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歸子

第36章 道歸子

江寧眨眼間便拐到一個轉角,心中暗道:

這年頭,怎麼什麼人都有,連和尚都出來行騙了。這世界還會好嗎?唉,幸虧小爺我機警,否則,豈非上了那禿子的大當?

不等江寧放下心來,轉頭一看,一顆光亮的頭正映在自己眼帘。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這裏可是臨安城,我和神捕司的陳大人很熟的,信不信我立馬報官把你抓起來?」

道歸子連忙擺手,解釋起來。

「施主誤會了,貧僧不是壞人。貧僧第一次下山行走,見着施主投緣,所以想跟着施主一起,見識一番江湖。」

「你找錯人了!」

江寧真的欲哭無淚。自己一堆頭疼的事情沒有解決,怎麼上天還給自己派了個和尚來做拖油瓶?「我和男人從來就不投緣,尤其是和尚!而且,我只是一個店小二,不是什麼江湖人。你要見識江湖,去找神元七子豈不是好?幹嘛一定要跟着我?」

「不對啊,施主你玄氣在身,修為達到離玄境,且身背鐵劍,顯然是用劍的修行者,又怎會不是江湖人士。師父說過,江湖險惡,啊,施主,你是不是也擔心江湖險惡,所以故意隱瞞身份?」

道歸子滿臉真誠,江寧看得出來,這番話道歸子說得坦誠之極,一點也不似作偽。

只是越是如此,江寧便越覺奇怪。這樣一個人,那個什麼寒山寺竟然敢放他下山?這要是遇上老江湖,只怕會被騙得連衣服都沒有吧?而且他說什麼,他竟然說自己是離玄境?離玄境?!

「和尚……」

「貧僧道歸子。」

「好好好,道兄,你剛剛說我什麼修為來着?」

江寧上次修鍊青蓮劍經第二招的時候,的確感應到玄氣如漿,是離玄境的表現。可是江寧自己就把這一點給否定了,他踏入修行不過月余,怎麼可能就突破了通玄境,到了離玄境的境界呢?

所以聽見道歸子如此言之鑿鑿,江寧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道歸子雙手合十,唱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才道:

「施主體內玄氣汪洋,飛橫恣意,修鍊的劍道想必也頗為不俗。不過離玄境的境界確實是低了一些,施主也不必過分擔憂,天道酬勤,只要肯下苦功夫,修為自然會上來的。」

「我幹嘛要擔憂?」

一臉壞笑的江寧,也不管道歸子說的是真是假,心中高興極了。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位道兄說的話,八成是真的。這麼說來,自己真的已經是離玄境的修行者了。

「道兄啊,你這人雖然討厭,不過眼力見挺不錯。」

江寧說着,習慣性的攬過道歸子的肩膀。他和程寬程胖子兩人聊天時,便是放浪形骸,無拘無束,什麼禮儀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只是,道歸子明顯不適應,扭動了一下肩膀,道:

「施主,請自重。」

「啊,哈哈。對不住了,忘記了你是和尚。佛門戒律,我懂,我懂。你之前說你是什麼廟裏下來的?」

「貧僧在寒山寺修行。」

「寒山寺?很有名嗎?和長安的聖門相比如何?」

江寧沒有聽過寒山寺的大名,這一點,全賴林沽。這老頭將三大無上宗門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甚至對江湖上一些拿得出手的門派都有簡單介紹,卻唯獨落了三山。大雪山的傳奇、梅花山的忠義、寒山寺的隱逸,一件也沒告訴江寧。

所以江寧才問出這麼個不知趣的問題。

幸好道歸子比江寧知道的還少,在寺里修行的時候,道歸子便一心向佛,他悟性極佳,僅僅六年時間,便通覽整個寺院的藏經,且融會貫通,意隨心動,達到佛門中千古罕見的「見心」境界。寒山寺的方丈特意又留了道歸子一年,最後實在沒法子,只能放他下山。

道歸子心思澄凈,宛如明鏡,不惹塵埃。

他此刻聽見江寧問自己問題,不由得仔細思索起來,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話,三山隱世,但是,三大無上宗門乃神仙傳承,真要比起來,終究是三山有所不如。

「施主,聖門源遠流長,又在帝都長安,國運相持,為天下修行者景仰,我們寒山寺自然是不如聖門的。」

「你倒是實在。」

江寧原也不過是打趣隨口問了一句而已,至於道歸子回不回答,如何回答,江寧也不在意。他眼下還有重要的事情,便是回去告訴秦惜白,龍鬚貝拍賣的事情。

「道兄,你看,咱們也算認識一場。我現在真有急事,不能奉陪,等我忙完,一定上寒山寺找道兄敘舊,道兄你看如何?」

「可是……我暫時不會回寺里,施主你要如何找我呢?」

道歸子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江寧一愣,自己這麼明顯的客套話,對方居然沒聽出來?這和尚莫非是修佛給修傻了,江寧可是有聽說過,佛門修心的功夫最厲害,便是當今聖上,也對這一教派禮敬有加。但是這個道歸子明顯看着不像得道高僧,為何那麼死板呢?

年輕人,就不能靈泛點?

「唉,那也隨你了。我現在要離開廟會,去一趟清河街,你要是有這個閑情雅緻,那就一起吧!」

江寧趕不走道歸子,只好作罷。所幸他要做之事,也沒有什麼機密可言,待道歸子自覺無趣后,想必這和尚自然會離開。

道歸子跟在江寧身後,見江寧不趕自己了,於是便問:

「施主貴姓?」

「臨安城,江寧。」

「江施主有禮,貧僧寒山寺道歸子。」

道歸子禮貌性的回了一句。他本已報過家門,只是純粹出於禮貌,又正式的介紹了一遍自己。不過,在江寧聽來,就是這和尚迂腐之極。看樣子,這個寒山寺也不是什麼好廟,培養出這樣的弟子,還怎麼行走江湖?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北市,便直往清河街而來。

這天色難得的放晴,大雪將融未融,臨安城裏因為廟會的緣故,各街巷倒是人多了起來。很少有人會關注到一兩起不起眼的命案,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年關。秦惜白守在青壺內,青壺的掌柜,屍身入棺槨,已經陳在後廂房。

七日之後,才會下葬。

那掌柜的家人也都在後廂房守着,大家都在等,等著神捕司破案。

江寧熟門熟路,一腳踏進青壺,喊道:

「小白!」

「我在這兒,喊什麼喊。你不是去逛廟會了嗎,怎麼就回來了?」

秦惜白瞪了江寧一眼,不等江寧答話,見到道歸子跟在身後,於是又問:「這位大師是?江寧,是你請來給掌柜的做法事的嗎?」

「啊?」

江寧一時不察,但是他反應何等機敏,立刻承認。

「對,對對對。這位道兄乃是寒山寺的高僧,出門遊歷江湖,我偶然遇上,也算有緣,便把大師請回來了。」

「江寧,謝謝你。」

秦惜白有些意動,青壺掌柜的遭人殺害,這事原本和江寧一點關係都不會有。但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他還特意請了佛門弟子前來做法,為掌柜的超度,這份心意,秦惜白自然明白。江寧心虛,眼珠子一轉,立馬轉了話題,道:

「小白,我剛從廟會回來,有件事情得和你說聲。」

「不着急。」秦惜白繞過江寧,對着道歸子行了個佛禮,問道:「這位大師如何稱呼,不知師承寒山寺哪位高僧的門下?小女子秦惜白,有禮了。」

江寧沒有聽過寒山寺,但是秦惜白卻知道輕重。

若是此人果真是在寒山寺修行,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寒山寺傳人下山,重出江湖,只怕單單是這一則消息,就能讓整個修行江湖側目。所以秦惜白必須求證這一點,她向道歸子打聽師承,便是想試一試道歸子的真假。

「阿彌陀佛!」

道歸子唱了句佛號,對着秦惜白雙手合十,還了一禮。他看了看江寧,這才道:「回白施主的話,貧僧法號道歸子,在寺里的授業恩師是廣濟住持。」

「廣濟大師?」

秦惜白失聲道,寒山寺廣濟,乃是當世第一高僧,一身佛法精深。在成為寒山寺住持之前,廣濟以身入法,雲遊天下,為眾生授法,功業普澤大唐南北。而後成為住持,更是一身修為內斂,在大聖境中,廣濟絕對算最為深不可測的一位。

這個小和尚不過才道字輩,與廣濟大師還差了一個輩,竟然能夠被廣濟大師直接教導。可見,這人不是騙子,就是寒山寺正宗的傳人!

江寧見秦惜白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這個廣濟大師很有名?」

「恩師常說,名和利,皆乃身外之物,過分強求,只會讓自己不自在。」

道歸子並不說自己的恩師是否有名,但是這句話不僅道出了廣濟的名氣,還道出了廣濟的境界,一語雙得。

秦惜白瞟了江寧一眼,她也不糾結道歸子把自己誤以為姓白的事情,繼續道:

「廣濟大師天下聞名,你不要亂說話。」說罷又轉過頭,對道歸子道:「大師,你既為他老人家的弟子,該當知道,寒山寺傳人三不為吧?」

道歸子眼神一亮,沒想到才下山來,就碰見了對寺里規矩熟絡之人。這位姑娘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英眉美目,和這位江施主完全不同。寒山寺傳人三不為,這個規矩,知道的人極少,即便是寺里的師兄弟,所知者也寥寥無幾。這位姑娘如何知道,倒也是怪事一件。

「大奸大惡,不為;有涉朝綱,不為;佛道之爭,不為。」

道歸子脫口而出。

這三不為,在他拜入廣濟門下的第一天,便被告知。前兩條很容易理解,無非是要做個好人,別摻合朝政。但是第三條,佛道之爭,就有些意思了。寒山寺乃佛門正宗,天下人皆知,不僅如此,當今三大無上宗門,都有些佛家的影子,可以說與佛門多少都沾親帶故,當年玄奘大師取真經而回,傳下三名弟子,雖然說三位弟子性格迥異,各自開宗立派,但傳承始終是在的。

當此之世,哪還有什麼佛道之爭?

有。

大唐李家修的是道,乾龍功便是道家功法;當年劍仙大人的劍道,也屬於道,無為不羈,飄逸灑脫。所以,佛與道之間,會不會有一場大爭,誰也說不好。但是寒山寺的態度鮮明的很,這個也不摻合。

道歸子說出這三不為後,秦惜白的態度明顯轉變,她重新合禮,道:

「大師,我剛剛做法之言,純是戲言,望大師萬勿掛在心上。」

「無妨,既有人仙逝,貧僧念一段地藏經,送他一程也就是了。」

秦惜白聞言,自是不肯。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們秦家恐怕會被人用唾沫星子給淹死,她秦惜白也會成為秦家的罪人。

「不行。江寧,你勸勸這位大師。」

秦惜白只好求助於江寧,人是江寧帶過來的,江寧說話總該好使。她現在也顧不上江寧怎麼和寒山寺傳人搭上線的,總之,對方身份非同小可,出不得任何岔子。

江寧摸了摸頭。

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小白似乎對這個寒山寺有些了解,但是,怎麼完事了反而不讓道兄做法呢?道歸子是和尚,和尚念經,天經地義啊!

見秦惜白不停朝自己使眼色,江寧只好道:

「我突然想起來,道兄,做法之事要不就算了。死者生前最怕被打擾,死後我們還是留點清凈給他吧。渡人之舟,千艘萬艘,地藏經只是其中一艘而已,你說對吧?」

「渡人之舟,千艘萬艘?」

道歸子喃喃重複了一句,他若有所思,心中大駭,這個放浪形骸的江施主果然是有大慧根之人,難怪自己見了他有種親切感。便是這八個字,尋常人等又如何說得出來?

「好,便依江施主之言。」

江寧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的正事,連忙對秦惜白道:「小白,我今日在廟會打聽過了,三天後的拍賣會,有一種叫龍鬚貝的寶貝會上拍賣。龍鬚貝,你聽過沒?」

「龍鬚貝?九道龍紋、紫氣東來?」

「對對對,那老頭子也是這麼說的。看來,這東西應該錯不了了。」

秦惜白皺着眉頭,自己的娘親眼下用通仙草吊著性命,如果有七星瑚的輔助,自然是萬無一失。倘若沒有,以龍鬚貝替代,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這龍鬚貝的精華不在貝,而在那兩根龍鬚。世人皆以貝殼上的龍紋為判斷龍鬚貝好壞的憑據,但殊不知那兩條貝須才是整個寶貝的關鍵之處。

只是,上了拍賣會,必定賣價不菲,自己如何取得?

憂思間,只聽得道歸子突然道:

「江施主,我能和你一起去看那個拍賣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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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唐第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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