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來歷神秘的民中卿

第三章:來歷神秘的民中卿

夜,月隱,天微涼。

長安城中一處比較豪華的府邸中,白明哲正躺在一張鋪了好幾層綢緞的木塌之上。

他的旁邊,是白天那位漢服青年。

白明哲本想起身行禮,但是被漢服青年攔住了,只能在木塌上拱手作揖,言辭誠懇地說道:「小人白明哲,祖籍太原,長安人士。君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漢服青年揮揮手,示意免禮,隨即爽朗一笑,「哈哈,明哲不必多禮。吾名民中卿,長安人士,祖籍河東平陽。白日,君同大農令府邸奴僕陳述之詞,甚入吾心。敢問,汝所言之人,可是賈誼賈長沙?」

「正是!」白明哲毫不避諱的說道。

「果然不出吾所料!」民中卿略有所思地點點頭,輕聲道:「吾大漢歷代天子故事甚少,除呂后訪留侯的保惠帝之策外,能在鄉野之間流傳的,多半就是文帝問策賈長沙了。君言語之格式,吾閱盡古書,聞所未聞,當真奇也!君言語之意,似在感嘆賈長沙的才能未能施展,妙!甚妙!看來,汝有才能不得施展了?」

白明哲見到自己的想法竟然被這個古人察覺到,頓時把這個叫做民中卿的引為知己。

他激動得連稱呼都換了,「公所言極是!詩歌為吾悲憤交加之時所作,只因吾有治河之策而不得抒發,有平定匈奴之計而不得施展!」

雖然盜用李商隱的詩的確有些過意不去,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被這個侍中看上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己的計劃全盤說出來。

侍中!專門侍奉皇帝的人!

尤其是秦漢時期,只要是被封為侍中,就可以入侍宮禁,親近皇帝。

《齊職儀》載:「漢侍中掌乘輿服物,下至褻器虎子之屬。」

就是說侍中是皇帝近臣,掌管皇帝的車、轎、衣服、器物等,甚至還負責給皇帝端尿盆。

雖然侍中是九卿中少府的屬官,俸祿並不高,但是一般朝廷大員卻不敢明目張膽地招惹。

單憑親近皇帝這一個優勢,他就比地方上郡縣的兩千石的能耐大!

大漢侍中的數量向來就是三人。

一人掌管劉家宗族信物——斬蛇劍。

一人掌管天子所用印璽!

一人負責陪侍天子左右,向重要大臣傳遞天子的命令。

白明哲雖然不確定民中卿負責哪一個,但是可以肯定一點,不論哪一個,都是白天那個張定惹不起的!

也就是仗着民中卿脾氣好,還有鄭當時這個九卿撐腰,張定才有機會表現出一副無法無天的樣子。

如果民中卿真的不計後果地玩報復,鄭當時以後肯定沒好日子過了。

不需要做太多,只要空閑時間,在劉徹旁邊嚼耳根子就行了,「哎呀,陛下,臣聽說大農令家中有藏有甲胄啊;哎呀,陛下,臣聽說大農令在背後議論您呢;哎呀,陛下,臣聽說大農令和商賈往來甚密呀;哎呀,陛下……」

時間也不用太長,只要持續性搞一個月,鄭當時下半輩子的官場生涯就算徹底玩完了。

劉徹的猜疑心本來就重,耳根子這麼一嚼,還能有好?

不讓鄭當時提前退休,就算劉徹仁慈了。

所以,只要把自己的胸襟抱負告訴眼前這位,說不定這些東西第二天就到了劉徹的耳朵里了。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白明哲,他至今也沒有想到答案。

他讀過《漢書·百官公卿表》,裏面侍中的名字,不說倒背如流吧,但是都稍微有些印象。

而民中卿這個名字,他聽到之後很陌生,甚至覺得,歷史上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似的。

如果不是這個人死得太快,以至於《漢書》都來不及收錄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隱藏了身份!

他本名絕對不叫民中卿!

白明哲低着頭沉思,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腦海中就閃過了數十個人名,「劉徹早年擔任侍中的人就那麼幾個,到底是誰呢?衛長君?不對啊,他在公元前131年左右就死翹翹了,難道是嚴助、朱買臣?不對,時間點對不上,這倆人在公元前138年左右擔任侍中。難道是桑弘羊……慢著,這個日後被儒生喊著請烹的主人公,估計這個時候才剛剛到長安吧……」

對於民中卿的真實姓名,他異常好奇。

見眼前這個神奇的少年沉默不語,民中卿率先開口了,「君為何發獃?可否將君胸中抱負講述一二?」

白明哲微微一笑,拱手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敢問,君想聽什麼?行軍打仗、文學典籍、治河之策、天文曆法……」

「沒想到明哲會的東西這麼多,那就先聽聽君對匈奴的看法吧。」比起治河之策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民中卿還是覺得行軍打仗比較靠譜一些。

術業有專攻,他沒有處理民生之類政務的經驗,不敢在治河之策上指手畫腳。

但,藉助侍中職位的便利,他經常出入蘭台,秦漢名將的作戰筆記,他都有所閱讀。只要白明哲言論中出現明顯錯誤,他可以立刻指明。當然,對於一些小問題,他不介意糾正補充。

眼前這個少年是不是虛有其表之徒,從分析大漢與匈奴局勢上就可以判斷了。

漢人重信、重義。

民中卿的算盤打得很好,若是白明哲虛有其表,謊稱才能欺騙自己,他不介意讓奴僕再打一頓,然後丟出去。

「啊,對匈奴的看法啊,卿問對人了!吾家祖上曾經想對匈奴作戰,可惜生不逢時。祖上曾經留下一卷手札記錄了對待匈奴的作戰方式,可惜年代依舊,手札丟失。」白明哲佯裝失落,嘆了一口氣,「不過無妨,吾在幼時就已經熟讀百遍,內容早就爛記於心。」

「哦?不知君祖上何人?」民中卿一聽是軍旅之人,一下子來了興趣。

能讓他感興趣的,也就只有軍旅故事了。

尤其是老一輩的戰鬥傳奇,民中卿更是喜愛,恨不得自己身臨其境,與之衝鋒,開疆擴土,建功立業。

「祖上名聲淺薄,不值一提。」

對於一個自己還沒有摸清身份的人,不能吐露太多。

尤其是白起這一個名號,用得好會給自己加分,用不好會讓自己送命。

雖然過了一百五十年,但是武安君這一個名號依舊是一個禁忌。

一個殺人如魔的屠夫,讓人聞風喪膽的戰神。

萬一眼前這一個傢伙是趙國地域的人,白明哲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被砍死在這裏。

國讎家恨。

雖然儒家倡導的家恨在三代以內,但是鬼知道這一個青年會不會不按常理出牌。

這要是舉起刀來,大呼一聲,為趙國之地幾百萬百姓復仇,自己可沒地方哭。

「既然君的不願意說,那民某也不強求。」民中卿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明哲一眼,同時暗中記下了這一件事情。

待今天回去,一定要派人去太常卿那裏好好地查一查。

凡是自稱長安人士的百姓,戶籍幾乎都被記錄在太常卿的府衙了。到時候白明哲的祖上究竟是何人,一看便知。

一個有如此膽識的人,祖上應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作出決定之後,民中卿朗聲問道:「先不着急評價匈奴,君對現在大漢的軍隊有何看法?」

「大漢軍隊?也許算是雄師吧。」白明哲模稜兩可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有沒見過軍隊的戰鬥力,不敢妄加評判。

雖然漢武帝時期,百姓的言論尚且比較自由,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自己的話,得罪了這一個來歷神秘的侍中,可不太妙。

「算是雄師?」民中卿對着一句話置若罔聞,他自豪地說道:「如今的大漢,比文景二帝之時可是強過百倍。尤其是自從馬邑之戰後,我大漢對匈奴宣戰,可謂是百年之中的盛舉了吧?百年前白登之圍的恥辱,得以昭雪。」

白明哲對此不以為然,搖了搖頭,否定道:「馬邑之圍沒有任何戰績,相反,付出的代價還很大!這證明不了什麼。」

民中卿沒好氣地說道:「馬邑之失並不代表我大漢軍隊不強。如果雁門尉史能夠有點骨氣,王恢能夠敢於和匈奴一戰,當時一定可以將匈奴主力留下大半!」

當時漢武帝可是動用了三十萬軍隊,匈奴只有十萬人。

在民中卿的眼裏,只要這一戰打響了,匈奴絕對會產生大幅度傷亡。

別的不敢說,一戰之後,軍臣單於絕對二十年之內緩不過氣來。

「君真的覺得錯誤都在雁門尉史和王恢身上?」白明哲反問一句,「如果他們兩個人有點能力,一切按照計劃的發展,真的可以全殲匈奴嗎?」

「怎麼不能?!」

白明哲冷哼一聲,「騎兵天生就剋制步兵。如果軍臣單於率領騎兵將我們的包圍圈撕開一個口子,怎麼抵擋他們撤退?並且匈奴是游牧民族,本身的警惕性就很強。汝覺得隨便一個圈套,就能讓他們相信?」

說到底,馬邑之失的主要原因,還是漢武帝太過着急了。

他連匈奴人的習性都不了解,就敢大規模出兵。放上誘餌,引敵人上鈎,入包圍圈,這樣的戰略只能是小範圍戰爭。連動物都知道先派個偵察的,何況是萬物靈長的人類。

所以馬邑之圍本身就有問題。

它根本就是一場為了報復白登之圍的錯誤軍事鬥爭。

白明哲頓了頓,沒等民中卿回答,便繼續說道:「小人再問公一個問題。公覺得我大漢在邊境周圍調動三十萬軍隊,匈奴會沒有一丁點的察覺?不說別的,單單這三十萬人的糧草調動的動靜,就不小吧?再加上竟然方圓草原之上只有有牲畜,卻無牧民,汝覺得軍臣單於是傻子嗎?馬邑之圍的主要錯誤不再尉史、不在王恢。歸根結底,還是陛下太過心急了。」

匈奴人爭奪單於這個位置的殘忍,不比清朝的九子奪嫡差。

凡是在爭奪中獲勝的人,都是有一定的手段,頭腦的。

傻子當權,這種事情也就只有晉朝出現的可能性大一點了。

那個「肉粥吃不吃?」的千古「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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