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摩托
宋青眨眨眼，「是哦，這個點數，只有摩托車了，這裏公交車停運早，晚九點就末班了。」
她不死心：「滴滴呢？的士呢？」順帶還掏出手機，打開滴滴軟件。
「滴滴？這裏摩托比汽車多，沒人跑滴滴，的士的話都是跑旅遊景點，這時候沒車會開去縣中心了。」宋青已經提前問了她姐宋安縣裏交通情況，的士主要接外地遊客，常跑景點車站這條線。
師傅呵呵笑道：「小姑娘，坐摩托多舒服，風呼呼吹，快慢全隨自己，比火車舒服多了。」
沈櫻坐過摩托，但那是哈雷重型機車，不是這種看起來上了六十邁后踏板、後視鏡、車殼會一件件散架的雜牌摩托。
宋青拽著臉黑了一天的沈櫻，撒嬌道：「好啦！將就一下很快就到了，就像師傅說的，風呼呼吹還涼快呢！」不等沈櫻作出反應，馬上轉頭問，「師傅，去大榕樹多少錢？」
摩托師傅說：「大榕樹30塊！」
「哎呀，你看我們母女倆一次包三台，兩台搭人，一台搭行李，就便宜點給我們，20塊一台車嘛！」
師傅拉着左右兩邊同行商量了下，覺得這波可以，就豪爽笑道：「看在大姑娘這麼漂亮的份上沒問題啦！」
隨後熱情幫她們倆接過行李，把后尾箱拆了用繩子捆住兩個大行李箱。
沈櫻不知道那個以前買LV包刷卡不眨眼的女人，現在怎麼還會討價還價了，是生活逼退了她最後的倔強？
宋青坐上後排，見沈櫻站在一旁還不動身，催促道：「快上呀！」
沈櫻撇了眼後排，不情不願地跨開長腿坐了上去。
屁股才碰到座位車就沖了出去，沈櫻眼疾手快抓住了後座兩邊的鋁合桿……
這師傅，性急。
……
夜風刀片一樣飛在臉上，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三百六十度飄逸，跟八爪魚似的。
宋青的車逐漸落在後面，沈櫻的摩托師傅年輕些，果然還是年輕人氣血旺盛，在路燈不夠、遠光來湊的縣主幹道上馳騁。
前面兩根後視鏡上掛着個麻袋樣的東西，吹得嘩啦嘩啦響，不知道幹什麼用。
沈櫻皺眉，總覺得又會是什麼民間智慧。
「師傅，你後視鏡掛的什麼？」
風太大，她坐後排還是逆風的，師傅聽不清，大喊：「你說啥？」
沈櫻吸一口氧，鼓足中氣，也大喊：「你後視鏡掛的什麼！」
師傅笑道：「哦！你說這，雨衣！」
果然，民間智慧。
「……雨衣怎麼像麻袋？」
「不是麻袋，是蛇皮袋！麻袋不防水！我們常年在外面跑，用塑料雨衣老被偷，就做了蛇皮袋雨衣，質量杠杠的！」
沈櫻哦了一聲，不再找話題，她本來就不是廢話多的人。
但摩托師傅不一樣，本來就愛和客人嘮嗑，他本來還覺得這姑娘不好溝通，現一下打開話匣了。
「小姑娘，你們從哪裏來的？」
「G市。」
「呀，那可是首都，我還沒去過呢！你們回來探親嗎？」
「不是。」
「那來幹嘛？旅遊？」摩托師傅也見過不往規劃好的景區跑的旅客，專往縣中心跑，說是歷史調研，他搞不懂一個小縣城有啥歷史，他在這住幾十年都不曉得。
「也不是……」她頓了一下，覺得不說出來會被糾纏，「來這上學。」
師傅吃驚，「啊？G市不呆，跑南雲縣上學？」你們腦子怕是燒壞了，他心裏補充。
雖然看不懂什麼名不名牌，但他接觸客人多，從着裝、氣質就看得出她們倆不屬於這裏，不是這個小地方容得下的人。
沈櫻沉吟一會兒，說：「G市……呆不下去了。」
師傅沒有再多嘴，恰如其分地卡住。
當然，再問的話，沈櫻也不會回答。
……
「姑娘，大榕樹到啦！」
沈櫻從恍惚中抽離，還挺快的。
過了一分鐘左右。
宋青的車姍姍來遲，幾乎是車一穩她就跳了下來，跑到沈櫻面前左右打量她。
「你幹嘛？」
「來看看我的櫻櫻有沒事，剛才視線範圍內看不到你了，害得我好擔心啊！」
沈櫻無語，她是狗嗎？非得在人視線範圍內……
正說着話呢，最後一台拖行李箱的車也到了。
搭宋青的摩托師傅笑說：「姑娘，你媽可寶貝你了。」
宋青也戲多，剛搭摩托落下太多后開始不安心，一直催師傅開快點追上去。
師傅讓她放心，前面的他大兒子，開摩托三年了，這路熟到閉着眼都能到大榕樹。
宋青開始腦補畫面，開這麼快，又是一個年輕小伙，她家櫻櫻這麼美麗動人，不會被人劫色吧？
然後顫著聲兒問：「你們……不會是壞人吧？」
老師傅哈哈大笑，車都在晃蕩，嚇得她夾緊了後座位。
「大姑娘，你也太逗了，壞人寫在臉上？壞人會主動告訴你他是壞的？」
還好話音剛落，就看到前面樹下停著的摩托車，還有旁邊戴着鴨舌帽的人影。
沈櫻聽老師傅說了路上的事，評價道：「盡瞎操心。」
拿了行李付了錢，跟三位摩托師傅道別。
沈櫻抬頭看頭頂上直徑二三十米範圍的天空都被遮擋住的大樹，有點點星光從樹葉縫隙中傾瀉出，不難看出這顆榕樹有多枝葉繁茂，白天的話一定更壯觀。
宋青也看着這棵樹，呢喃：「這棵樹的樹榦當年要六個成年人手牽手才能環抱住，聽說有三百年多了。它是縣上最大最古老的榕樹，這條路原本叫南雲中央三路，因為大榕樹太搶眼都不喊路名了，平時只要說大榕樹，全縣的人都知道是哪裏。你外婆家就在大榕樹後面那條巷子進去的第三個岔路口南邊。」
「當年縣政府修路想把大榕樹砍了，全縣人民反對抗議，說它是神樹，保佑著南雲祖祖輩輩，砍了樹會惹怒樹神，要遭報應的，你別說，每年不少人向它許願，還真蠻靈！」
說到這，宋青停住，沈櫻看了看她，問：「然後呢？」
宋青驚喜，女兒想聽她說話！她趕緊翻皮包，拿出一瓶礦泉水，「我嗓子說幹了，喝口水馬上繼續。」而後囫圇喝了口。
「縣政府當然向群眾妥協啦，誰也不想招惹神靈啊！拆樹隊隊長都抗議呢！縣領導決定把馬路對面的房子拆遷了，修了個凸角路，為的就是保住榕樹。」
沈櫻看向馬路對面，終於明白乾嘛不修直路，非得繞個凸口。
宋青接着道：「後來，來了批植物考察鑒定專家，說這榕樹如何特別，如何具有歷史價值巴拉巴拉的，縣裏又把樹圈了起來成重點保護對象，不給小孩爬樹亂畫亂刻了。」
沈櫻點頭，拉着行李往巷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