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勞碌命

清晨五點半的小區健身房裡，燈火通明，卻沒幾個來運動的人，確切說起來，就程漠一人來了罷了。

配備的巡場健身教練過來同他打了個招呼。

「程先生早，您真是比我們這些靠劍身吃飯的人還自律，風雨無阻啊。」

「嗯。習慣了。」程漠淡淡應了一聲，彎腰緊了緊鞋帶，直起身子，沒再多說什麼，朝著塑膠跑道小跑而去。

健身教練經常會和獨自前來鍛煉的業主閑聊，也指點指點運動動作，省得因為動作不夠規範而造成運動傷害。

儘管如此，卻也知道程漠是個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的，非常不喜歡閑聊的人，而且動作都極其標準，根本也就沒有什麼需要指點的地方。

健身教練也就習慣性的給程漠掐個表，等他跑完五公里之後，把數字告訴他。說來也是挺奇的，這位程先生每次跑五公里的配速基本都差不多，所以跑完五公里的時間基本都相差不會超過十五秒。

但今天卻是有些不尋常。

教練看了看身披晨光馳騁在跑道上的男人，又看了看秒錶上的計時。

「不對啊……」教練喃喃道，「今天配速明顯慢了，難道是有什麼不舒服的？」

然後很快他就看出了程漠速度比平時要慢的理由，程漠老在往這邊看，隔三差五就朝這邊看過來一眼。

教練想了想，就小跑上去到程漠身邊，「程先生，是有什麼事情嗎？我看您一直看過來。」

「不是在看你。」程漠聲音淡漠，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的塑膠跑道，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教練看著他的背影，明顯能感覺到他的低氣壓，就像是……情緒明顯就不好了。

後來的幾圈都是加速跑的，還得算是趕在和尋常差不多的時間內完成了。

程漠一邊擦汗一邊走進器械區，表情冷到教練都不敢多吭一聲。

很快就有哐哐聲響起。

某位素來動作標準氣質優雅，對一切器械都輕拿輕放的傢伙，此刻卻是將杠鈴拉起來之後，忿忿兒的哐一聲就砸下去！

雖說平日里也不是沒有這麼練的狂野派，但程先生可從來就不是這種人。而現在……

教練心驚肉跳的大清早獨自聽著他在那哐哐砸，原本一早還有些瞌睡的困意，頓時都清醒了。

葉棠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時候，就被裡頭哐哐的動靜給驚了一下。不知道還以為裡頭好些人在練呢，畢竟那天瞧著程漠鍛煉，可沒什麼動靜，這男人就連對啞鈴杠鈴這些個東西，那都是輕拿輕放的。

葉棠呼呼小喘著進了健身房，就看到在杠鈴區那邊用杠鈴蹂躪著隔音地墊的男人。

她趕緊跑了過去，「程總！呼……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哐！最後一聲，然後終於沒再砸杠鈴了。

程漠冷著臉轉頭看著她。

不遠處教練都忍不住扶額，只覺得這姑娘大概是要承受無端的怒火了……

但程漠只是冷著臉轉頭看著她，並沒發怒。

而這位年輕漂亮的姑娘像是完全無視了他的憤怒似的，她將手裡那個碎花帆布的便當包捧到面前，「蒸了流沙奶黃包，挺好吃的，湊合吃吃吧。」

然後程漠眼裡的冷就一點一點的慢慢退了下去。他擦了擦額頭和鼻尖上的汗，又脫掉運動手套，擦了擦手，然後才接過了帆布便當包。

程漠看了一眼她的臉，巴掌大的白皙小臉上，不施粉黛，一大清早的……瞧起來好像是連臉都還沒洗就匆匆過來了。

樣子倒不會讓人覺得邋遢，只不過本就皮膚白，此刻眼眶下那淺淺的疲憊陰影，就顯得特別明顯了。

程漠眉頭皺了皺，拿了個奶黃包出來咬了個小口，往裡呼呼吹著氣，試圖吹涼裡頭香噴噴的奶黃流心，然後才看似不經意地隨口淡道，「明天你別這麼早起了，早餐帶去公司也可以。」

「嗯？」葉棠獃獃看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瞧著也是有些沒休息好的樣子，「沒事的，我平時其實也起得挺早，再說了，就你那個作息時間，早餐帶去公司你都該餓死了。」

程漠啜流心奶黃的動作頓了頓，想到在梁秘書嘴裡聽到過的話，葉棠還真的是第一個把那煩人的冊子讀完的人。

別說梁艷榮和景炎會覺得驚奇了，其實程漠自己都覺得挺驚奇的，他性格挑剔脾氣也不算好，嘴還毒。這些都不算什麼優點，他自己心裡也清楚。

那本工作手冊的存在，原本是葉偉盛當初怕他工作辛苦忙不過來，想給他安排個私人秘書來著，他並不喜歡有事兒沒事兒旁邊都有個人跟著，但又不好拂了葉偉盛面子，就只說自己挑剔得很，於是原本那個冊子的存在就是用來讓那些想給他做秘書的人知難而退的。

葉偉盛當時還說，小程太挑剔了，勞碌命啊，怕不是之後都難找到人給你分憂解難了。

葉偉盛恐怕做夢都想不到，這麼挑剔的小程，居然還真有人能扛得住，而能給小程分憂解難的那個，正是他葉偉盛的親女兒。

程漠哪裡是什麼勞碌命啊，他葉偉盛的女兒才是勞碌命！

程漠吃完早餐，兩人就各回各家收拾，葉棠洗頭洗澡將自己拾掇好了，準備出發去公司的時候，都還沒來得及走去旁邊車庫開車出來。

就見一輛轎車停在她家院子門口，前座車窗降下來了，邱金康在駕座側頭沖她笑，「小姐，快上車。程總特意讓我開過來捎您呢。」

葉棠一愣，「哎？我準備自己開車去的呢，我可不想和……」

『那個傲嬌毒舌小公舉坐一輛車』，這後半句，葉棠沒有說出來，主要是她還算有眼力價兒，清楚看到了邱叔擠眉弄眼的表情。

趕緊忍住了。

後座車窗降了下來，程漠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端坐在後座，只略略側頭朝她看來，「上車，別廢話。」

「噢啦。」葉棠應了一聲，默默將車鑰匙塞回包里，乖乖走了上去。

坐進車裡時，都安安靜靜的。

程漠在一旁看著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的什麼文件，很是專註的樣子。

葉棠是個能靜得住的，坐在旁邊也就沒說話。

片刻后，是程漠打破了沉默，平板電腦遞到了她面前來，「你把這些東西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