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什麼都沒了。

招弟幾近絕望,只是沒想到公公連她都不放過,當她醒來時,已經身處幾百裏外另一個縣的花樓了。

公公把她賣給了花樓,拿了錢跑了,招弟本想逃走,但她見到樓里的一個姑娘跑走後被抓回來凄慘的下場,她又害怕了。

招弟不得不聽從於老鴇的話去學習討好男人,她和一些新來的姑娘被幾個壯丁按著,看完了樓裏頭牌和牛郎的活春宮。

然後,被撩得起了興緻的壯丁們就地扒了她們的衣服奪了她們幾個女孩子的初夜,招弟被最壯的搶了去。

壯丁進去的時候氣的一口吐沫吐在招弟身上「媽的,以為長得姿色不錯,沒想到是個西貝貨。」

於是壯丁不再手下留情,動作越發粗暴,結束的時候招弟身上帶着鞭痕,被扔進了充滿春藥的木桶,溫熱的水碰到傷口上也如開水一般滾燙,但老鴇按着她的肩膀,硬是叫她在水裏泡了兩個時辰。

結果招弟落了病,老鴇叫樓里的大夫來看看。

大夫直搖頭說「活不長了」

老鴇暗罵晦氣,也不準備叫招弟治病浪費錢了。

正要將招弟扔在郊外任由她自生自滅,招弟拉着老鴇的袖子。

「我…我有錢…別讓我回去。」

老鴇派了兩個壯丁,押着她偷摸在院裏無人的時候將埋地里的首飾挖了出來,而後當了不少銀子,是死當。

出縣城的時候,招弟鬼使神差的央求壯丁讓她去小樹林看下婆婆,繞過幾顆枯樹兩座墳墓。

映在招弟眼裏,一座大點碑上刻着「妻范氏夫范銀立」,一座小點的新墳碑上刻着「範式招弟xx立」xx是空的,沒有雲生的名字。

招弟只覺得當頭一棒,原來公公從未將她當過兒媳,她從來都是公公賭銀的錢袋子,袋子裏的錢不夠了,袋子也可以扔了。

不,賣了,公公是最後也會榨乾她的所有可利用之處的。

招弟回了樓里,一開始老鴇讓她接客,他想着那天的壯丁,心裏怯的不行,但老鴇開始天天打罵她,給了她最後期限。

她終是拗不過老鴇,開始接客了。

她接的第一個客人是個窮男人,瞞着老婆出來喝花酒,點不起名妓,便點了招弟這便宜卻姿色還不錯的貨色。

當招弟喝了老鴇放在桌上的酒,開始神智不清,渾身燥熱的時候,她知道她再也無法面對雲生,再也沒有資格擁有他。

樓里白天自殺的姑娘不少,大多是被迫買來又不願接客寧死倔,招弟有很多機會一死了之,但不知為什麼她總想再等等。

她儘力討好每一個客人,儘管每個白天她都泡在木桶里,呆愣著,直到水變涼也不肯出來。

她用布巾用力搓自己,搓得紅腫,搓得破皮,搓得流了血,她從不敢看鏡子,哪怕是映出她面容的東西也叫她通通砸了扔了。

老鴇私下裏罵她「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但因她帶來可觀的收入,表面上也不虧待她。

她在樓里地位不斷上升,有了自己獨立的廂房和一個僕人。

這個僕人是個獨眼老婦,聽說是個不願接客刺瞎了自己眼睛卻願留在樓里服侍姑娘,賺個餬口錢,如今的老鴇是她服侍過的姑娘,所以縱便她老了,老鴇念著舊情也沒趕她走。

老婦不大說話,招弟常常一個人出神,所以在這喧鬧的花樓里,難得有一個廂房安靜地出奇,招弟覺得自己現在如同行屍走肉,她全然不懂自己在做什麼,她發着呆,想着自己,發現自己開始忘記,忘記了許多她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她總感覺有什麼離開她了。

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這天樓里來了大主顧,她收拾妝容準備下去接客。

可是見到來人時,她立即轉身,快步上樓回了房裏。

關上房門她僵在那裏不知所措,招弟想起樓里姑娘討論的新來的縣官年輕、有為、獨身、無子。

招弟自嘲笑了笑,他不可能是你的了。

你怕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換上妝容,走到那縣官所在的廂房前,輕敲了敲門,「奴家來遲,還請爺莫怪」。

她走進去,看着他再見到她時,驚得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沒有理會,任由他旁的一個人拉她過去,攬住她,摸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膚,親吻她,她笑着,異常燦爛,與那人調情,彷彿旁邊沒有站着他,雲生,她曾經的夫君,如今的陌路人。

她餘光見到他發紅的眼眶,內心竟有一絲快意,你來花樓,怎麼不容許我賣身?

在她身上亂摸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被雲生一把拉起來,出了廂房,他隨意進了一個包廂,將裏面交合的男女用銀子打發走了,然後看着招弟,久久說不出話來。

招弟覺得自己此時心裏複雜的很,她好像有點期待雲生說些什麼,又好像害怕他說什麼。

「招弟」,雲生終是開口了。

「你不是...死了么...」

招弟聽了這話,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出了淚,笑得直不起腰。

「原來我死了,我就說忘了什麼,原來我忘了我已經死了」。

她收了笑,看着雲生。

「我死了,你就可以逛花樓了,是嗎?」

最後兩字輕輕地散在招弟嘴邊,輕到彷彿她沒說過。

雲生聽招弟這麼一說,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既高興於招弟的生,卻又疑惑於招弟為何為娼。

「招弟,你怎麼會到這地方來!」雲生猶豫了一下又說「我贖你出去,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不好!」

招弟看着雲生,眼淚唰唰地就下來了。

「你如今是縣官,地位高,我若死了,也只當你無緣得我這個事了,可你若讓我出去,那會毀了你的名聲和前途,還倒不如你就當我死了,任由我自生自滅。」

雲生還想說什麼,招弟輕輕吻上他,又說。

「你若真想幫我,原來縣上最東頭有個當鋪,三年前我當了支鳳釵,如今你幫我贖來可好?」

雲生叫招弟突如其來的吻迷了頭,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夜裏,招弟準備去接客時老婦攔住了她,「縣老爺買了你這些日,這些天你都沒客。」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一看便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招弟愣了下,眼裏濕了濕,然後又去卸妝了。

老婦突然問「縣老爺是你什麼人?」

招弟頓了頓,手裏的胭脂偏了方向,嘴角向下拉了長長一道,彷彿流了血一般,她想了想,笑了一下,「說起來我沒被下休書,應當是夫君吧。」

老婦又問「他把你賣來這裏又來買你的夜?」

招弟凄慘一笑,回道「是公公。」

「別問了」招弟站起來「你今天話有點多」,說罷不再理會老婦,經自去睡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首屆掌閱文學大賽短篇入圍作品集:情感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首屆掌閱文學大賽短篇入圍作品集:情感篇
上一章下一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