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字成灰

子非從聖母懷中攬過那已孱弱癱軟的仙軀。

練砂意識已然是恍惚！

子非掌中幻起靈力，欲給練砂渡些靈力，勉強堅持。

「君上，不可！」聖母在一旁阻止，剛剛她給練砂渡靈力時，她便已經知道了，練砂這次殞得竟是僅有的一條仙命了，自己的愛徒為何如此強撐至此啊！聖母傷情不已！但憑現在練砂仙子奄奄一息的仙韻，已然受不起過量的靈力了。再度強行給她輸送靈力，只會加速她的仙元碎裂，靈魄飛滅！

子非如何不知？龍琊劍乃歷任魔君的御用之劍，殺人亡魂，誅仙絕魄！被龍琊穿身而過，練砂又無續命可渡，此次只恐怕是天命難旋了！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愛之人魂飛魄散，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么？！

子非心痛的淚沾衣衿，再次抱緊這柔弱的嬌軀，子非將臉靠近她的面頰：「砂兒，我來遲了！」

三千多年了，第一次可以這麼肆無顧及的擁著她，竟然是這樣的情境。天道弄人矣！

練砂的喘息，漸伏漸止，曾經星光冷凌的眸子，現在卻是微啟乏力，嘴角卻攜了笑意，看著讓人更加疼心：「君上？！」

子非握緊她的縴手，那舞劍擎刃的玉掌此刻卻是柔弱無骨。

「君上，我們終於扯平了！.......兩不相欠了！」

子非皺眉。

「末日天坑裡，我殺君上兩命。如今，君上殞我兩命！秋水劍已斷兩刃，我們各居天命，互不為念，好公平呀.......」仙子眷笑，卻笑得凄涼入骨！

子非眸眶中淚光閃爍，心如剮痛，「你說得不對！我們兩清不了！你跟我清了命債，還有情債沒清呢！你休想欠債不還！」

練砂挑眉，微弱的眸色里，沁了疑問。

「昨夜在靈山上，你曾問我，末日天坑裡殺我兩命，為何我不恨你？！我現在告訴你......」子非擁著練砂，綿綿細語：「因為，我便是你的那塊大青石！因為我愛你！我愛了你三千九百年！等了你三千九百年！為石也好，為人也好，你都是我眼裡唯一的色彩，唯一的吸引.......」

練砂聽著耳邊的深情呢語，不甚相信，面色慘笑道：「君上.....你又耍騙我么，我現在快死了，你是不是...........」

「可憐我」三個字，練砂還未說出口，便被子非溫潤的絳唇吻上，溫度絲絲傳來，他的吻，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卻又這樣著人驚訝！

唇瓣相吮，記憶便在幻識中產生共通！

靈山山坳，藍紗旖旎步履輕盈的仙子，劍路舞畢，伏在青石上休憩。那青石，微微輪廓里現出靈魄，臂膀相擁！

小仙子手撿竹卷，皺眉苦思其中的道意，青石中的靈魄，娓娓口語，似在訴說！

兩仙子嚼著凡間珍饈美味，聽著凄美故事，不經意間，一顆淚珠滑落！

青石在天地之間，一片蔚藍之中，裂紋碎爆！

那其中走出一位身著玄黑色衣袍的少年！

那少年回眸.......

練砂看著，看著，不禁地鼻翼酸楚，淚溢眸眶！自己一身的塵灰色仙袍，不知不覺間竟在他的懷中變成了水藍色。自己那麼喜歡的水藍色！原來，真的是他！

子非的唇，離了練砂的櫻唇。眼中的淚水，已在面頰劃出了痕迹。

「君上.....」練砂悲苦，「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能被他擁在懷裡，裹著一身仙藍，看著師父的慈容，閉上這雙眼睛，也算走得不至凄涼！心中卻仍是不得釋懷：「只可惜......太遲了.......」

她多想再叫一聲「君上」，卻只是顫了顫櫻唇，半字未吐出，只余几絲氣息遊離在身體，仙子眸光里噙滿遺憾，緩緩闔上雙眼！

一顆晶瑩的淚珠，映射著多少人的愁楚，自練砂仙子眼角滑落，滴浸地里！

「啪——嗒——」聲音無人聽的見！

子非懷中的仙軀，縷縷煙起，綻閃金光，如一襲風沙，尋天而去！

「砂兒！」子非覺得兩臂里的重量越來越輕，直至空飄的毫無感觸。一顆淚珠滾落，滴在手心裡的三色芙蕖花上，這腕花，便是她留給自己的唯一信物了么！

「天道啊，何以如此戲謔本君！本君等了三千多年，這便是最後的結局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子非手中緊緊攥著芙蕖腕花，仰首問天！

而天地之間，雲撥天霽一般，剛剛因著絕仙出鞘引發的狂虐黃沙風暴，此刻，卻不知什麼緣由，漸漸平息，天空現出蔚藍，雲朵絲絨柔綿。地上的齜咧縫紋，也被靈氣填補，沙漠演變成了綠洲。腳下青草依依，碧色入懷！

眾仙神們，皆為惑然！

只餘子非一人，心愛去矣，思念已毀！

天地間的，與他而言，盡如沙丘，凄悲入骨！

天空中的光照在他的仙袍之上，但他的臉色卻已暗淡！

子非起身，一步一步，往回踱走！

整個軀體似空殼一般，仿若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只餘下右手，緊緊攥著那條芙蕖腕花！

行至天尊與神尊身側時，子非君帝，幽隧的眸眶，冰冷若深冬：

「今日起，本君卸去君帝一職，卿等，再覓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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