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委屈

第3章 委屈

劉洋也在一旁幫着說:「四爺爺,劉茂確實沒掰,都是······」

「夠了!」村長憤怒地大聲喝止道,接着眼含淚水,面露擰色,對劉茂數落道:「我瓦匠村自古都是誠實傳家,村裏個個老實本分,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溜奸耍滑的東西?錯了就錯了,你還犟嘴不認!恥辱啊······你真是我們村的恥辱!」

劉洋聽到這些,看到劉茂依然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便繼續替劉茂爭辯道:「他沒有不認,本來就······」

「劉洋,閉嘴!」村長再一次打斷劉洋的話,用拐杖重重地杵地。接着村長轉身,對那些外村的人說:「皮村長,今年旱季來時,上頭水庫里的水,緊着你們先用。另外,罰他們二人,一人十下荊條。不知這樣······皮村長覺得此事是否可以了了?」

「既然老村長都這樣說了,那作為晚輩,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那外村人說完,就帶着自己的人離開。

在走入人群之前,那外村人卻突然站住腳步,轉身對村長不屑地說:「處罰他們,本是你們村子自己的事。不過,容晚輩冒犯,對溜奸耍滑的人,就只是這樣處置······哼,難怪你們村一直都不如我們村!」

說完,那外村人得意洋洋地仰著頭離開。

聽完這話,村長憤怒地對眾人說:「劉茂再加十下!」

在這整個過程中,劉茂全程處於六神無主的狀態。直到他被人按到長條凳上,脫掉褲子,荊條抽到他屁股上,他才痛得反應過來。

他哇哇大哭,邊哭邊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喊:「我沒有掰!沒有······」

圍觀的人群對他們指指點點,有人指著劉茂教訓自己孩子,有人跟着村長的口風批評劉茂的品行,還有劉力和他的小跟班們,看着劉茂被打,正得意地咧嘴笑着。所有的人,他們看着,笑着,罵着,就是沒有一個人在乎劉茂歇斯底里的哭和喊叫,沒有人去聽他含混不清的辯解。

荊條一下一下地朝屁股打下去,疼痛和徒勞無功的呼叫讓劉茂的淚水混著鼻涕隨着屁股上的血一起流淌。

他一邊掙扎哭泣,一邊閉上眼,聽着周圍嘈雜的聲音,獨自在心中吶喊:「為什麼?為什麼都不信我?」

看熱鬧的人沒有太多的耐心,就像他們沒耐心聽劉茂自辯一樣,他們也沒耐心看荊條枯燥地揮起,然後落下,再揮起,再落下······

沒等打完,看熱鬧的人們都說說笑笑地各自回家了。等到二十下荊條打完,劉茂的屁股血肉模糊。他哭喊得嗓子又干又啞,屁股痛得他都無法走路。只要他一挪步,傷口會被褲子蹭得火辣辣的痛,那痛直衝腦袋,讓人頭皮發麻。

劉茂扶著祠堂門口的樹,站了很久。劉洋早就在十下荊條打完后,被他父母帶回家了。四周的人逐漸走光了,最後一個走的人,將祠堂的門關上后,看了一眼劉茂,沒有上前,只是原地搖了搖頭,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空無一人的祠堂前,暗淡的月光透過樹葉,照在劉茂的臉上,淚痕還沒幹,而他眼中的淚卻已經幹了。他扶著樹,試着挪動自己的腳步。只是稍微一動,那痛便如期而至,從屁股瞬間湧入他的腦袋,再灌滿腦袋,容不得他多想什麼。

可即便再痛,在他的心中,此時只有一個地方,是他可以獲得慰藉的。他一小步,一小步,緩慢地朝那個地方挪動着。雖然每挪動一點,都會有鑽心的痛讓他不得不緊緊咬着牙關,可他不能放棄。在他的周圍,空空如也,除了頭頂的月亮陪伴,他找不到任何人求助。

這條走過無數次,並不算長的路,劉茂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才看到那個地方傳出的光亮。那是他最熟悉的燭台發出的光,連那昏黃的顏色都還是印象里的模樣。

周圍的幾家人都已經熄燈睡了,斷斷續續還能聽到打鼾的聲音。可那個燈火卻一直都是亮着的,這讓劉茂如同在風暴的海面看到燈塔一樣,讓他心中充滿嚮往和溫暖。

劉茂加快了挪動的速度,只是當他挪動到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裏面傳來父親沉悶地罵聲:「死皮賴臉,死不認賬,這麼小就溜奸耍滑,把老子臉都丟盡了!老子怎麼生了這麼個孬種!」

這些話就像荊條一樣,抽打在劉茂的心上。眼前這個地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傷心。這裏不僅沒有慰藉,還再一次讓他受到更沉重的打擊。來自最親近的人口中的咒罵,如同從背後刺入胸口的劍,讓劉茂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我不是孬種!」

劉茂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他推開門,沖着父親大聲喊道。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大聲地反駁父親,也是第一次敢對父親這樣喊。他憤怒又委屈地跑進自己的房間,趴到床上,將腦袋埋進枕頭裏,失聲痛哭。

這一刻,比起屁股上的痛,更痛的是心。他接受不了最親最近的人,不僅不信任自己,還罵自己是孬種。他可以不在乎外人怎麼說他,但最親近的人對他的誤會、不信任和侮辱,讓他的心被深深刺痛。這種委屈,比外人給的,強烈幾十上百倍。這種傷害,比身體遭受的,痛苦成千上萬倍。

所謂「禍兮福所倚」,這個世界總是這麼奇妙,每當有禍事發生時,你永遠不知道,它還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福運。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劉茂產生了強大的精神力。而這股強大的精神力,無意中讓一個在劉茂體內藏了十年的靈魂被觸動。這是他依附在劉茂體內后,第一次在劉茂醒著的時候蘇醒過來。不過,這卻是他第二次對劉茂產生的精神力感興趣。至於劉茂第一次勾起他的興趣,還要追溯到劉茂出生的那個雨夜,那一聲啼哭······

-

那時,他的上一個宿主剛剛死去,這使得他重獲自由。由於人間有一些關於他的傳說,凡人在人間不同的地方,為他建了幾所神廟,只不過都已陳舊或破漏。他在自己的幾所神廟中間不停遊盪,同時也在為自己尋找下一個要依附的人。

就在那個雨夜,天界異象,一個驚天霹靂,將他引向自己最破敗不堪的那處山中神廟。

等他趕到時,正好傳出兩個新生小孩的啼哭聲。面對兩個一同降臨人世的小孩,他分明能感知到另一個小孩的身體更加強壯,並且天生有着比劉茂強大許多的精神力。可就在他準備依附那個小孩的時候,劉茂卻「哇」的一聲大哭。

這次的哭喊,阻止了他,讓他將目光投到原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劉茂身上。此時,劉茂的身上散發着誘人的精神力。那精神力如竄天大火,又如滔滔洪水,勾起了他的慾望和好奇心。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感知眼前正在哭鬧的小孩散發出的精神力,卻不想這小孩也朝他伸出手。小孩沒有去管周圍慌亂的人們,而是用清澈乾淨的眼睛,望着天空中,處在靈界的他。這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眼前這個普通的小孩,為何好像能看到靈界的自己一樣?

就在此時,又一個驚天霹靂,嚇得他一顫。

「雷公電母這廝好生放肆,膽敢驚擾本尊,找死!」

他抬着頭,在心中憤怒地咒罵着,正準備飛上去教訓教訓雷公電母,卻不想自己被什麼拽住。等他低下頭,才發現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原來他剛剛那小小的一顫動,竟然與小孩接觸到了,這讓他回過臉來時,大驚失色。因為靈界的自由靈魂,在觸碰到新生嬰兒的靈魂時,便會自動與對方簽下「靈魂契約」。從此以後,兩個靈魂再也無法徹底割斷聯繫,直至這個新生嬰兒的軀體徹底死亡。

在兩個靈魂共生的日子裏,原本自由的靈魂被稱作「啟靈」,而那個被依附的人叫做「宿主」。絕大多數時候,宿主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去供養啟靈,而啟靈則會運用自己擅長的能力去啟迪宿主的心智,讓宿主變得越來越強,從而產生更多精神力供自己吸食。

在觸碰的一瞬間,小孩清澈的靈魂,將那個靈界的強大靈魂拽入自己的體內。隨後兩個靈魂糾纏在一起,如同夏天的瓜藤纏繞着大樹,越纏越緊,無法分開。

而他,也因為被小孩糾纏,所以無法去找雷公電母。不僅如此,整整十年時間,他都在無盡地悔恨中度過。

這十年,是饑渴的十年,他根本無法吸納到足夠的精神力,來彌補自己靈魂的損耗。

這十年,是無奈的十年,劉茂實在太弱了,不僅靈魂弱小,身體弱小,連當初那種吸引他的精神力,也不見蹤影,這不得不讓他陷入無奈中。

這十年,是憋屈的十年,由於魂力得不到補充,這讓他越發力不從心,因而無法像以前那樣在靈界橫行霸道,只能窩在自己的大殿裏安心休養。

這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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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十年過去,他再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種一開始就吸引住他的味道。這讓他顧不得許多,直接在劉茂還醒著的時候,就從劉茂的體內蘇醒,貪婪地吸食起劉茂散發出的精神力。

他就像享受美食一樣,享受着吸入的過程,如走出沙漠的人遇到甘泉,如久卧病榻的人覓得良藥,如遭逢飢荒的人吃上糧食······

待劉茂的精神力被吸得差不多了,那靈魂滿意地露出笑容。自己宿主的精神力,讓他靈魂的力量倍增,比以前他偷偷吸納的其他人的精神力強多了。

由於精神力被吸走,劉茂哭着哭着漸漸感到疲憊,不知不覺中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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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猛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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