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見面

第三百九十三章 見面

議事論親說風流。

單做哪件都沒問題,可一旦放在一起,別說做了,聽聽都覺得是那麼不協調。

換個別人來說,或許早就想入非非,猜測其中藏着多少內容與心思,但從慶王爺趙哲嘴裏說出來,就連大原這邊的官員都沒多少想法,關於這位王爺放蕩不羈的傳說已聽過太多,畢竟是曾經因為兜里沒錢,被老鴇扒光丟出來的生猛人物。

當然,那老鴇並不知道她扔的是位王爺,否則再多幾個膽子也絕做不出這種事來,不過她運氣不錯,王爺是講道理的,沒錢白嫖是事實,並不與她計較,何況也是他故意隱瞞身份不說,但不管怎麼說,那老鴇還是消失無蹤了,那座花樓仍在,但改換門庭易主而去。

誰也不覺得裏面有問題,怎麼說也是得罪了王爺,讓皇家丟了臉,再說多少遍不知者不怪,也沒人肯信……你今天礙著面子說不怪,萬一哪天再想起來呢?

人走了,提的人也就少了,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但誰又能想到,這彷彿成了慶王爺的功績,總是樂此不疲地與人說起,彷彿多值得炫耀一樣,漸漸地,誰都知道了,慢慢地,誰都不拿這個當回事了,包括這位王爺,他再說什麼似乎都缺少幾分威信,那本是皇族該有的,卻被他破壞殆盡。

皇族之恥。

這幾乎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共識,閑散王爺,放浪不羈,除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幾乎沒什麼可以讓他做,他也樂的清閑。

大原公主嫁來,原本也輪不到他來摻和,但譽王已經做了迎親使,喜王趙惠是新郎,總不能自己來談,剩下就只有他與皇帝陛下了……沒得選了。

幾乎所有人都清楚這些,於是在尷尬陪笑后,把他請進了禮賓館,反正只是走個流程,什麼時候該做什麼,都有相應的禮制規程,出不了差子。

趙哲似乎也清楚這些,談話時正事沒幾句,大多時候都在說香道風流,三句不離姑娘,其它被提起最多的也就只有酒了,至於兩國大婚事宜……已經寫在文冊上,照着做就是,哪裏還用他多嘴念一遍?

從某方面來說,王爺其實是個實在人。

宴酒正酣,已有醉意的趙哲告罪離席,小腹脹痛,必須往茅房一趟……王爺原話,聽到的人不禁食慾大減。

不管王爺去哪兒,身邊那都是有人跟着的,哪怕王爺坐馬桶上稀里嘩啦,你也得在外面捏著鼻子等。

禮賓館的茅房修的還是非常不錯的,比一般殷實人家的卧房都好,雖然甚少人用,但規格必須得是這個規格,接待外國使節所用,圖的就是一國臉面。

所以當聽到隔壁傳出聲響,王爺親隨也只是警惕看過去,並沒有如臨大敵的神情,畢竟是可以供七八個大人同時如廁之所,旁邊坑裏有人再正常不過,身份不會太高就是了,不然外邊也得站個人。

周復系著腰帶出來,見外面站着一人,動作快了幾分,「哪位大人扛不住了?」

那親隨瞥他衣飾一眼,緘口不言。

「是本王。」趙哲倒在裏面應了一聲。

「見過王爺。」周復對着茅房門行了一禮。

隨從看的直翻白眼,心說怪不得只是個小官,憑這沒眼力勁兒也難擢升,嗯,還特別不會說話……在想這些的時候,他從來不去想,一個隨從有沒有資格想這些。

「免禮。」趙哲是捯飭好才推門出來,「你也喝多了?」

周復搖頭,「昨晚忘了清存貨了。」

趙哲好奇,「是水土不服,還是遇到事情了?」

「逛了一天有點累。」周復很誠實。

趙哲略驚訝,「王叔的樓船那麼大?」

大到把人逛累的船還真是少見。

周復也訝然,「什麼樓船?」

趙哲看他一眼,「你是誰?什麼職位?」

周復忙回,「下官周復,送親副次使。」

其實是沒「副次使」這麼個職位的,但他排在末位是真的,算是自嘲。

趙哲一下聽懂了,哈哈一笑,「王叔忒小氣,改天本王請你游湖,船是小點,但絕對沉不了。」

周復受寵若驚,但還是問了一聲,「就請下官一人?」

趙哲輕笑,「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

「王爺高見。」周復附和。

兩人在茅房外邊聊了一會子話,帶着一身味道回到宴席上,繼續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當然是說王爺,某位又副又次的小使官獨據一隅,笑看席間百態。

還挺有意思的。

話說了,酒吃了,事兒也算辦了,日頭偏西地時候,趙哲搖搖晃晃上了他的車架,往小塌上一趴,沉沉睡去,一副很累的樣子。

周復精神倒是不錯,回去房間伸個懶腰,「上個茅房都能遇到王爺,回去后可以吹它三個月。」

時間不早了,再出去逛顯然不合適,除非他想領略一下秦淮風情,但就目前來說,他還培養出這種愛好,那就只好上床睡覺了。

轉眼又過去兩天,按照南越安排好的行程,公主殿下迎來了第一個外出的機會,去普照寺見當今太後娘娘,她的姑姑。

只是長輩要看看晚輩,所以約在不算正式的地方,與大婚流程無關,不涉及朝政,所以兩邊都可以隨意一點。

周復事先就知道,但他得陪同前往這事,是在公主臨出門時才通知他的,不曉得誰腦子又搭錯筋了,原本安排的人可不是他,也輪不到他去,但現在他得趕緊換衣服,不然怪罪下來他承受不起。

南越皇室信佛,普照寺算是皇廟,雖然不禁普通香客,但一般百姓還是不會來這裏,壓迫感太強,除非有求於佛,對別處的佛不放心才會到這裏來。

李瑾不是來禮佛的,但還是依足了規矩,寺門前便下轎,一路步行,幾處殿前還上了香,虔誠祈禱……也不知道她求的是什麼。

每當這時候,周復都在殿外站着等,好奇地打量香客,但絕沒進去上一炷香的打算。

拜過佛爺菩薩,往專屬皇家的禪房而去時,李瑾才問。「你不信佛?」

陪她過來的大人有兩位,送親使鄭晟,副使周復,鄭晟是跟着磕頭上了香的,知道這話不是問自己,目不斜視,耳朵卻支楞起來……這位副使品軼雖低,待的也是可有可無的位置,但來頭並不小,公主找他一起過來,主動問話,都不是多難想像的事情。

周復也知道是問自己,不由得偏頭看一眼,兩人已經很久沒說話了,大概剛拜過佛的原因,此刻的公主顯得寧靜悠然,不那麼惹人厭,也就說句實話,「不信。」

意料之中,但李瑾仍好奇地問,「為什麼?」

周復笑笑,「不敢信。」

佛家講因果報應,不管願與不願,他都已滿手鮮血,怎麼肯信佛。

但在李瑾這兒,是沒想到的答案,不過從他嘴裏出來又顯得理所當然,不禁笑了,「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周復一直認為,人總得有所敬畏,不然生活一定很無趣。

李瑾瞥他一眼,「一會兒見了皇姑不要亂說話。」

周復點點頭,他一向不是多嘴的人。

說話間到了禪房外,侍衛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后,又對鄭、周二人搜身後,才放三人進去,南越陪同來的官員都沒被搜身的資格,直接被擋在外面。

禪房軟榻上,雍容華貴,頗具威儀的老婦人端坐,聽見有人進門,也只微微偏了偏頭,便恢複本來的樣子。

周復很自覺停在五步開外,李瑾走到近前才行禮,「瑾兒見過容姑姑。」

曾經大原的長公主,如今南越太後娘娘,面沉似水,並未接話,不知哪裏不滿。

李瑾不解之際,旁邊侍女提醒道,「你面前的是南越國慈懿太后。」

不是說內親見面嗎?

李瑾還在疑惑,後面周復問了一聲,「這裏不是寺廟嗎?」

神佛未必高於皇權,但皇家喜歡眾生平等、今生不得修來世的說辭,所以進廟入觀都喜歡讓人把身份忘了……沒人當真,裝裝樣子而已,但要以此說事,理論上是可以說的,嗯,僅限於理論上。

簡而言之,寺廟之內只有信眾香客,無有太后公主。

頂的太狠,那侍女不滿,「你什麼人?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不是奴才。」周復淡淡回了一句。

奴才都能說話,他好歹是個官兒呢。

「你……」那侍女又想說話,太后一抬手,她立馬閉嘴把話憋回去。

太后緩緩轉頭,「如今大原朝廷儘是徒逞口舌之輩了么?」

周復低了低頭,很認真地回,「如果是不善口舌的人站在此處,估計也就沒什麼南越太后了。」

「放肆!」

「休得胡言!」

那侍女與鄭晟幾乎異口同聲,一人訓斥一句,只有李瑾訝異地瞧著某位「大放厥詞」的傢伙,不曉得他哪裏來的膽子說這種話。

鄭晟呵斥一聲,忙又跟太后請罪,「太後娘娘,此子一向乖張,桀驁難馴,實在……」

太后抬手打斷他話頭,頗為不悅地問某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復點點頭。

太后冷冷看他,「不怕死嗎?」

就憑剛剛那幾句話,一般人十顆腦袋都沒了。

周復又點頭,「當然怕,人死了還怎麼逞口舌之快。」

太后哼一聲,「那你還說。」

「寺廟之內,長公主之前,當然要實話實說。」周復沒認她是太后,但認她是長公主。

太后沉默片刻,「不擅口舌的你可認得?」

「我家相公便是。」

「相公?」

「關寧。」

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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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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