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想要錢

梁秋雨將幾塊精緻的卡通手錶分別遞給面前的幾個女孩子。

「吶，我說話算話，這是給你們的答謝。」

幾個女生歡天喜地地接了過來。

「秋雨，下回有什麼事你儘管跟我們說，我們一定全力幫助你！」

徐璐開心地打量著錶盤，圖案是她最喜歡的小熊維尼。

走在走廊拐角處的梅婷婷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梁秋雨似嗔怪地撇了撇嘴，「你們這群人，演得也太假了！要不是我及時跟老師說那些話，老師鐵定不會信！」

劉麗淇不以為然，「那可不一定！你平時那麼乖，在老師和家長面前都是好孩子，老師怎麼會相信你誣陷她呢？況且那個梅婷婷從來都是不吱聲不吱氣的，要是我，我也以為她蔫壞蔫壞的呢！」

劉麗淇說完，幾個女生又低低笑了起來，像是對她的話給予了充分的認可。

梅婷婷凈白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死死地攥緊。

她不過是想得到別人的認可，哪怕一次也好，去證明自己的優秀，去證明自己是一個交往，值得拿來當朋友的人。

難道這樣都不可以嗎？

她顫抖著身形地從拐角處沖了出來，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在幾名女生呆若木雞的注視下，狠狠地把梁秋雨推了個四腳朝天。

待所有人都回過神來時，梅婷婷與梁秋雨已經在走廊里扭打了起來。

這件事鬧到了教務處，兩個女生都掛了彩，而相比之下，梅婷婷的傷勢看起來更重一些。

她們雙方的父母也都被請到了學校。

匆匆趕來的梁父是教育局人事科的科長。他看到女兒被打成這個樣子，不由心疼萬分，盛怒之下開始不停地向主任施壓，要求梅婷婷的父母給予他女兒賠償與道歉。

眼看着一邊倒的形式，潘鳳華生怕學校會給梅婷婷處分，也顧不得自己的女兒是不是真的委屈，只是一個勁兒的哈腰道歉。

梅婷婷紅着眼看着潘鳳華低聲下氣地站在梁秋雨父女倆面前，從來都很挺直的脊樑彎成卑微的形狀。

母親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直到她與教導處的主任再三承諾一定會給梅婷婷一個最合理的處罰方式，梁秋雨的父親才帶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傲然地離開辦公室。

梅婷婷最終還是被記了處分。

不僅如此，教導處的主任還要求她在周一的升旗儀式后在升旗台上作檢討。

當她對着全校的師生平板地念完稿紙上的最後一個字時，她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靜靜地看着升旗台下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她看見了梁秋雨那幸災樂禍的笑，也看見了同班同學們或鄙夷或不解的神情。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不算新，但洗得乾乾淨淨的校服上。她的臉上沒有羞愧與尷尬，她的眼中亦是沒有任何一絲的光。

所以，她所有的努力到底為她帶來過什麼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那場升旗儀式后，她不僅又一次被班上的同學們排擠，就連老師們也不再對她和藹可親。

內心深處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對她笑。

那聲音說着：放棄吧！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笑話。你本來不是什麼招人喜歡的孩子，何必非要勉強著證明自己呢？

是啊，她本來就不是什麼招人喜歡的孩子。她的努力沒有人看得到，大家只看得到表面上的功夫。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剛剛過完十三歲生日的梅婷婷徹底的變了。

她的臉上不知何時開始掛着一成不變的微笑，對每一個人都和顏悅色，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生氣。她積極地競選學習委員，幫助老師維持課堂紀律，齊作業。除了更加刻苦地完成自己的學習計劃之外，她還會主動地幫助需要幫助的同學們做所有她力所能及的事。

她要所有人都喜歡她，都幫着她，向著她。

當然，她也發誓要讓所有不喜歡她的，瞧不起她的人嘗盡意想不到的苦頭。

而在女兒漸漸變化的同時，梅康也因為她與梁秋雨的衝突走上了一條他致死都無法回頭的路。

對於他來說，梅婷婷在學校的遭遇是女兒的屈辱，也是他的屈辱。

作為一個男人，他終是決定，即使拼了命也要讓他最愛的家人至此挺胸抬頭地走在烈日下。

一個夏日的午後，梅康在做完新一季度的報表后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筆。

思量片刻，他決定去廠長辦公室找趙廠長進行彙報。

剛剛走到門口，他便聽見辦公室里傳來總會計憤怒的指責聲：「廠長！你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地挪用公款？！興企的尾款下剛到賬沒幾天，工人們這個月的工資還沒有開，你讓我怎麼跟他們交代啊！」

面對總會計的聲討，趙廠長似乎格外的平靜，只「呵呵」一笑客氣地說道：「老李啊，你先喝杯茶水消消氣。我這不是有急用嗎？等過些天兮芳的定金打過來，我們不就可以開資了？我不過是借用幾天，等過段時間有錢了自然會還回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工人們那你就先幫我頂着，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少不了我好處？趙廠長，你還有良心嗎？拖欠工資的事兒不是一次兩次了，工人們拼死拼活的工作也不過是為了能養家餬口。多少人都是整個家裏唯一的勞動力，就因為你一次一次的挪用廠子裏的錢，款子跟不上，機器開不了，耽誤了多少大事？」

趙廠長被他呵斥得有些掛不住臉，「老李，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呢？別以為你是總會計，就可以對我吆五喝六的。你看清了，我才是廠長！你沒資格對我品頭論足！」

總會計見他那副毫無悔意的嘴臉，不由氣得渾身直哆嗦。

他厲吼道：「行！你就好好做你的大廠長吧！老子不幹了！」

他說完便怒氣沖沖地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在看見站在門口的梅康后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有冷哼了一聲，邁開步子揚長而去。

屋裏的趙廠長亦是被他氣得不輕，一個勁兒地往肚子裏灌著茶水。

他抬眼發現了梅康，不由掩飾性地乾咳了兩聲問道：「什麼事？」

梅康攥著文件夾的手有些緊。

他游移不定了半晌，突然上前一步，極是鄭重地說道：「廠長，我可以幫您跟工人們說明延後發資的事情。」

趙廠長舉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小眼睛不著痕迹地瞥向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梅康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大舅哥在廠里是車間主任，我平時在私底下跟工人們關係也比較好。如果總會計不願意幫趙廠長，我很願意替趙廠長分憂……」

趙廠長眯了眯眼睛，「你是潘小龍的妹夫？」

梅康急忙點點頭。

趙廠長放下茶杯，眼中流淌著明顯的猜忌：「你為什麼想要幫我？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錢。我想要讓我的妻兒過上好日子。」

梅康乾淨俊逸的面容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

「我想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