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飛花令
縣令夫人不贊同地看了一眼女兒,可見眾人也沒什麼意見,便不再多說,示意鼓聲敲起。
敲鼓的小丫鬟老實,悶着頭敲一下數一下,「一、二、三……」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詩句與秋日無關,可也佔了字,算有效。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萬影皆因月,千聲各為秋。」
「涼冷三秋夜,安閑一老翁。」
……
史穠見自己想到的詩句被人一一念出來,又急又不服,「攏共就那麼幾首詩,我們姐妹輪在最後,好詩都被人說完了。」
史秋道:「么妹,有功夫抱怨,還不如多想想詩句。輸贏沒關係,重要的是要有心胸。」
「可這不公平啊。」
「天下哪有絕對公平,與其投機取巧不如胸有成竹。父親最疼你,教了你許多功課,可別這個時候掉鏈子。」
史秸看了史秋一眼,史家人性格剛直是剛直,但也真的嚴於律己,不會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史秋十八有餘,如何不焦心親事,心思壓根就沒放在學問上。令行到她這裏,只覺搜刮盡肚腸也答不出來,剛想認輸,聽到耳邊提示聲音,毫不猶豫地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沒接上的姑娘聽到此句,心中不由大呼可惜,耳熟能詳的好句,怎方才就想不起呢。都怪那丫鬟數數的聲音太大,敲鼓的間隔時間太短,讓人精神緊張,一時想不起好句。
史秸接道:「天下英雄氣,千秋尚凜然。」
史秸之下是史秄,她慌慌張張地,好不容易對上,「彼采蕭兮,一日期不見,如三秋兮。」
接下來是史秿,聽了史秸提示,可惜沒記住,錯了幾個字,不算。
史秷撿了個現成的大便宜,連忙念道:「秋日凄凄,百卉具腓。」
史穠光顧著艷羨史秷了,輪到自己一下子就把已經想好的句子忘光了。她結結巴巴地吐出兩個字,鼓聲就已經歇了。
下首鍾大姑娘聽了史穠吐出的兩字,本已詞窮,突然就來了靈感,接道:「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史穠瞪大眼睛,張口就想抗議。
史秷太了解么妹不吃虧的性格了,一把拉住她,「閉嘴。」
史穠錯了錯牙,她再不懂事,也知這裏不是胡鬧的地方。偏巧鍾大姑娘意味不明地看了史穠一眼,直看得她火氣上升,恨不得對方立刻就輸了比賽。
下意識就覺得剛才的提示者有餘力,骨碌碌的眼睛直朝史秸使眼色,靠你了,給我贏她!
史秸挑挑眉,過了第一輪便罷了,不丟臉就行,繼續下去,駁了縣令家的臉面那可不好。
第一輪已經淘汰掉五六個,第二輪再到史家姐妹處時場中已經淘汰掉一半了。
史秸想了想,就接了下去,「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
史秷還想撿便宜,可惜史秸自己也詞窮了,便沖前者聳了聳肩。
第三輪到來的時候,史秋也敗下陣來。
史秸勉強接上一句,「暮雲空磧時驅馬,秋日平原好射鵰。」
鍾大姑娘絞盡腦汁終於對上一句,「弔影分為萬里雁,辭根散作九秋蓬。」
縣令夫人道:「輸了。下一個。」
鍾大姑娘不服氣地道:「我明明答對了,如何輸了?」
縣令夫人示意鼓聲起。
下個姑娘是某某同知拐了彎的親戚孟耀,得意地看了鍾大姑娘一眼,張口便道:「弔影分為千里雁,辭根散作九秋蓬。」
鍾大姑娘眼睛瞪大,豁然明白自己哪裏錯了,一時胸口氣血上涌,站起來便惱,「她是剽竊,不作數!」
孟耀心裏切了一聲,拿眼覷縣令夫人,看眾目睽睽之下這個當娘的是顧女兒還是顧公平。
縣令夫人臉色沉了沉,「坐下,繼續。」
鍾大姑娘還待再辨,身後站着的丫鬟悄悄扯了扯她衣袖。抬眼見母親表情嚴厲不似尋常,心中一懼,只得收了。
淘汰了鍾大姑娘,場中便只剩下了區區三人而已。
令行到這裏,眾人已經是絞盡腦汁,將能想到的幾乎都想到了。
另一姑娘閉眼狠想,終於踩着最後的鼓點,道,「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
說完,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也不管場中勝負,只一味冥想還有什麼詩句沒有說過。
史秸都有點服了,說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怎地好似進了詩詞大會,個個都身懷絕技,她本以為自己穩勝了呢。掃了一眼場中,有點想放棄的意思。
鍾大姑娘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孟耀,轉眼期待地望着史秸。仇人的對手就是朋友,若孟耀取勝,那也太可氣了些,還不如史家姑娘贏了的好。
對於四妹,史秋一直以來都有點怒其不爭。太佛系太不爭了,簡直像佛堂里的菩薩,看着委實令人生氣。今天這個露臉的大好時機,她是又要菩薩上身嗎?可這爭分奪秒的時候,她就是想呵斥妹妹上進,也沒有那個機會。
史秸心裏糾結了一下,想起父親不久之前購得的一方硯台幾乎把家裏現銀都掏空的事,終是捨不得這筆買賣,「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好!」這下不光女席中響起了掌聲,男席那邊也傳來了叫好聲。一幕之隔,男席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在另一邊細聽動靜。
眾人咂摸著這句從未聽過的新詩,不由拍案稱奇。
夫人們紛紛贊道:「史家真不愧書香門第之家,現場急就章,居然能寫出如此好詩!恢弘大氣,氣節堪比男兒!此女大才!」
夏氏略顯刻板的臉帶了笑,「不才小女,當不起夫人讚揚。」
「你家女兒很好,這樣的胸襟有當家主母之資!」
「謬讚了,謬讚了。」
孟耀眉頭緊鎖,她雖記憶力超群,卻沒有什麼詩才,「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話音一落,現場不由響起了掌聲,「好!」
進行到這裏,已經到了白熱化狀態,眾人心提到嗓子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另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