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紅顏逝水誰嘆息 情孽生生我成魔

第六章:紅顏逝水誰嘆息 情孽生生我成魔

姬太情卻未瞧見,將那方古玉舉到紅裳面前,微微嘆息:「紅裳,為了這一方魔教的鎮宮之寶——石中玉。我們苦心經營了十年。十年之前,我們還是謙謙青年,意氣風發。十年之後,我們位及人尊,權傾天下,卻已經老啦!只是這石中奇玉,我們終於得到了,也不枉我們苦心一場。你的『六陰鬼脈』總是讓你痛不欲生,如今,有了這石中奇玉,你再也不會被折磨啦!」

紅裳偎在他懷中,軟笑道:「十年前你說要找到治我『六陰鬼脈』的奇葯,我還不相信。這十年來,你為了我,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憐惜的看著他,輕柔的道,「這十年,我從不問你,你怎麼過的,一定很累吧!」

姬太情攬著她坐下,遙望著下面的萬朵蓮台,輕笑道:「從一個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到如今的萬人之上。十年,我終於能如償所願,又怎麼會辛苦呢?現在我給你講一些,如何?」

紅裳順從的道:「嗯,好的。只要是夫君的故事,我一定要知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有兩對亦正亦邪的夫婦,指腹為婚,歸隱於湘北幕阜山腳下。半年之後,姬家生一男名姬太情,紅家生一女名紅裳。可女孩一生下來,卻身懷「六陰鬼脈」奇症,訪遍天下,無人可解。

十六年後,姬太情長大成人,聰慧如玉,才氣縱橫。兼學姬紅柳白四家之長,且巧得一部奇書——《天筠石錄》。練就一身不世出的秘技神功。在《天筠石錄》最後八頁之上,記載有天下奇寶。其中有一物,名「石中奇玉」,乃魔教鎮宮之寶。傳說中功可諸神辟易、起死回生。只是非教主不親傳,為武林中一大異寶。

姬太情與紅裳竹馬青梅,十八歲時成婚。之後姬太情苦練『天筠六劍』,發誓要奪得石中玉,以解紅裳鬼脈之苦。二十歲時竟已大成,乃投身魔教。

為了早日得到石中奇玉。他不擇手段,屢立奇功。兼且智計過人,很快便得到當時剛坐上神座的風道骨賞識。借著魔教長老大多殲滅,風道骨大力提拔忠於自己的新手,組建自己的勢力之機。因此不到八年,他便與另一個勇武如神的青年同時坐上了教中自教主以下,文丞武侯這兩大輔政重臣的寶座。

風道骨打敗天下英雄之後,悵狂寂寞,游跡天下,教中大權,盡入文丞武侯之手。而武侯勢力雖大,卻有勇無謀,教中大計,由他一人裁奪。他利用權利,遍收天下奇寶,許多價值連城如千年參、雪中蓮、何首烏、朱果、茯苓……之物,讓妻子服食如食青菜。在剿滅嶺南劍派之時,偶然發現一處密室,在其中他竟找到了傳說中的天下奇寶之一——名畫《廣陵散》,他觀摩六月之久,偶然發現這一幅連嶺南劍派弟子都不知道珍而重之收藏的古畫竟是製作而成惟妙惟肖的贗品。嶺南劍派上任掌門人卓西薇是收藏名家,尚且鑒別不出。若非他擁有天筠奇書,記載有天下寶物的鑒別術,花了六月之久,否則此畫真假,必無人可知.他大失所望,忽生毒計:「如此惟妙惟肖的東西,丟掉豈不可惜,正好可以大派用場。」竟將此圖獻給了魔教教主風道骨。風道骨大喜之下,細加研摩,欲窺其秘,卻許久未果,久而久之,再無興緻,只將它作為一件寶物收藏。

這一日他自南海而歸,令魔教分舵告知總壇,七月初七,魔誕聖會,讓姬太情李奪等好生準備。

姬太情得知風道骨的行程,推算出十月十四風道骨必經雁盪。於是他先後以蒙面人的身份告知劍帝沈青山、吳中五義、血旗門主、武當掌門、南宮柳風道骨的行程。朱含玉則是偶然遇上。劍帝貪勝、五義貪仇、血旗貪權、武當掌門貪「廣陵散」武功、南宮柳貪色、朱含玉貪恨……而無論他們是為了什麼?百戰百勝之心、報仇之欲、權利之欲、光復血旗門之責、絕世武功、美人如玉、含憤份悲……以及懷壁之罪……十一個人,都註定死亡。而無論是死在風道骨之手,還是姬太情之手。身前之事,身後再與他們沒有一點干係。

人死,萬事空。無論你是善、是惡?是正、是邪?有事未了,含恨吞悲!死後,一切都再與你無關。煙消。雲霧散。

人心多疑。風道骨扔出的,其實就是他心目中的真廣陵散。他自傲自大,不屑分辯。而姬太情,也並未取走廣陵散。雁盪一戰,必將驚震天下,雖很難懷疑到他身上,可為了萬無一失,且轉移目標,讓天下人去爭奪那一卷假的《廣陵散》吧!爭的眼紅耳赤,血流成河,風道骨之死,反而次要了。到那時,魔教便可乘勢而起,待天下大亂,各派元氣大傷之機,挾為風道骨報仇之名,一舉而雄霸江湖。若內子喜歡平靜的生活,他可以放棄一切,攜內子隱居。那時候,縱是竹廬茅舍,然彈琴舞劍、笑傲林泉,只要妻子在,在哪裡,他都快樂。

紅裳一直笑吟吟地聽著,聽到姬太情送假的《廣陵散》於邪帝,她的臉色漸漸變了。聽到最後,突然面色大變,臉如死灰,身子一顫,軟倒在地。姬太情吃了一驚,將她扶起,急道:「紅裳,紅裳,你又發病了么?哦,對,對,我立即取出驪珠,給你治病。」緩緩舉起石中奇玉,三指一用力,「波」的一聲,石中玉碎如紊粉。水銀瀉地,那驪珠也「波」的一聲變得粉碎,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雙目中透出駭人的殺意:「假的,這石中玉竟是假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紅裳蒼白,喃喃道:「天意,天意……」

姬太情驀地一震:「天意,什麼天意?我從不相信什麼天意,紅裳你等我,我一定替你找到真的石中玉,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你等我……」起身便想出去。

紅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緩緩站起:「不,不用了。真的石中玉,你已經永遠永遠找不到啦!」

姬太情一震道:「你說什麼?」

紅裳慘然笑道:「石中玉,真的石中玉,早在三年前,便已被我吃了,哈哈哈,報應么?這就是報應么?」

姬太情奇道:「三年前便被你吃了,這怎麼可能?」

紅裳道:「這有什麼不可能。你還記得,三年之前,你立下大功,回總壇敘職,教主大駕我們『琴劍山莊』么?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到風道骨,他風神玉骨、倜儻瀟洒,劍意疏狂,談吐古雅,我第一眼便喜歡上他啦!這是你所不曾料到的吧!」姬太情全身猛震,轉身面對紅裳,雙手指尖直插入妻子玉肩,厲聲道:「你說什麼,胡說,不可能的,你怎麼能喜歡他。你是我的,難道這許多年,你從不曾真愛過我么?」

紅裳忍痛抬頭,對視著姬太情充血的雙眼,恍惚想:「我愛過他么?這麼多年,他為了我出生入死,奔波辛苦。可如此,我就必須愛她的么?」她低下頭,似沉澱在往日回憶中,呢喃道:「你我從小指腹為婚,青梅竹馬,我就沒有想過是否愛你。可是人漸漸長大,你待我很好,我身患六陰鬼脈,你也不嫌棄,我也沒喜歡上別人,心想有這麼一位夫君,我該知足滿意了吧!就這麼嫁給了你。你為了我辛苦,我很是感激,也盡心照顧你。可,可是,自那一夜,我見到風教主,似乎忽然之間心裡有一扇門被打開,觸動我的心,以往的一切似乎全錯了。我就這麼,稀里糊塗、莫名其妙的第一面,便愛上他了。從次,我總想見他,茶不思,飯不想,疼痛時我也忘不了他。你長年在外,我便經常去找他。有一日,他忽然說:「紅裳,我喜歡你。」我當時一愣,心裡好生喜歡。他俯過身來,將我抱在懷中,親我。我心頭迷亂,只獃獃瞧著他眼……不久,他就將石中玉中的驪珠取出給我服了,我的病從此便好了。過得幾月,他便封你和李奪李公子做了輔政重臣:文丞、武侯了。姬太情忽然猛力推開她:「你,你這個婊子,枉我如此對你。」紅裳慘笑道:「我對不起你,如今天道輪迴,報應不爽,風哥哥被你設計所殺,這一切全是天意,天意呀!我對你不起,風哥哥因為我而死,我也沒臉活下去再見你,你,殺了我吧!」昂起頭,絕世容顏之上,淚痕宛然。

姬太情驀然哈哈大笑道:「好,殺了你,你對我不仁,莫怪我不義……」肩頭微動,一道墨光輕輕掠過,在紅裳頸上勾勒出一抹絢爛的紅,襯著紅裳白玉凝脂一般的血頸,鮮紅絢爛。刺眼奪目。

「噗」的一聲,姬太情無力地跪倒在地。他怔怔的瞧著自己乾淨的手掌,嘶啞長笑:「哈哈,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殺了她,她已經死啦!死啦,哈,哈哈,」狀如瘋狂,突然又嗚嗚地伏地痛哭,「我,我這都是幹了些什麼呀?我殺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殺了,嗚嗚,嗚嗚。」突然猛地站起,乾指向天,哈哈長笑:「是她負我,她負我!她死了,我負誰?不,不是她的錯,是風道骨,是風道骨這個狗賊,是她勾引紅裳……」他轉身抱起紅裳的屍身,泣淚如雨:「是我錯了,對不起,你打我吧!」牽起紅裳玉手闢辟啪啪一連打了自己七八下,臉上頓時一片烏紫,他低低哀求道:「裳兒,你原諒我吧!我,我會為你報仇的,我讓天下人為你陪葬,我一定給你好多好多的珠寶、好多好多的僕人,我要為你闢地千里作為陵園。我要栽好多桃樹,你不是最喜歡桃花的嗎?人面桃花,你可比桃花美麗多了,你,你是最美的,你是我的,我的,誰也搶不走。」他驀然鬚髮皆張,嘶聲喝道:「誰也休想……休想……」聲音一字比一字更狠。彷彿九地神魔,狂歌含憤,蕭狂痛笑,滿含摧天裂地,毀石開山的憤、恨,直要移化諸山,讓大地為之顫怵。而這一誓,直令風雲失色,天地顫抖,蒼生無淚、冥河大開,必將為江湖武林,帶來毀天滅地、摧山裂海的大磨難!

諸天無情,我劍獨尊!你負我,我便負天下人。以霸業來麻醉自己,永遠,永遠的把你忘記!忘記……

七月初七,是天上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

天上情牽,人間魔誕。

在一個遙遠的在世人眼中不可觸摸的禁地,有一座不知道從哪一個遙遠的時代便開始堆積的聖殿,恢弘廣闊,厚重神秘。

而在這一天,所有魔教中的人,都會交叉雙手,面朝東方跪等日出,虔誠禱告,祈望海蓮花長開不敗、魔能永生!

而不管在哪裡,當收到一朵雪白晶瑩的海蓮花束,所有的魔教中人,都會扔下只差一日便可達成的願望,都會放棄剛疲累數日才剛來得及吃的第一口飯食,都會拜別軟紅十丈中的溫玉銷香。愛樂病苦……而無論你是販夫走卒,你已病入膏肓,你剛脫去一個水玉生花傾城少女的衣服,你位極王侯九卿明天還要去領旨監軍……只要海蓮花玉一到,所以人都會立即跪下,面朝西方,九跪九叩,無論你身在皇宮鬧市,你腳下荊棘橫生或是水泥污糞……你都會義無反顧,九禮之後,奔向西方……感激涕零、如沐深恩。

一個紫衣如玉的少年笑容溫暖,對著每一個人微笑;而另一個白衣如璧的少年卻面容冷峻,如玉山精緻的面孔,劍氣星冷,檢查著每一朵白玉海蓮花。但無人說話,都只是輕輕走過,在這聖潔神秘的宮殿,莊嚴神聖,每一個人都小心謹慎,摒氣凝息緩步悄行,彷彿呼息稍重一點,腳步稍快一點,便會驚擾到魔宮中魔祖的休憩。大逆不道,人人喊打。

忽然有人長聲吆喝:「武侯公子到——」中氣充沛,遠遠的傳了出去。在這寂靜可聞針落的山中顯得尤為突兀,眾人微微皺眉,卻敢怒不敢言。一個紫衣老者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低頭讓在一旁。

大殿門口忽然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墨衣人,臉含微笑,一條青衣人影如電重光,悠忽而至,恍如鬼魅。那墨衣人上前一步,恭手作揖相迎:「李侯終於到了,可讓小弟一陣子好等。」那青衣人武侯李奪微哂道:「我若不來,文丞先生只怕更為高興吧!」那墨衣人文丞姬太情謙笑道:「李侯說笑了,教主辭世,教中就您李侯德高望重,兼掌八堂一百九十六舵。今日魔誕聖會,沒有您來主持大局,那怎麼成?」李武侯冷然道:「若非我大權在握,只怕你早把我趕出了魔教,今日之會,不是什麼鴻門宴吧?」姬太情長笑道:「李侯功力通玄,兼學本教絕學與劍湖玄功兩大派,又怎有人能傷的了侯爺一發。更何況鴻門宴會,最終可落的是自刎烏江,小弟怎麼敢。今日大會,正要昭告天下,共擁武侯大人榮登神座,為教主報大仇呢?」李奪微感一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姬太情雙手一拍,一個輕羅少女手捧檀盒,款款而至。跪倒在李奪腳下,錦盒高舉過頭,隱現玄光。

姬太情緩緩跪倒,雙手結成蓮花狀,恭聲道:「請李侯過目。」

李奪略一疑惑,心道他未必敢玩什麼花樣。伸手揭開盒蓋,突然四周一暖,一團燦燦然的紅光如日承影,扶搖直上,凝結於半空中,眾人面色一變,紛紛跪倒。李奪目中神光一閃,有些顫抖的問:「烏劍石?」

姬太情肅然道:「不錯,正是本教至寶、掌門印璽——金·烏劍石!」

夜涼如水。魔教總壇「人畫魔宮」前方百里,便是魔教自教主以下,文丞武侯六大長老八堂一百九十六舵等的議事重地:「擁月山莊」。

「人畫魔宮」只開一次,無人敢入。因此擁月山莊其實才是真正的魔教總壇。守衛著魔宮。

而擁月山莊之外左右各有一莊院,分別是文丞居住的「琴劍別莊」以及武侯居住的「玄武別莊」。成雙星拱月之勢守衛著擁月山莊。

而此刻,在琴劍別莊之中,一個滿身披素的書生正不解地看著眼前深沉如玉的文丞大人。

「為什麼要推舉李狗賊做教主?你手握掌門印璽,正可自立為主,有金·烏劍石在手,難道他還敢反抗不從么?」那書生雙目赤紅,憤怒說道。

姬太情道:「你報仇心切,這我明白。掌握金·烏劍石,要當上教主的確不是什麼難事。但你想李奪他會甘心么?教中自來文主大政,武掌全權。文丞獲寵於教主,指揮武侯;可教主一去,武侯手握重權,我又能奈他何?李奪出生自武林聖地「劍湖宮」,又獲得教主親自指點本教絕學,一身功力,委實不凡。我自忖不是他的對手,我若成為教主,他必叛變,則教中內鬥,必元氣大傷,於霸業不利。因此只有智取,不可力敵。」那書生立即雙目大亮,急急問「怎麼智取?」

姬太情嘆道:「你還是那麼焦躁,何時才可助我成就大事?李奪雖然有勇無謀,卻有朱計這樣的手下,你該多向他學習才是。」

那書生慚愧低頭。姬太情嘆一口氣,說道:「與其李奪起來推翻我,大傷元氣,不如我來推翻他,只需略施小計便可。李奪剛愎自用,有朱計這樣的手下卻不得其用,當權之後必引起教眾不滿。他們無力反抗,但一旦有人願意出手,必來相投。到時你一邊挑撥離間,一邊暗中延攬。李奪出自劍湖宮,當年他大權旁落,乃憤而離開劍湖宮。如今一旦當上本教教主,必處心積慮、精心策劃報復劍湖宮。劍湖宮武林正統,高手如雲,宮主李相凡更是天下奇才,在武林號稱正教第一人。弟子柳煙飛、顧清風、二子李成秘、七子李詠花,俱是一代奇才。李奪要報復劍湖宮,必將動用教中所有高手。他想定權位須一、二年,策劃籌備須約一年。因此我料他三年之後必然動手。你令人混跡其中大肆燒掠,務要劍湖宮雞犬不留。凡不願歸順我的,趁亂格殺,一舉蕩平劍湖宮與李奪的全部勢力,則我一旦即位,已可乘勢而起,掃平江湖,雄霸天下了,到那個時候,嘿嘿,文丞武侯,就你一人!」

那書生急忙跪倒,高聲道:「大人算計深遠,楚衣甘附驥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姬太情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意,一閃即逝。他伸手扶起,溫言道:「你隨我十年,立功無數。到時候,任你如何對付李奪,我拱手把他送到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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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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