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蕨菜包子

一十八天，硃砂軒。

以朱慵懶地倚在窗邊廊榻上閉目養神，手中美人扇徐徐拂風。近來，她身體微恙，口舌乏味不思膳食，又分外渴睡，縴手輕撫著平坦的小腹，雖然已被施了法術，但腹中的胎動，她仍然可以感應的到。

榻案上的琉璃魚缸，空空如也，天天已有數日未歸！

以朱心內，幾分酸楚，更多的卻是愁悵！

愛情是可以衝動的！但衝動的愛過之後，需要面對的，卻是現實！

朱羅也好，梁祝也罷，如果當時可以忍住了自己，結局，又會不會好一點？！

自己是位水藍仙姬，而天天......只是.....連仆仙都算不上！若被師父知道了自己的夫婿是個連仙籍都沒有的精類，會怎樣？若被仙友們知道了自己未婚先孕，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唉.....」以朱一聲幽怨，睜開眼來。

窗外正值夏花絢爛，許些未施仙術的花兒開得亦是嬌艷欲滴，風情媚人，午後的陽光，溫暖又催夢，仙子卻睡不踏實了，稍稍直了直玉背，復又趴在條案上，看著園中的某一處，默默發獃........

愛情帶給人的，除了甜膩，更多的卻是彷徨無措、患得患失。

「仙子，在想什麼？」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玄色，熟悉的手臂，已經環在自己愕下，另一隻手拂上自己的腹部。

以朱並未回首，只是微微地往後依了依身，靠在天天的肩上。

「珠兒，不是給你說了么，施法術隱匿身形對孩子的成長不利，沒人的時候，就卸了咒法去吧！」天天輕撫以朱的小腹，卸去咒法，以朱瞬時腹部隆起，好在衫裙寬鬆，看著只是剛剛出懷而已！

「天天」以朱回身擁緊天天，蹙眉愁目「我們....我們還要這樣隱藏多久，他....他已經成形了，我剛剛都感覺到他的小手小腳揮來踢去了....天天，我害怕！」以朱已是嚶嚶哭泣，杏眸中水霧朦朧。

天界，自有天界的仙規，仙子與凡人私通，便會被罰剔去仙身、天界除名，更會刑責永墜六道、苦難輪迴。

當然，這算不錯的了，至少，還成全了愛情！

但若是與魔、妖兩界私通勾結，那可慘大了。剔去仙身、天界除名后，更是會被鎖進鎮妖塔中，永生永世永不翻身！

原因很膚淺，因為若和凡人私通，頂多是個有損仙譽的問題，凡人再能，也逃不過天界仙神的命運之筆。而若和魔、妖界的私通，那後果就不好掌控了！

天天自然明白以朱此刻的緊張心情，他也恨不得馬上便能將自己的妻兒帶離這三十六重天上，免得她如履薄冰，時時驚恐。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快了，珠兒，再給我點時間，我便帶你離開！」天天將以朱攬入懷裡，俯臉深吻她的額頭眉梢。

以朱雙眸緩閉，兩顆淚珠晶瑩流下，劃出的水痕，透著微涼。

很多時候，你一意孤行的選擇了這份不該屬於你的愛情，便也只能放棄了自己的全世界，來成全它！

以朱傷情，如果早便知道，這份愛情是這樣的苦楚難捱，那一夜，自己又是否會選擇拒絕！

先甜后苦的，是愛情！先苦后甜的，亦是愛情！

而又有多少人有幸，能遇見最好的愛情！

..............

練砂仙子收雲著地，落在了自己的閨閣庭中。

數月不曾歸來，看著這園中的蔥翠花繁，竟有些許的陌生。三十六天的差事雖不甚苦累，卻著實磨人時閑，自己竟然已有數月未見過師父和以朱她們，想想上次與她們通微音氣泡，大概也是半月之前了。

「珠珠，我回來啦！」練砂推開閉著的閨門，邁步廳內。

卻見以朱慌措地站起身來，以手盞淚。

「珠珠，你怎麼啦？你怎麼哭了！」練砂不解，甚是關切。

以朱勉強綻出笑顏，一手試著眼淚，另一隻手舒著大寬水袖擋於胸下施法術隱匿隆起的小腹。「沒什麼啦，你剛剛著地時，飄起的塵土刮進了我的眼裡，有些酸澀而已！擦擦就好了！」

「是嗎？我剛有那麼不小心么！也許吧，我太迫切的想回家了呢！」練砂嫣然。

「是呀，我的乖呀，你都多久沒回來看看了呢！」以朱一臉寵溺，拉著練砂朝內舍走去。回首撇一眼，天天已然游在了琉璃缸中。

「珠珠，你瘦了呢，是不是又偷偷減肥啦？」練砂打量著以朱的面貌，清瘦了許多。

以朱俊目巧笑：「是啊......減了一段時間哩！」如今也只得違心而語，自己近來妊娠反應強烈，想多往嘴裡塞兩口飯菜都是艱難，哪裡還會減肥呢！

「不要減了，珠珠，你現在很美啦！再瘦了，我會心疼的！」練砂嗔怨。

「嗯......知道了！」以朱點頭應聲「砂砂，你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呀，又是路過嗎？」

「不是啦......」練砂有點難為情開口，「我不在凌羽殿供職了，我就回來了！」

「不在凌羽殿供職了？什麼意思？」以朱驚訝，「你....是得罪了君上，還是....得罪了君上呀？」想來，砂砂得罪小白神君的可能性基本上為零。

「嗯.....」練砂撓搔著鬢角，有些支吾。

「砂砂，難道你有事情，還要瞞我嗎？」

「嗯.......我.......不小心......打了君上的臉！」練砂吐著蚊子分貝。

「什麼？你打了君上的臉！」以朱分貝已達八十。

「噓...噓.....」練砂慌。

以朱以手捂臉，自覺也有些失態了。「可....可你為什麼呀？失手嗎？還是你瘋啦！」

「不是失手，我也沒瘋！」練砂鬱悶。

「那.....為什麼呀？」

練砂搖頭，想想還是不說的好，這種事情，說了，對墨子非，對她，影響都甚不好！

「砂砂，你有什麼話，不能給我說嗎？」以朱追問。

練砂繼續搖頭，心內糾結，還是不能說。

「練砂，我們還是不是好姐妹？好姐妹不是要坦然面對的么？！」以朱嘴上說的剛硬，心裡卻有點發虛。

練砂心裡有些活兒了，有些事情，倒真想諮詢諮詢以朱這個好姐妹的。「珠珠，有點事，我想請教請教你，你凡間故事聽的多，比我懂一些！」

「什.....什麼事啊？」以朱心裡有些詭異，三千年來，練砂仙子居然請教她事情，太陽星君打西邊出來了嗎？！

「嗯.....」練砂漲紅著臉，附在以朱耳邊：「你.....知不知道，如何能測出仙身是不是處子之身啊？」

以朱聽聞，亦是漲紅了臉，她倒不是羞澀的，而是驚嚇的，再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確定自己的法術沒出差錯，不應該被練砂看穿的吧！「你......你想測誰呀？！」以朱不覺，聲音已是顫抖。

「你就別管是測誰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測啊？！」練砂有些扭捏了。

「我......我當然知道啦！可你得告訴我你想測誰？」以朱故意佯裝起來。

練砂聽以朱說得，也不知是真是假。慢慢頹下頭去，雙手遮面，有點無地自容，微微抬起縴手，挑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我！」

以朱目瞪口呆！

恍惚半天過去，以朱吞吐：「你......被誰......」以朱恍然：「難道......是子非君上！」

「不不不.....」練砂擺手不迭「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子的！」

「那是誰？」以朱繼續著猜測：「小白神君？」說實話，猜測小白她都虧心，虞小白在天界出了名的小孩心性，恐怕對男女情事當真不感冒的。

「哎呀，你別瞎猜了！」練砂臉已頹成了豬肝色，「不是君上，更不是小白，是.......是........」練砂開動馬力想著如何搪塞過去。

「那是誰？！」以朱緊問不放。

「是......可能是我不小心吧！」練砂已是口不擇言，她的思維是，她當時是不小心死了吧！

以朱頓時卡了殼：「你.....還有這癖好！」

「什麼啦？！」練砂猛推以朱：「快點說啦，到底怎麼測試呢？！」

以朱腦袋上畫了起了圈圈，天曉得如何測試處子之身，「好啦，你先去榻上休息休息，等你覺睡足了，神養潤了，才可以測試哩！」

「真的假的！」練砂疑惑。

「真的，反正凡間都是這麼講的，你要是信我，就先去睡覺吧！」以朱煞有其事，將練砂推至榻上，又掀了帛被給她蓋好：「快點睡吧！砂砂！」

「好吧。」練砂垂頭喪氣，她也確實有些累了，自己的床榻都好久沒有睡過了，還是自己閨房的床榻最眠人了，練砂頭著了綉枕，睡意已是惺忪，眯迷眼縫看了看以朱，放心的睡了。

.................

不知睡了多久，練砂被一陣嘈雜的微頻氣泡「咕嚕咕嚕」響吵醒，練砂閉著眼睛，腦袋還沒完全蘇醒過來，手上一陣亂摸，去尋那擾人清夢的微頻氣泡。終於，在胸口上方三寸戳了氣泡。

「砂砂，啊——，砂砂兩天沒見，你的臉怎麼成了大餅臉啦？」是虞小白。

「有嗎？」練砂慵懶：「是視角的問題吧！」練砂將氣泡拖至額頭上方，大餅臉瞬間變小V字臉。

「唔，這樣還算養眼！」小白甚是挑剔。

「找我幹嘛？小白！」練砂半眯著眼帘。

「你睡了兩天，也該休息夠了吧，本君——餓——啦！」

「啊——，我睡了兩天？」練砂猛地爬起，復又懶懶躺下：「哦，沒關係，反正我現在賦閑在家，有的是時間睡覺！」

「唉，還是沒有工作自由散兵的好！」小白嘖嘖自語。

「說吧，想吃什麼？」練砂問，順手攏了攏鬢邊的碎發。

「嘻嘻」小白來了興緻，「我看外邊月色甚好，便想起來當年主人帶我吃的蕨菜肉包子，饞得我口水都流出來了，砂砂，給我做幾筐吃吧！」

「我去，給你做幾筐！你說的好輕鬆啊，我豈不是要半夜去挖菜才能拼夠你的幾筐啊！........等等，你剛說什麼，外邊月色甚好？」練砂睜大了眼睛。

「嘿嘿，是啊，現在是半夜啊！」小白笑眼眯眯：「你現在去挖菜正好，蕨菜露水餵養，滋潤的很！等你做好了，明天一早的『復活節』我就可以吃上蕨菜大包子啦！要多放油哦！要一咬一口油兒的那種呢！」

練砂淚奔，有些承諾，還是不要許下得好！

轉念又一想，這樣也好！挖蕨菜，自然是靈山最合適了，自己已經很久沒去那裡了。現在空閑下來，去那裡走走也挺好。再者，自己回來還沒跟師父她老人家打招呼，待供奉好了虞小白這尊神君，明天的「復活節」拉著他一起，我給師父請安，說回來無極宮了，白澤神君在一旁，她也就不好深究我什麼啦！嘻嘻，有失有得，少睡會覺又算什麼？！

有利可圖，練砂喜笑顏開：「好啊好啊！我這就去給你挖蕨菜，準備大包子哈！讓你吃個夠！」

「嗚嗚嗚.....」虞小白感動的直擰淚花，「砂砂，你真好！從小到大，除了我娘那麼照顧我的飲食，讓我多吃點飯飯，就是砂砂你了，好愛你哦，砂砂，你給我當媳婦兒吧！」

練砂差點沒被自己的唾沫嗆死：「承蒙關愛，您老省省吧！就您現在的模樣，我可不想被人家說成是『童養媳』！」

「哎，哎，哎，你說誰兒童呀？！我老人家仙壽七萬載，比你師父還年長兩萬歲呢！」

「是呀，是呀，您老人家都已耄耋之年了，還娶什麼媳婦兒呀！」練砂掩嘴偷笑。

「你.....」小白語塞，「真是不知好歹的小輩兒傻丫頭，你要真能嫁給本君，便可以直接躍升聖白仙袍，以神君夫人的仙籍俯看群仙，然後名正言順的重回三十六天，豈不逍遙？！」

練砂聳聳肩膀，表示不感冒。

「再說了，你又沒見過我青年的模樣，本君自我懲戒才這副孩童模樣示人的！要不，我變一個讓你看看，看看本君的青年扮相帥嗎？！」

「別別別.....」練砂忙著擋住眼睛：「您可別，我怕亮瞎了我的眼睛！」

小白氣悶：「好啦，掛啦！快去挖你的蕨菜吧！」隨即戳了氣泡。

練砂拊掌而笑，沒事氣氣這粉凝的小孩兒，也是蠻開心的！

...................

三十六天，凌羽殿。

一位聖白仙袍的帥小哥，在園中的淺水灘邊，對著水面上的影子，撫撫髮髻，摸摸臉面，「嗯.....都快忘了自己的青年模樣，一直都是這麼帥的呢！越看越帥，可惜自己不能就這麼個樣子堂而皇之的走出去，不然，這天界第一美男的稱謂也落不到沌元那傢伙頭上！哼.......」

「虞小白，你今天吃錯藥了吧！」身後，子非君帝一句叱聲。

嚇得小白一出溜，縮回了本來的四尺身長，回頭訕訕而笑，露出兩行皓齒小牙：「哈哈哈，我沒事幹閑的上，練練仙術呢.......嘻嘻.......」

子非冷臉，拂袖而去..........

小白啐口，「啥事都有你，管的真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