醒繼續道：「不過，後來年紀漸漸大了，我明白那是我初啟復和我媽之間的感情出現了問題，你不過是湊巧出現罷了，其實也沒那麼恨你了。」

「前幾年我回國，其實心裏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也沒想過去接觸初啟復，也沒想過招惹你，我只是在國外待煩了，想回到小時候的地方看一看，也想看看自己在這邊還有沒有發展空間。」

「我沒想過對付你，一切都是被逼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這話初醒是信的，他知道初啟復是什麼樣的人。

當初他大學學的是商業管理這一塊，初啟復打定了主意讓他做家族的接班人。

是他自己特別的喜歡音樂，非要梗著脖子去搞音樂，才有了今天在娛樂圈裏發展的機會。

他還記得，當初為了自己去搞音樂，初啟復瞪眼的樣子，差點把他五花大綁起來關禁閉，還是柳如夢求情之後，才把他放出來的。

想來付醒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不同的是付醒的母親沒有來救他，而付醒自己被逼不過答應了，他們兩個都是砧板上的魚，毫無還手能力。

他一點兒也不恨付醒！

可是也不想再見他，永遠都不想再見他。

「滾！」初醒低低的說了一句，繼而又爆發性的大吼了一聲，震的整個房子都在抖動。

他不想了解付醒，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是這個樣子的，最壞最好的結果都是這樣，經過這一次，他不想兩個人再有任何的交集。

他奪了付醒十幾年的父愛，付醒把他打下了雲端，道歉也好，虧欠也罷，他們之間都扯平了。

付醒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看着那一扇封閉的門，說了一句：「柳如夢死了！」

初醒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柳如夢會死。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或許是他潛意識裏認為柳如夢就不是一個好人，所以從來沒有想過他死？

柳如夢那樣一個惜命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的死掉？

下意識就這樣想着，可是心裏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付醒不是那種咒人死的王八蛋，就算柳如夢對不起付醒，付醒可能會罵柳如夢，但不會直接說柳如夢死了。

他心裏面有了一些不安。

慌忙間想到要用手機查一下信息，只是看着亂糟糟的屋子，實在想不起來手機放在哪裏，他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不禁有一些焦躁。

付醒聽着屋子裏翻東西的聲音，升起了一絲希望，他目光如炬盯着那扇門，稍微加重了自己的聲音。

「柳如夢不是正常死亡，是被人殺死的。」

房間里的聲音停頓了下來，彷彿突然被人按了暫停鍵，片刻，裏面傳來了腳步聲，刷的一聲門開了，初醒那一張沮喪頹廢，帶着迷離落魄氣質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眼眸通紅，眼下的烏青極其明顯，看得出來心情不好，極度焦躁，整個人的睡眠很差，精神倦怠的樣子。

這麼一幅頹廢模樣，哪裏還是曾經迷倒萬千少女的天皇巨星，現在的初醒滿臉寫着失敗者三個字。

他目光狠戾的盯着付醒說道：「你說什麼？」

「柳如夢被殺了，你現在如果還繼續呆在這裏的話，那麼就趕不上他的葬禮了。」

事實上柳如夢的葬禮並沒有人操辦，她在醫院的停屍間裏面停放了許多天。

警察多次通知柳如夢其他的親戚來認領，不過那些親戚沒有一個人來的，最後還是付醒看不過眼，看在初醒的面子上，把屍體給弄了出來，火化之後放在了一個小罐子裏。

至於葬禮的事情可辦可不辦，一切都看初醒的意願。

他其實並不是對柳如夢心慈手軟，而是因為初醒。

他明白初醒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無辜受害的人，當初初醒被牽連進來的時候，只是一個毛孩子，什麼事情都不懂。

這一次的曝光時間對他的演藝事業影響很大，從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下子墜下雲端。

當初他的那些粉絲很多是因為他的家世背景喜歡上他的，如今初醒，沒了那麼光輝耀眼的背景，他的唱歌跳舞演戲等其他的優點，便不是那麼明顯了。

初醒就是靠着臉和家世在娛樂圈橫行無忌，如果沒了這些，他還有什麼呢？

娛樂圈更新換代那麼快，憑什麼初醒能夠一直高高在上一直紅火下去，多少人等著看他的笑話，想看她墜落神壇。

現在好了，身份的曝光讓初醒再也沒有出現在別人面前的勇氣。

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瞬間變成了沒毛的雞，估計初醒自己也不會再想回到舞台上了

其實他那樣，還有另外一個私心，他對初啟復也並不是很有好感，所以故意做這樣的事情，噁心噁心初啟復。

他自始至終都明白，他跟初醒就是兩顆棋子，曾經初醒被當作最重要的一枚棋子，現在是他。

然而下棋的人從來沒有問過他們願不願意，財富名譽地位在他看來都不算什麼，高高興興活得開心最重要。

心思電轉間，付醒想了許多，他看着初醒的面容說道：「跟我走，我帶你去參加她的葬禮。」

初醒有一些發獃，他的心一下子頹廢了，彷彿一個球被人放了氣一樣的沮喪，他看着付醒面無表情道：「你這麼好心會去參加他的葬禮？」

付醒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黑的，哪裏能看出來他是一個好人？

「我去葬禮上看笑話不行嗎？」

初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而砰的一聲又關上了門，他坐在沙發上手指插在頭髮里，整個人煩躁中卻有悲傷透了出來，一絲悲傷佔據了他的心，讓他再也剋制不住的痛哭起來。

柳如夢死了，柳如夢竟然會死？

他覺得這是他今年聽過最大的笑話，比他不是初啟復的親兒子，還要讓他覺得好笑。

他心裏面有後悔有懊惱，他再也沒有機會當面向柳如夢問清楚他到底是怎麼來的，到底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有時間，還可以調整好心態再去見柳如夢，結果沒有想到世事變化如此之快，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人死債消，柳如夢曾經對待他的那些冷漠都被拋到了腦後，轉而回憶起來的全是柳如夢對他的好，自從進入了初家之後，柳如夢真的做到了一個母親該做的所有事情，她真的把他當親兒子在養。

或許這些好裏面帶了表演的成分，柳如夢要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取得初啟復的信任，就算是假的，回憶起來也依舊甜蜜。

房間里的哭聲壓抑，付醒放下心來，能哭出來是好事，只要初醒可以哭，不把所有的事情悶在心裏，那麼遲早有一天他會走出這樣的困境的。

付醒繼續等著，從下午等到天黑，房間的門終於再次打開了，看到地板上坐着的那個黑黑的身影。

初醒咬牙切齒，眉毛皺的好像要打架。

「你還在這裏獃著幹什麼？」

付醒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聽到初醒的聲音又掙扎著抬起頭來看着他，漠然的說了一句：「等着你，要想參加葬禮就跟着我走。」

「我想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情，姓付的，還輪不到你對我來指手畫腳。」

「那可不一定！」付醒語氣篤定的說了一句，「柳如夢的骨灰現在在我的手裏，是不是辦葬禮，什麼時候來辦，現在都由我說了算！」

「你？？？」

初醒驚呆了，他怎麼想也想不到，付醒會給柳如夢收屍，柳家的那些人呢，都幹什麼吃的去了，什麼時候輪到讓一個外人收屍？他真的被氣到了。

付醒立了立自己的西裝，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專業。

「是我！」

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卻好像磚頭一樣砸在了初醒的身上，他現在已經確認無疑了，付醒可能真的是被逼的，才會和他對着干。

不過有些問題還是要問清楚的：「你不恨她嗎？」

「恨，當然恨，如果不恨的話，我和我母親當年在國外受的那些苦不就白受了？相信我，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柳如夢死。」

付醒的態度很真誠，說直指要害，所以初醒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但還是要把話問清楚，他說道：「那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幫一個害過自己的人呢？」

「我說全部都是因為你，你相信嗎？」付醒抬眸，正盯着初醒，一字一句的說。

初醒頓了一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身體里蔓延，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還想說自己是不信付醒的話，可是那話裏面的語氣太真誠，讓他根本就不能往壞了想。

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低聲說了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