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瑞番外:斷梗飄萍

承瑞番外:斷梗飄萍

明弘十年,皇太后高氏崩,帝大慟,追封孝成敬元皇太后,與先帝合葬。

宮中一片素色,見不到一絲新鮮的顏色,天空灰濛濛地籠罩大地,剛下過一場大雨,洗刷了地面上的污垢,長長的宮道頭,緩緩走來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的少年約莫十來歲的樣子,眉目清秀,唇色微紫,瘦弱的他還不如手上牽着的虎頭虎腦的小孩子要看着強壯。

小孩才六歲的樣子,另一手緊緊抱着一疊書,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書掉在地上被污水浸濕。

時不時有宮人路過行禮問安:「太子殿下,大皇子。」

「皇兄。」小孩撅起嘴,懵懵懂懂地問,「人死會去哪裏?皇祖母去了哪裏呢?為什麼父皇這幾天很傷心,沒有心情罵我了,母后也不讓我找父皇。」

承瑞想了想,不忍他傷心,答:「人死了就是睡著了,阿昇,我們不要吵醒皇祖母,讓她好好休息,好不好?」

阿昇點點頭,「我知道了,只是父皇最近心情不好,我也跟着心情不好,但是又有點開心,父皇心情好的時候就總罵我,說我笨,什麼都做不好,不如皇兄,父皇很喜歡皇兄,從來都不會罵皇兄,可能他不喜歡我吧。」

聞言,承瑞看着阿昇鄒巴巴的小臉,一時回答不上來。

阿昇記事晚,比起那些天賦異稟的孩子,他的進步實在是過於緩慢,不怪父皇着急。

良久,才蹦出幾個字:「可......可能吧。」

又怕阿昇哭,承瑞解釋道:「你是太子,父皇對你給予厚望,要求自然也更高。」

「才不是呢,父皇說我不如你聰明,若我再笨下去,他就要讓你做太子。」

這一句話重重敲打在承瑞心上,他看着阿昇那雙懵懂的眼睛,莫名其妙感覺到一絲寒意。

他聽見阿昇問:「皇兄,你想做太子嗎?」

承瑞撇過頭,說:「不想。」

說完之後便大步往前走,也不管後面邁著小短腿追他的阿昇。

直到阿昇喊了他幾聲,他才停下來。

阿昇喘著氣問:「皇兄,你怎麼走這麼快。」

承瑞平復了方才躁動的心情,說:「沒事,我就是急着要去看皇後娘娘。」

「我們還是不要打擾母后了,母后懷了小妹妹,最近身體可難受了,每次我去看她,父皇都要把我扔出來。」

「你怎麼知道是妹妹?」

「父皇想要個妹妹,那母後生的就是個妹妹。」

這肯定的語氣讓承瑞失笑,他也想有個軟軟的妹妹,可蘇皇後身體不好,自從生了阿昇,便再無子嗣,他有所耳聞,大臣們又開始逼迫父皇納妃,但都被父皇擋了下來,若皇后再生一個皇子便能堵住他們的嘴,可要是公主,就另當別論。

不過父皇一貫不愛搭理這些大臣,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阿昇忽然指著前面喊:「德妃娘娘。」

遠處,梅洛瑤一身素衣,撐著一把傘緩緩走來,「我來接你們下學,來得晚了些。」

承瑞拱手說:「母妃這幾日辛苦,日後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您親自來接。」

蘇皇后這一胎懷得艱難,太后的喪儀都是由賢妃和梅洛瑤一起主持,梅洛瑤好幾日沒能好好合上眼,還要來接送承瑞,確實有些辛苦,眼睛下方一圈黑色沉澱,看上去十分憔悴。

梅洛瑤笑了笑,「沒事,太子殿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阿昇露出他特有的小虎牙,笑得天真燦爛,「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跑回去的,你把皇兄帶回去吧。」

他突然想到什麼,示意梅洛瑤蹲下,梅洛瑤一臉疑惑,蹲在他跟前,問:「怎麼了?」

阿昇湊在她耳朵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皇兄還以為皇祖母睡著了,娘娘可千萬別告訴他皇祖母死了,不然他也會和父皇一樣傷心的。」

說完,阿昇朝承瑞揮了揮手,一蹦一跳地跑掉了。

梅洛瑤還沒緩過神,看了看承瑞,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一對活寶。

母子兩人回到重華宮,梅洛瑤疲憊地坐在貴妃榻上,嘆道:「日後你還是盡量少接觸太子吧。」

承瑞找來一個毯子,正要給梅洛瑤蓋上,聞言一愣,笑了笑,「母妃是怕我對阿昇不好嗎?」

承瑞沒有多大的反應,彷彿梅洛瑤剛剛的話只是在說今天吃什麼。梅洛瑤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說:「母妃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們要顧及人言可畏,你不適合跟太子過於親密,畢竟你的親生母親......」

承瑞打斷了她,「我知道,是父皇殺的,因為皇后。」

梅洛瑤深吸一口氣,不等她追問他到底知道多少,承瑞又說:「我一直都知道,母妃給我下過毒,想要陷害皇後娘娘,聽說皇後娘娘當年因為我和母妃,沒了一個孩子,你們那天的爭吵我都聽見了。」

梅洛瑤的腦袋嗡嗡作響,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驚訝道:「原來,你那麼早就知道了。」

承瑞苦笑,「是啊,我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不過至少我知道了,便可以為母妃贖罪。」

他說的「母妃」,自然是邱氏,梅洛瑤從來不知道他心裏藏着這些事,心中愧疚不已。

「承瑞,你母親犯的錯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用你去贖罪。」

有時候,承瑞自己也會這樣想,但他做不到徹底和自己的親生母親撇開關係,面對皇后和阿昇,他總會有莫名其妙的負罪感,哪怕母親已經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他也沒有辦法從容面對他們。

「母妃,我明白。」

梅洛瑤緊蹙秀眉,並不認為承瑞把她的話聽了進去,可她知道,她沒有法子去幫他,還是需要他自己想開,自己走出來。

但梅洛瑤沒有想到,還沒等到那一天就出事了。

阿昇在下學路上不慎落水,醒來后指認是承瑞推他下去。

承瑞初時是覺得驚訝,但沒有為自己有任何辯解,算是默認。

而上官禹可以說是兩邊為難,他對承瑞一直心有愧疚,當初他沒能做好一個父親,這麼多年都在儘力彌補,對承瑞的關注並不比阿昇少,他深知承瑞的脾氣秉性,自然不會相信承瑞想害死阿昇。

但是阿昇是他跟蘇宛唯一的孩子,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讓阿昇有絲毫差錯。

梅洛瑤多次求情,甚至讓阿昇再多回想當時身邊還有什麼人,但阿昇一口咬定就是承瑞親手推他下去。

上官禹沒有猶豫多久,阿昇的事被他壓了下去,但承瑞封了淮南王,即日起前往淮南。

承瑞畢竟還小,身子又不好,梅洛瑤怕他到了淮南沒人照顧,自請要跟他一起去。

知道她的想法后,承瑞極為不贊同,他已經欠了梅洛瑤許多,不能再讓梅洛瑤陪他受苦。

臨走前,承瑞給梅洛瑤行了個大禮,感謝她多年的養育之恩,將埋在心底很久的話也全說了出來。

「母妃,我走了以後,您也離開皇宮,過自己的日子去吧,這麼多年,您為我付出太多了,下半輩子,為自己活吧。」

梅洛瑤早已淚流滿面,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沉重地點頭。

上官禹帶着阿昇一起來送他,因為是夏天,阿昇落水后除了受到點驚嚇,身體沒有大礙,養了幾天就活潑亂跳地到處跑,對着承瑞也還是跟以前一樣天真無邪。

「好可惜,以後見不到皇兄了,不過皇兄放心,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你走了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承瑞心裏五味雜陳,想問點什麼,可礙於上官禹在場,沒有問出口,「父皇,多保重。」

上官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父皇都是為了你好,隨行的太醫都給你安排了,路上多保重,到了記得報平安。」

「是,兒臣明白。」

父子二人寒暄了一會兒,承瑞倒沒有上官禹那樣不舍,拜別後轉身上了馬車,沒有一絲留戀。

上官禹目送馬車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他視線之內,他收起了擔憂之色,慍怒道:「這下你滿意了?小小年紀做什麼不好,盡胡說八道去了!」

阿昇仰起脖子望着他高大的父皇,他個頭不算高,暗暗算了下自己還需要多少年才能和父皇一樣高,說:「父皇,我和您是站在一邊的。」

儘管阿昇擺出他最可愛的表情,最軟糯的語氣,也沒能消滅上官禹的怒氣,他繼續說:「我和父皇一樣,父皇想補償的人,我也想,讓我來替您,您只需要好好照顧母後跟妹妹,不好嗎?」

上官禹還是沒有說話,阿昇有些苦惱,提醒道:「父皇,您這時候應該誇我,您總說我笨,其實我是大智若愚,聰明著呢。」

「那還不是笨。」

阿昇瞪着大眼睛,撅著嘴巴,試圖威脅他收回剛才的話。

上官禹冷哼一聲,擼起袖子,輕而易舉地把小小的阿昇提了起來。

「你母后還等着你過去打爛你的嘴!」

「啊,不要了,我只干這一次,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

「晚了!」

另一邊,承瑞離開了京城,從此以後,遠離那個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只覺得悵然若失,天地之大,彷彿再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去淮南的路上,他遇到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那女孩和他差不多大,卻已經歷了世間疾苦,承瑞心生惻隱,讓人把她買了下來。

女子叫萍兒,今年才十三,比他只大一歲,人卻十分沉穩,又懂知恩圖報,非要跟着他一起走,他想着他們應當是有緣分的,如今的他如同斷梗浮萍,無家可歸,這小姑娘正好叫萍兒,也無處可去,他看她可憐,便答應帶上她。

日子總還要過下去,來到淮南,情況並沒有他想得那樣糟糕。

淮南地大物博,民風淳樸,承瑞在途上染了風寒,到了淮南,感覺自己的病都好了不少,他信了風土養人的說法,淮南確實很養人。

不過從娘胎裏帶來的病又怎麼能靠着風土養好,風寒始終沒有完全痊癒,承瑞纏綿病榻數日,沒有精力去看底下人拿上來的文書,倒是有空會看看阿昇寄來的信件。

阿昇當真是言而有信,隔三差五便寄一封信來,阿昇天生就不愛讀書,無論是學習還是玩樂,他都沒有任何天賦,平庸到上官禹總是懷疑當年是不是抱錯孩子了,所以阿昇到現在字都認不全,寫字也很差勁,這些信應當還是宮人幫忙代寫的,阿昇好像沒有變,信里說的大多是日常的瑣事,比如他又惹父皇生氣挨了打,燒了太傅的鬍子,母后帶他溜出宮玩等等,從前阿昇和他在一起時,也會在他耳邊念叨這些,表面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差別。

不過承瑞一直沒有回信,他身邊除了萍兒,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陪着,不怪他小氣,他總覺得阿昇的信是赤裸裸的炫耀。

不過阿昇在信里也不光是說他那點破事,總會順帶着提一些其他人發生的事,比如梅洛瑤離宮回梅家去了,蘇皇后做的咖啡順利傳到其他國家,專利費賺得上官禹收錢都來不及……大大小小的事情阿昇都會在信里告訴他,看着這些文字,他有種自己還在皇宮的錯覺。

轉眼來到淮南已過數月,一日阿昇來信,說蘇皇後生了一個公主,父皇給妹妹取名「子衿」,取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阿昇不懂是何意,就是感覺挺有文化的。

他在信里還表明了自己的極度嫉妒之意,父皇封了子衿為明珠公主,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食邑俸祿都超出他許多,頗有要廢了他,立子衿做皇太女的意味,現在他都不敢貪玩了,本來待遇就比不上這個妹妹,要是連太子都做不了,那以後宮裏還能有他的容身之處嗎?

承瑞望着信件發笑,心中的孤寂之感卻更重,他很想回去看看子衿妹妹,看望皇後娘娘,還有父皇、母妃,但是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回不去了。

他像往常一樣要把信收起來,打開信封,卻看到裏面還有一封信紙。

承瑞以為是阿昇寫的,抽出打開來看,上面寫着:吾兒親啟。

承瑞瞪大了眼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往下看。

「見信如晤,代子衿向兄長問好,為父聽聞你至淮南,便身染風寒,多日未好,已派遣名醫遠赴淮南常駐,應不日便到,你母妃已出宮離去,前幾日見面,還在擔憂你的近況,你務必保重身體,切莫讓母妃擔心,為父知你常年憂慮於心,積累成疾,想來淮南風土民情你應極為喜歡,往後不必過於牽掛京城人事。」

不知不覺,一滴大大的淚珠砸在紙上,模糊了視線,他擦了擦眼淚,繼續看下去。

「阿昇頑劣,心中卻時常挂念兄長,從前之事,是他不對,他知你心有惶恐,憂慮成疾,只是年紀尚小,思慮不全,致你傷心,你莫耿耿於懷,宛宛已教訓過他,為父替他向你道歉,本不想替他說好話,但你從未回信,他哭過幾回,為父無奈,懇求你莫同他一般計較,淮南地界大,你多四處遊玩,待陌上花開,為父等你回家,望珍重。」

最後落款是「時刻思念你的父親。」

承瑞笑了笑,信紙早就被他打濕,壓在心頭的陰霾漸漸散去,萍兒發覺到他的異樣,問:「王爺,您怎麼了?」

承瑞:「無事,替本王研磨。」

阿昇收到承瑞的信時還在抱着妹妹,興奮得差點把妹妹甩出去,幸好上官禹及時把妹妹搶回來,禁止他再接近妹妹。

可阿昇已顧不上這個寶貝妹妹,躲到自己的房間去看信,蘇宛接過子衿,讓宮人把孩子抱了下去。

「你也別怪他,他可以說是承瑞帶大的,一時半會離不開承瑞。」

上官禹冷哼,「早幹嘛去了,當初睜着眼說瞎話的時候沒見他有點良心。」

蘇宛無奈道:「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反正是自己生的,總不能不認吧,他也是好心,都是為了承瑞好,只是事做得不地道。」

上官禹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阿昇是好心,其實他還是有點欣慰,這個兒子並不像他平時認為得那樣平庸,心機都藏得很深,像個做皇帝的料子,只是這樣的孩子一時不注意就容易養歪,他不免擔心。

「這兩個孩子,沒一個省心的,梅定安家的孩子是放養的,還身強體壯,小小年紀就以仁德出名,我家的就……」

蘇宛笑了笑,抱住他的腰安撫道:「我知道你對承瑞心有愧疚,這麼多年都想補償他,如今把人趕出去你心裏難受,但阿昇確實比你了解承瑞,這孩子心思重,皇宮太壓着他了,太醫也說過,承瑞那是心病,不如到外面放鬆放鬆,等他想通了再回來。」

「我確實不是個好父親,當初不能時刻保護他,以為忽視他就能讓他在宮裏生存下去,反讓他養成了這種心病,對阿昇也疏於教養,都不知道這小狗崽子什麼時候長成小狼崽的,我小時候也沒這樣啊。」

這比喻十分生動形象,蘇宛不由失笑,「不怪你,這小子或許天生如此,就像他自己說的,大智若愚吧,我們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知道嗎?他心眼不壞。」

說完,蘇宛怕他還糾結,轉移了話題,「聽說那些大臣一知道我生的是公主,就開始張羅著要給你選秀了?」

上官禹有些心虛,「誰跟你講的,我不是吩咐了不讓人告訴你嘛,他們愛張羅就張羅去,總歸人是進不了宮的,我們過自己的日子,等阿昇再大一點,我就退位享清福,咱們出宮遊玩去,也放鬆放鬆。」

兩個愛好自由的人困在宮裏半輩子,若有機會,肯定是要過一過浪跡天涯的日子。

蘇宛緊緊抱住他,「好。」

「你愛我嗎?」

「愛。」

「有幾分?」

蘇宛笑了笑,「七分吧。」

承瑞再次回京城時已是六年之後,他帶上萍兒和剛出生的孩子,卻沒有見到父皇和蘇皇后,聽阿昇說,他們兩個在前幾天就出宮遊山玩水去了,把監國的重任都交給阿昇。

梅洛瑤出宮之後就做了教書的女先生,創辦女學,在京中分量不輕,十分有名,還遇到了個合適的好兒郎,兩家正在商議婚嫁事宜,承瑞只是遠遠看了一眼,沒敢過去打擾。

阿昇對父母的不忿在見到承瑞時,就消散得差不多了,看到萍兒就知道那是承瑞前幾年立的王妃,乖巧地喚了聲「皇嫂」。

阿昇雖然才十三歲,但個頭快趕上了承瑞,他變了很多,不像小時候一樣虎頭虎腦,眉眼之間全是精明算計,但在承瑞眼裏,這個弟弟卻還是跟以前一樣。

兄弟二人多年未見,卻絲毫沒有生疏,這麼多年來他們的信件往來始終沒有斷過,好不容易見到兄長,阿昇對兄長比從前更為依賴,彷彿一點都沒長大。

承瑞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妹妹子衿,子衿不像阿昇小時候一樣平庸,這個受盡萬千寵愛的小公主美名遠揚,這裏頭不乏奉承之意,但足以見得這個小公主確實十分優秀。

不過這個十分優秀的小公主也跟胞兄一般,喜歡承瑞——這個素未謀面的兄長,天天跟在承瑞屁股後面叫皇兄,而身為「寵妹狂魔」的阿昇也出奇沒有吃醋。

知道承瑞回來后,上官禹跟蘇宛沒有在外面逗留許久,很快就回宮了。

當承瑞看到上官禹和蘇宛時,他感覺自己這一生終於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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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冷宮出來后我成了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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