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為什麼

「這是……？」葉棠沒拒絕，接過之後，掃了兩眼，她一直都有閱讀的習慣，所以閱讀速度不慢，記性也好。

而且越是經常閱讀的人，就越能從大段文字中迅速歸納整理出重點來。

這是一份會議資料。內容是與國外公司的一個項目合作。

葉棠一聲不吭，很快的將這份資料看了一遍。

「看完了。」

「今天上午的會，內容就是這個項目合作的事情，你作為我的秘書，也要參加。事實上公司現在積壓了好些項目，原本都應該動起來的，但前陣子因為你父親暴病所導致的動蕩，倒是都暫時擱置了，現在要一個一個撿起來……」

程漠的語速不疾不徐的，聲音很平靜的那種，但又不會很公事公辦的冷漠。

這讓葉棠一時之間捉摸不透他的意思，「程總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葉偉盛的公司，現在雖然是我在管著，但到頭來是你的公司。你總得學著怎麼管事吧？我還能幫你管一輩子不成？」程漠的聲音依舊平靜，語氣里多了一抹淺淺的無奈。

程漠和葉棠此刻都並不知道，他這話竟是一語成讖。

「啊。」葉棠應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她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程總，只不過我從沒學過這些，從小到大，家父也從不讓我接觸家業方面的事情，我們家在男女觀念上……還是有些重的。」

程漠：「看出來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葉棠依舊是那樣透出小小不好意思的赧然，微微笑著，「所以其實我都不知道，父親明明就連重病都沒有早早告訴我，為什麼最後卻是把公司留給了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別人說我沒能力的花瓶，有時候也算不上侮辱。」

程漠低低笑了一聲，「還挺有自知之明。」

葉棠側目看他，只覺得這男人比在機場見的那次，似乎要好說話多了。

於是，她就試著問了句，「程總，你被我父親視為左膀右臂，視為心腹。你知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麼……會把這些留給我？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深意。但我一直清楚的是，他曾經很多次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愁日子過得富足，但是家裡的事業，我一個女的，想都不要想。所以，你知道為什麼嗎？」

聽到這裡，程漠冷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想知道？」

他轉頭向她，深邃的眼眸里目光幽暗。

葉棠點了點頭，「願聞其詳。」

程漠嘴角冷笑的弧度未褪，「因為他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已經走投無路了。他病得突然，病情又急又凶。但那天卻忽然有了精神，但無論是醫生還是我，甚至是他自己，都知道，那已經是強弩之末，是迴光返照了。」

葉棠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安安靜靜的聽著。

從她回國來之後，這些日子一直兵荒馬亂的忙著，還不知道忙的都是些什麼，全瞎忙。

所以她甚至根本都沒有時間去了解，去詢問，究竟是為什麼？父親最後的時光，究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把這麼一大攤子都丟給她了？

她並不在意金錢，不在意能不能分到足夠豐厚的遺產，她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學會了很多的技能，她足夠養活自己。就如同賀小船說過的那樣，她開個麵包屋都能養活她自己。

但她怕麻煩，卻又是個重情重義有責任的人，律師跟她說，父親希望她保住他畢生的心血。

所以她想知道，究竟為什麼。

「於是他問我，關於遺產關於遺囑的事情該怎麼辦，他焦頭爛額的，可見對這事情全然無措。」程漠一瞬不瞬地盯著葉棠的眼睛，那雙幽深的眸子彷彿要將人給整個吸進去一樣，他繼續說道，「又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讓我來幫持著，於是，我對他說，葉燃在牢里，葉燼不認你，你居然還不把葉棠當一回事的考慮進去？那我能提議的就是，你這些家產乾脆要麼做了慈善，要麼就讓堂親們分了算了。」

葉棠眼睛驀地睜大了，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裡一個帆布便當包，裡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是她早上順手做的，趁著洗漱的時間放進烤箱去烤的曲奇小餅乾。

她趕緊鬆開手指，但想必捏碎了一些。

「你說……你……你說什麼？」葉棠做夢也想不到會從程漠這裡得到這個答案。

「我說……」

男人聲音極低，莫名就有著一股子蠱惑力，他身子傾了過來，垂眸凝著她。

而後，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你也爭點氣。雖說我沒什麼大功勞吧，好歹是讓葉偉盛把家業都留給了你，你有點骨氣行不行？起碼別讓人用熱咖啡潑臉。」

說著，程漠的眉頭皺了起來，後半句聲音低又輕得宛如自言自語的嘀咕，「真不知道潑的是誰的臉……」

葉棠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似乎一直沒能將程漠口中所說的這些事情給捋過來。

還是程漠問了句，「你這袋袋裡裝的什麼呢？餅乾嗎？」

「嗯？嗯。」葉棠依舊有些走神，眼神有些渙散，聲音聽起來也心不在焉的，「景炎吃了之前我給你烤的小餅乾，大概是吃出好來了。昨晚上特意打電話過來預定。」

「喔。」程漠的聲音挺尋常的，也聽不出有什麼意見的樣子，而且聽起來也是非常隨口的問了句，「所以你今天早上才起晚了吧？」

葉棠走著神呢，所以也就嗯嗯隨便點頭。

一直到車子將要開到偉盛大樓了，葉棠才低聲問了句，「程總，只是……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她這話，將重音放在了『我』字上。

程漠看著她，他並沒說話。似乎先前能夠那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回答她的問題，現在卻一個字不打算再透露了。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時，葉偉盛拿著份收養的文件給他看。對他說，小程啊，我們這種家庭重男輕女也正常，而且她雖然是我女兒，卻是我在外頭和女人生的。好幾歲了懂事了我才把她領了回來。我覺得她總沒拿我當爸爸，雖說很尊敬我吧，但就像是……對任何一個好心人，她都會這樣。這孩子看起來溫順，其實冷漠得很，像是沒有心的。不值得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