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說啥

黃尚香要再延續以往那種亂七八糟的養法，一是失去了先機，二是她真的不服氣，自己一番心血，就那樣付諸溝渠，三就是，她現在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心中有一個還不太完善的計劃。

可無論怎樣，都需要錢啊。

姥爺扣著她的錢不給，她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沒有一點兒辦法。

她定下了門窗框，轉天就去定磚。一圈下來忙活的不慢。可是在姥爺那個老江湖眼睛里，她的伎倆根本就不夠看的。除了倆仨小錢兒姥爺不計較，想要扣除大錢來那是別想。

這讓黃尚香說不出的沮喪。

這時，兩三年沒回家的大姐回來了，二姐和三姐也都回來了。

大姐之前去了南方打工，據說南方可掙錢了。她寄回來的錢也最多，不過，都是個白。寄再多的錢，也都給了爺爺，奶奶，自己家一點兒都沒撈著。

不過，這並沒有阻擋清水灣村人對大姐的仰慕。

就連黃尚香看見大姐那一刻，都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見大姐穿著細毛線的紅色開衫，上頭綴著兩顆菱形的，亮閃閃的扣子。光是這扣子就足夠村裡的七大姑八大姨開眼了。

這個時候的清水灣，人們最多見多圓形的彩色紐扣。這種異形的紐扣想都想不到。

紅色開衫下頭是淺褐色的一步裙，將將到小腿的位置。已經是深秋了，深秋的天氣里穿裙子，這無疑又是一件令人開眼的新鮮事。

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姐帶回來一台黑白電視機。

我迪哥乖乖，這可是不得了。

在錄音機都還沒有普及的清水灣，這電視機簡直就是超級稀罕的物件了。

只不過，那電視機被黃二鎖抱起來就鎖在了爺爺、奶奶的柜子里，說是留著給大栓娶媳婦的時候用。

黃尚香癟癟嘴：「還不定給誰娶媳婦用呢？」

不過她的這句話很快就被一家人難得的歡聚淹沒了。黃尚香難得的殷勤的想和大姐套近乎。因為她想跟著大姐去南方打工，掙了錢好回來接著蓋她的兔場。

不過，幾次三番都被揭過了，鬧得始終沒有來得及開口。

第一天一大家子人光顧著親熱了。黃二鎖表現的非常的好。黃尚香心想，他多少也得裝兩天樣子，然後再露出本來面目，給幾個姐姐要錢。

她第二天再問大姐也是一樣。因此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可她高估了黃二鎖此時的急迫。

不過，她更料錯另外一件不亞於驚雷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姊妹幾個才上桌，早飯還沒有開始吃，一身洋氣打的大姐忽然站起身來，向著一家人道：「我有件事想向大家宣布。」

黃二鎖心裡高興，難得和顏悅色道：「說。」

大姐幾乎鼓足了勇氣：「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

這一句話，彷彿一道定身咒，頓時將一家人都生生定在了飯桌前，各自保持著各自的動作，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黃尚香頭一個覺得晴空一道霹靂，將自己劈的外焦里嫩：「為啥啊大姐？」她還琢磨著，跟著大姐去賺錢呢。

只見大姐垂下頭去，眼角劃過一絲無奈，一絲苦澀：「沒什麼，就是……累了，不想出去了。而且，我年紀也大了……」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姐想回家嫁人了。

可是黃尚香不甘心啊：「大姐，你好歹再干一年，實在不行，干倆月也行啊。」

「為啥？」大姐轉頭，不解的看著黃尚香。

黃尚香道：「我想跟著你出去賺錢啊。你不在家不知道，黃大柱那個王八蛋，他把我的兔場……」

「你給我閉嘴。」黃二鎖低喝一聲：「再敢胡說八道，老子打死你。」

黃尚香瞪了他一眼：「敢做賊還怕人說么？」不過，看在這難得的團聚上，她沒有再接著和黃二鎖叫板。

黃二鎖心裡想著別的事呢，也沒有深究。他沉吟了片刻：「那你能給家裡拿多少錢？」

大姐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黃二鎖：「爸，你說啥呢？我的錢不是都寄回家了嗎？我哪兒還有錢啊？」

黃二鎖怎麼肯相信：「你要沒錢，拿啥買的那電視機。那玩意兒好幾百塊錢呢。」

「那電視機……」大姐急了。

黃二鎖卻並不聽她解釋：「我年紀大了，你哥等著結婚娶媳婦。讓你們幾個給拿個錢，不應該嗎？你還是當大姐的，不說帶個好頭，在這裡跟我擠鼻子瞪眼的，你不嫌丟人啊？」

「爸，你說話可不能不講理啊。我這幾年掙得錢，可是都給你寄回來了。我雖然沒有仔細記過，可怎麼也的有幾千塊。別說我就一個哥，就娶一個媳婦，就算是仨哥，五個哥，以咱們這兒的情況，都娶個媳婦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我還想著，我年紀也不小了，這次回來風風光光的結了婚，也不白費我在外頭辛苦。爸，你咋還問我要錢呢？我那些錢呢？」

黃二鎖語塞：「你給了我，那就是家裡的。花那兒也礙不著你的事。你就說你現在有多少錢，能給拿多少吧。」

大姐的眼淚頓時就流了出來，渾身微不可見的顫抖著，忽然嘶吼一聲，嚇得正在夾菜的黃大栓，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十分不滿道：「你吼什麼吼……」

但是看見大姐猩紅的眼睛之後，底下的話，他脖子一縮，又咽了回去。

「大姐，大姐。」黃尚香就坐在大姐旁邊，看大姐的樣子真怕她出個什麼事，連忙將她抱住用力搖晃著，呼喚著：「大姐，你別這樣，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我替你撐腰。」

好一會兒大姐才猛然吸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隨著那口氣變的鐵青，牙關咯咯作響，聲音顫抖的難以連成語句：「爸……你知道……那些……錢……錢……是你閨女怎麼賺到的不？」

黃二鎖低著頭：「我不管那些。」

大姐雙手扒住桌沿兒，就在黃尚香以為她要掀桌子的時候，她忽然又鬆開了桌沿兒，身手拿起桌上的碗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她跌坐在黃尚香懷裡嚎啕大哭：「那是你閨女賣肉的錢啊……」

黃尚香心裡一個哆嗦：「大姐，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