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鎖 乾 坤

第二回 鎖 乾 坤

一神捕

夜色依舊,但見東方微亮,兩個人影在長安坊市之間穿梭.

「哎!橫璣,我說你扛着個人滿世界跑,你不累啊?還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雲楓一路追着橫璣上竄下跳,早已是十分無趣.

「你這狗官兵,老子就是跑,你再追!我就殺了她!」說完,橫璣又一把扼住女子的咽喉.

「你別急!我不追了.」雲楓身形一頓,向後飄開了十餘步.

忽然一聲尖叫,劃破了現下的緊張:「救命啊!救命啊!」

原來是那暈倒的女子也醒了過來,想起了王財主屍骨橫飛的景象,不由恐懼地叫出來.

橫璣也嚇了一跳,不過仔細一想,過了那麼久也差不多該醒了,於是扼住女子咽喉的手一用力,向女子喝道:「別叫了!再叫老子殺了你!」女子喉嚨吃痛隨即閉了口.

雲楓趁機上前數步,橫璣竟然也沒發現.

「橫老兄,你的美人醒了啊?你也不用如此對她,你要搶她,我們也可以理解,長安的要搶她的人可還排隊哪!」雲楓言語之間,臉上微笑連連,橫璣聽在耳里,看在眼中,心裏早已怒火中燒.

「你個狗賊!老子豈是你這小兒所講之人!受死吧!」橫璣本就是個憨直的漢子,被這雲楓一戲弄,頭腦中一片空白,拋開女子,飛身一躍,雙拳急舞,一式無盡斷魂手起,直取雲楓雙耳.

雲楓早已領教過一次,深知此招兇險,憑着自己過人的身法當然身形一轉,影若游龍.待橫璣的雙拳至,他早已飄到橫璣身後.

「橫老兄,你的速度未免太慢.還不快隨我回刑部受審.」雲楓劍柄一下敲中橫璣的後腦勺,只聽橫璣悶哼一聲就暈倒了.看着橫璣倒下,雲楓當然順手把乾坤鎖給他拷上.這乾坤鎖看上去就是一對青綠的銅箍,箍住了橫璣雙臂要**.此鎖功效在於鎖人氣力,不論是內力如何深厚的武林高手,或者是天生奇力的大力士,只要乾坤鎖那麼一上,保准如同殘廢.不過具體的構造,雲楓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是自己家傳的寶物.

那女子被橫璣一推跌撞了幾步,其實那一掌橫璣也沒用多大力氣.方才站穩,只見那女子右手往腰間一抹,誰知那腰帶間竟然藏了一把軟劍.女子劍光一閃,挽一個劍花殺了雲楓個錯手不及.還好雲楓身法了得,那劍鋒剛擦喉而過,不然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女子劍下.

雲楓身一閃,忙拉起橫璣退了數步,長劍一橫,當在橫璣身前,臉上有恢復了平和的微笑:

「月色這麼好!美人相伴只差美酒啦,好是好,可我救的是你,你卻要殺我?這是為何?」雲楓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握緊了長劍,剛才平常一劍看得出來女子的武功和橫璣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然而身藏不露之人又為何會被橫璣所制?這些問題雲楓腦海中不斷閃過.

「你既然見到了我,那麼你就得死!」說罷女子劍鋒急轉,身如飛火一般旋轉而起.一時間分不清是火花還是劍光.

雲楓右手持長劍迎了上去,「那可不巧,月光這麼明麗,唉!想不看到姑娘的尊容也難啊!」火花在夜空中綻開,飛火如雨而至,雲楓的長劍舞的早已極快,卻不能完全當住.間隙見一縷飛火擦過雲楓右腿,火花隨之一亮,原來飛火中暗藏劍氣,鮮血馬上濺了出來.

「火氣不小!」雲楓只得橫劍回身退了幾步,但覺傷口如同火燒一般灼痛難當,更糟糕的是劍上似乎喂毒,整隻腿居然使不出半分氣力.「看來姑娘還真狠心,只是殺人之事實乃王法不饒!在下官府之人怕是得管一管!到時候入路人獄,呵呵,牢裏可是好玩得很~!」雲楓見事不妙,臉上笑容不改,想要用語緩兵片刻.

女子面色依舊,沒有說話,便是一劍飛來,火花隨之而至.雲楓只得勉強用劍格擋,拖着麻木的右腿躲避女子的劍鋒.

「不說話?莫不是語如雅樂,我這粗人沒福分聆聽?」雲楓躲得確實疲憊,而女子的攻擊卻一波又一波的凌厲,可雲楓一時間也看不出自己得勝之機.

「漢人果然油嘴滑舌!那叫什麼橫璣的男人,雖然他從王財主手裏把我救出來,但是~!他居然想殺我滅口!該殺!」女子的劍停住了.

「那我又怎麼招惹你了,何苦如此?」雲楓見有機可趁,便搭起話來.

女子隨手揮了揮軟劍,面色依然冷俊,「哼!」一聲,怒目圓睜,「要想活命倒也不難,本姑娘只取你雙手和這胡言亂語之舌!」

「在下自認為我自個身上最為經典的莫過於這些,你要是拿去,豈不可惜?」雲楓心道:這女子莫不是有身份特殊,不能讓自己傳出去.

「赤龍舞空!」女子身影一頓,看來沒想多說什麼,只見腳法奇異,忽而左忽而右,速度霎時間倍增,劍火更是讓雲楓無法看清.雲楓靈機一動便笑道:「也好,那明日茶樓說書的就是在下了,夜遇佳人,確實吸引眾人.」眼看女子動作凌亂起來,想是氣急了,劍火胡亂刺了過來,雲楓見有機會脫身,便長劍一振,左手一旋化拳為掌,但見掌心一股黑氣凝聚起來.

待女子劍鋒殺將過來,雲楓向後一退,左手一掌劈出,黑氣幻化為龍形,迎著飛火而去,只見一條漆黑的龍,爪牙張舞和那女子的劍花碰撞開來,兩者接觸之後頓時爆炸開來.黑龍隨即成了黑煙,這時本就是黑夜,加之黑煙瀰漫,女子身陷黑煙之中,根本伸手不見五指,縱使她劍法如此,可惜這時也無法找到雲楓和橫璣.只是在黑暗中胡亂揮劍.

過了許久,晨風方才慢慢吹散了黑煙,可女子發現雲楓和橫璣早已消失.

雲楓拖着橫璣趕回了刑部.

才到衙門口,那個叫老劉的老兵便出來迎接,「雲大人果然厲害,尚書大人老早就在衙門等你的好消息了.」

「老劉哥來的也挺早,還是先請你把這罪人押入大牢,讓弟兄們看緊點,這人危險得狠.」雲楓說着,把橫璣交給了老劉,「他雖然已鎖,但萬事小心.」

「雲大人放心,我先去了,尚書大人可還等着你呢!」老劉押著橫璣便離開了雲楓,向大牢的方向走去.

穿過了前院,便到了刑部的衙門,刑部尚書一身朝服,花白鬍須,目光和藹中透露出若干威嚴,早已在堂上等候多時了,雲楓步入大堂上前便行了個禮,道:「稟大人,在下已將流竄多時的殺手橫璣擒獲,梁州一案和長空坊一案也算初有眉目.」

尚書大人捻須笑道:「雲捕頭辦事本官一向放心,待明日就開堂審他橫璣.」說到這裏,尚書大人,慢慢起身,走下堂來,「雲楓啊,這麼些年了,你一直追隨我,從商州到京城,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你的功勞啊.」

「大人言重了,在下不過是有些功夫,代大人拿凶而已.」雲楓便要跪下,卻被尚書雙手攔住,「雲楓啊,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先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我還要進宮面聖.」

「大人,那雲楓先告退了.」雲楓便又行了個禮,轉身出了衙門,走過幾條街便到了尚書府.

這尚書府邸倒是氣派,家丁正在打掃門院,見雲楓到了也都問好,他便問家丁:「夫人可在府中?」

那掃地男子回答,「雲公子,夫人正在書房.」

「有老了,你先忙吧.」雲楓便到向府里走去.,說也奇怪這雲楓在尚書府也自由得狠.

繞過石山花園,長廊里走了一會,只見他到了後院,這裏花鳥紛飛,紅綠錯落,有流水竹橋,也可見古樹風華.而前方便是一個清幽的房間.這裏便是書房所在.

雲楓輕聲走到門口,看到一個中年婦人正在作畫,看得出來這婦人端莊豐盈,眉宇間慈愛有加,身着也算富麗,但卻看不出半分浮華.這婦人提筆輕盈,自是醉心於畫中,並未發現雲楓站在門口.過了不多時,這婦人放下筆,嘆了口氣.

「夫人畫的如此好,何必嘆氣?」雲楓見之便支了聲.

夫人這才發現了雲楓,慈眉微皺,「你這臭小子,每次都顯擺自己輕功了得,好在我身體還好,不然不被你嚇出個什麼病來?」說着便把雲楓拉到身邊,座在茶桌旁,「快讓娘看看瘦了沒有?一個多月沒回家了,都怪老爺讓你出去辦那麼多案子.」

「夫人,雲楓沒事,我身子好得很,不信我給您舞兩段劍?」雲楓嬉皮笑臉,同樣是笑,卻和那夜完全不同,笑得更開心了.

「得得得,你的劍術都是老爺教的,我看了快三十年了,才不想看你這小子瞎舞.」說罷夫人眼角都笑着舒開了,又把桌上的一盒看上去很精緻的點心抬起,「快來嘗點這個,可是原來商州老友帶來的點心,小時候你可愛吃得很噢.」

「多謝,夫人.我就先吃點,昨晚就餓到現在了,肚子還在叫呢!」雲楓餓了半天了,狼吞虎咽,就往嘴裏塞了幾塊,險些噎到,一旁的侍女茶水都到了一壺還多.

夫人看着雲楓,微笑連連,「楓兒,長大了,為娘老了…」

雲楓灌了口水,道:「夫人,哪裏老了?我看就又年輕又漂亮哦.」

「你這小子還是這麼貧嘴,娘都快半百之年了,回想當年和老爺遊覽華山之時,你才這麼高」說着夫人用手比劃了一下.「二十年了,你都長成英武的大人了,娘也心滿意足了.」

「夫人今天話怎麼多了起來?」雲楓也覺奇怪.

夫人伸手摸著雲楓的額頭,「你還不知道?我的楓兒要為官了,老爺身在刑部,侍郎一直空缺,這次你為國連破奇案,老爺今日便是進宮面聖,保舉你上任.只怕不久你也要離娘而去,自立門戶…」夫人說到這裏眼中早已濕潤.

雲楓也是一怔,心裏也自然有些驚訝.「夫人,不是說笑吧?我這半吊子,皇上也看得上?」

「怎麼看不上,楓兒武藝出眾,智謀也有,為娘雖然不才,但琴棋書畫也都多少教你很多,你小子是沒信心?」夫人說起雲楓,如數家珍.

「那倒是,怎麼說我也是您老這女諸葛的高徒,老娘這麼厲害,兒子會不厲害?」

「吃完先去休息吧,累那麼久了.」

雲楓很快把盒子一掃而空,「娘,我先回屋睡了,午飯就不用叫我了,困死了.」便一溜煙回到自己房間里睡覺去了.這夫人卻是起身,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二謫仙

長安郊外,未及破曉,柳玉和孫思邈找了幾個人,把元心一葬在了那裏.

「元先生,你的包袱我一定會幫你交給孤星逸的!」

「老師!我一定會走出自己的醫者之路的,你放心的走吧~!」

柳玉和孫思邈站在元心一的墓前,他們沒有立墓碑.因為他們知道追殺元心一的人定會掘墳求證,那樣只會驚擾元先生的長眠.兩人在晨風中,靜靜地站在墓前.

秋月殘悲人已去,遙指天際划孤星,無語相告萬千丑,長安斷夢心難一.

過了不多時,回到藥鋪,孫思邈先去了診室,之後來到柳玉的房間,可沒見到柳玉人影,只發現桌上有一紙書信.

寫道:

「孫大夫,留青打擾數日,此次來京考試本就是自己之事,況且受元先生之託終需完成,再生之恩來日再謝.柳玉書」

孫思邈看了看,發現柳玉的書箱也不見了,心想柳玉考試在即,何況自己也還有很多醫學的道理沒有明了,為了不辜負元心一的期望,自己還是得加倍努力.也就沒有再多想柳玉的事.便回到了藥房,開始投入藥學的研究.

朝陽冉冉,逝去了昨夜的凄寂,柳玉早已離開了孫思邈的藥鋪,心想先找間客棧住下,等考完科舉再幫元先生找人.走在街上很多客棧都是滿滿的,根本沒有空房.無奈之下柳玉準備去他處看看,出了東市好久,發現朱雀門外的大街上十分喧囂,圍滿大量人群,於是自己也擠了上去,只見:

一隊人馬皆為胡人打扮,為首的騎士略顯肥胖,但神威可見,不似王財主樣,且相貌也有幾分英雄之氣,身着胡衣,一馬當先.身後眾多胡人大漢,個個身壯體健,高頭大馬,氣勢逼人.

柳玉不知,便問周圍的看者,「有勞這位朋友,可知此為何人?」

「一看就知道你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這可是堂堂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安大人,人家可是有名的邊疆大將,戰功可是大得很!又是皇上的寵信,威風得緊!」旁邊的一個中年路人說的有聲有色,柳玉聽了也心想:原來是功臣,如此這般也是理所應當.

「多謝,晚生初來乍到,不知此故.」柳玉還是謝了那個告知的路人.那路人一聽柳玉是頭一遭來京城,便道:

「小兄弟,可是考試而來?」

柳玉答曰「正是」

那路人臉露微笑,「可有住處?」

柳玉也正為此發愁,連忙說:「還未尋到.」

「如此,我家就是開客棧的,不妨入住我家,我家就在城南,叫魚躍客棧.」原來這個中年人家就是客棧,想是這人為自己家又拉個住客.但好在柳玉有了着落,便按照那人的說法往城南走去.

柳玉來到這家「魚躍客棧」.走進大堂,方知裏面自是淡雅,幾張茶桌滿座讀書人,想必都是來考試的.柳玉四下看了看,小二便小跑上前迎接,「客官快請進,請問是住店還是用飯?」

柳玉道:「住店,有勞小二哥了.」說罷,小二接過柳玉的行李,帶着柳玉上二樓,一邊引路一邊說着:

「這二樓可是吉利得很啊,你看~!這房間里現在住的可是個大才子~!難說他就是這屆的金榜中人了.」說着,小二指了指樓梯一側的一個很清麗的房間,上面寫着「龍門號」二字.「客官你的房間在這裏」看那小二所指,就是龍門號房間的隔壁,上面寫「尋花號」.

「這名?我可是舉子,你不會給我這麼低俗的房間吧?」柳玉一看,很是不滿,自己可是來考試的,怎麼給個「尋花問柳」的說法.

小二忙解釋道:「客官,有所不知,這是老闆寫的,意在探花高中,尋花來比探花.」說罷小二順手把柳玉的包袱放在床前的木桌上.

「也好,我就在這裏住下了.有勞小二哥了.」

於是柳玉決定就住在這家魚躍客棧.待小二離去,他做到桌旁打開包袱,便取出了一本論語來.不知看了多久,只是看到入迷之時,柳玉不覺口中慢慢讀出數句.

忽然隔壁傳來了聲音:

「古之聖人道,讀罷也就此而已!」柳玉這才發現這房間隔音甚差,那聲音很深沉,原來隔壁的龍門號房間的人是個有年頭的大叔了.

「晚生不才,以德治天下者,聖人之能,鄙人之志.」柳玉一貫相信只要自己出仕,定能匡扶濟世.

「聖人?我雖有仙風道骨,亦有扶搖萬里之志,也不過只有寫詩弄墨之才.」

中年人聲音頓了頓,長長嘆了口氣.柳玉心想此人多半是屢試不中的舉子.

「先生何必如此,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李太白不也只是散發弄扁舟也?有何傷感?」

「好個有何傷感!哈哈哈~」只聽笑聲漸漸移向了房門口,帘子已被走進來的中年人用紙扇挑起,見那人白衣錦帶,長發飄逸,束一雪色頭巾,果然氣宇軒昂,仙風靈氣乍然可見.

「小小娃兒,也敢道我有何傷感?破浪之能,卻無濟世之舟,我又有何傷感?舉杯痛飲,不亦悅乎?除卻杜兄,要算你小娃兒看出我的心意了.就這樣,我也得和你痛飲明月中.哈哈哈」

「先生不必如此,晚輩不過只覺志在濟世,不必一定要出仕,考取功名只是濟世的一條路而已,您濟世之能,定會在某個時候發揮的.」

「你看得開?天下有志之士又有幾人看得開啊?」說罷,中年人負手走到窗前,指了指窗外的遠山,「你看那就是終南山了,你看山下多少趕考的舉子,說什麼不中無面目見於家人,到頭來苦得了什麼?」

柳玉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口中嘆道:「苦白頭,淚親人,多年功名志,一生寒夜終.」

「小娃兒,我看你是未見世間人事,到時候你肯定還會看得開嗎?你上京考試又是為何?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難怪,我李白至此老殘之年也未嘗不想入世出仕.你不過初生牛犢,到時候你也會知道的.」原來這就是名滿天下的詩仙李太白.

「李大師,您當是灑脫之人,又何必如此呢?」柳玉此時亦有些激動,畢竟和自己仰慕已久的大詩人相會於此,還有機會和他談志論德,這可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大師?也罷,杜兄也晚我十一載,我五十有餘多半是你爺爺輩了吧?也罷,你我今日有緣相聚,你便稱我李大叔吧?」李白手撫了撫長須,轉過身來微微笑起.

「那晚輩斗膽叫您聲大叔.」柳玉說的有些生硬,「大叔為何而愁?」

李白眼裏忽而迷茫,捻了捻鬍鬚,道:「我也曾有為官濟世的理想,只是當時的我太輕狂,也罷,我本就如此,改不了了.只是柳小弟你此番考試,如無朝中舉薦,恐怕縱有實才也難中榜.」

「我本有志,即便是無人之薦,也當以示君王!我相信明君可見!」柳玉並無朝中的舉薦,但對於明君賢臣之道熟讀的他,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有志氣!我相信你定會濟世蒼生,我一生至此遊歷於江湖之中,詩書山水之間,真正也沒什麼濟世之功,先今朝廷昏暗,你如能明凈皇上之心,未嘗不是蒼生之福.」李白嘆了口氣,又轉而精神起來.「柳小弟,你我不如去到終南之上,乘月痛飲個三百杯如何?」李白也不待柳玉反映,一把拽起柳玉的手,兩人便出了客棧,叫上了輛馬車去到終南山上.

終南靈秀之中,二人才至山中,以是夕陽斜倚,樹影參差.穿過幽寂的樹林,沿着山路,便到了山中一處闊地,有一亭立於於其間.柳玉也不知亭的名目,只知道到時,月以初生升.

二人便設酒於亭中,對月相酌.

「今日能與大叔在此月下共飲,實乃晚輩有幸,當先敬大叔一杯.」柳玉當下舉杯敬酒,李白嘴角帶笑,一飲而盡.又自己滿了一杯.

「柳小弟,可知這是哪裏?」說罷,李白又喝了一杯,且也為柳玉斟滿.

「終南山啊!」柳玉不解.

李白舉杯而言,「遙想當年我也是在這終南之境,遇到了她,你看那浮雲之間的宮闕,」邊說着又飲了一杯,他提起酒壺,「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weNxUemi。Com清晨鳴天鼓,飆欻騰雙龍。弄電不輟手,行雲本無蹤。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唐.李白《玉真仙人詞》)吟完詩句便又灌了一杯酒,「玉真啊,哈哈哈,當時我的仕途,就是她所賜的,進宮翰林,原想可以一展我才,誰到人事不濟…」柳玉聽着心裏也是十分感慨,看似灑脫不拘的李白也如此情深悲苦.

「大叔,當年想必意氣風發,犯顏直諫,當是忠良之士.」柳玉見李白連連狂飲,知其必是想起傷心之事,便出言安慰.「過往之事,早已註定,大叔傷感又有何用?」

「是啊,我李白自認為灑脫不拘,但她如今歸依道門,卻是和我仙凡兩隔,我雖然鍾愛不專,可也都是情至真切,抽刀斷水水更流,或許只有之被中之酒才是我的心之所在.」李白語調漸高,情緒也濃重起來.「我負之人,又何嘗只有她呢?所有我愛之人都為我所累,有道是我可天涯游詩,到處求取仕途,苦的卻是愛我之人.柳弟你還認為我是個重情之人嗎?」

「捨身而取天下之義,大叔乃是真正重情之人!」柳玉也沒多想,便脫口而出.

李白苦笑道,「我年少之時也是如此想法,但如果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無法善待,那天下之大,我李白又何能濟世?」

柳玉聽之,心裏也為之所動,便與李白對飲了數杯,便道:「大叔沒能善待她們,是…」李白便打斷了柳玉,「是天命難為?還是大丈夫要以蒼生為任?我都早已不管了.」

「蒼生…也許我們真的只能為了天下放棄吧?」柳玉說着,自己的信心也開始些許動搖.

李白將酒壺一傾,酒盡數流出,打濕了白衫,便紙扇一振,扔下酒壺,抽出佩劍,躍出小亭,對月翩然而舞,柳玉眼中只是,李白欲哭無淚,身形昏亂,劍光對月凌亂揮閃,風起雲逐,人單影只,好不凄涼.

對月凄寒劍鋒舞,相知杯酒何言多?孤影欲泣西風嘯,一醉千愁無語中.

「柳弟不知悲歡苦啊,起舞對月影寂寞,天下人都看我一身為了仕途,誰知道我也曾不想為官,徘徊在這世與情之間的我,有何感傷?哈哈哈,有酒足矣,有知己柳弟足矣!哈哈哈.」李白舞到高興處便回到桌邊,打開酒罈直接又灌了幾口.

「難道…這世間果真…」柳玉深有所感,自己的信念也為之振顫.

「玉真!你別走!」李白忽然叫了起來,早已醉得站不穩的他,艱難地撐起身子,跌撞出小亭.柳玉以為是李白酒後幻覺,便轉身要拉住他,誰想轉身之間遠處樹下果然有個人影.

夜風呼嘯,樹影婆娑,月光之下,方才分明樹下佳人,儘管身着素衣,但婷婷如玉,暗淡的山色中也彷彿星月所致,長發如墨.若有非凡之氣繚繞其間.

李白飲酒正酣,心念舊人,一路跌撞過去,張開雙臂想要擁抱自己的「玉真」,誰到那女子彷彿也是剛發現李白走過來,便向後閃過李白.可李白早已迷失在回憶之中,一下便跌倒在地,但他還是拍著塵土,再次蹣跚地尋女子而去.

「再過來,別怪我不客氣」那女子狠狠到,便腰間抽出軟劍,直指李白.可這時的李白又知道些什麼呢?當然是不顧一切地走了過去.柳玉見了急忙趕了上去.可這時那女子一怒之下劍已此出.但是李白並沒有受傷,因為這一劍刺中了柳玉.原來在女子出劍之時,柳玉來不及拉住李白,只好挺身擋下這一劍,好在女子沒有下殺手,只是刺中了左臂.

「是你…」女子原以為李白是個酒瘋子,誰料柳玉當下這一劍,而這當劍之人正是那日有緣一面的吟笛少年,自是十分驚訝.

柳玉捂著傷口,血早已從指縫間溢了出來.李白也醉倒在地,看樣子是睡著了.

「姑娘,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我的朋友思念故友,酒後失心,我替他向你陪不是了.」柳玉看到李白沒事,便向那女子道歉,原來是李白酒後誤認他人而至此後果.

「你…沒事吧?」女子走近道,原來此人就是當時橫璣所擒之人,也正是長空坊的撫琴少女.這次山中之見,她並沒面紗,柳玉捂著傷處,月光之下見到這女子落雁之顏,無暇雙眸,花也凋羞,雲也奔月,柳玉見了,便是一愣,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道不明白,才顫聲道:「不礙事…我們有錯再先.」說着無意間與女子目光一遇,不知為何心神寧靜了很多,漸漸地柳玉的意識開始緩緩飄散,眼前的女子慢慢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醉昏沉,只感四肢的氣力緩緩而散.

「這..劍有毒…」這女子本就不愛言辭,剛開口,柳玉早已毒發暈倒在地.女子也就俯身蹲下扶起柳玉,將解藥塞進柳玉口中,並取下腰間水袋,餵了柳玉幾口水.看着柳玉昏迷的樣子,她面露愧色,猛然想起這書生就是,那日長空坊樓下吹笛之人.

「憶兒,這些人是何故?」正當女子回想那日柳玉的笛聲之時,一個低沉而又生硬的聲音隨着一個火發的男人而來.來者正是追殺元心一的赤焰王康炙.在這月夜他出現在終南山上,還似乎和這女子很親近.

女子見到康炙馬上放下柳玉,忙着站起身來,急忙道:「爹,我…等你好久了,他們不過是附近飲酒的文人,醉倒在此而已.」

「我的傻女兒,你就是太心軟了,天下那麼多人,你都可憐?對了,你哥今日便進京了,聽說那姓楊的宰相還有點排擠他,搞不好我們得提前行動了,這麼多年你哥受盡這昏君的呼喝,該是還我康姓的時候了.」康炙說,女子在一旁卻沒有像他一樣激動,只是淡淡有些憂慮之情.

「爹,這些天蓮姨不在,我險些被那王財主欺負,都怪你讓我藏身在什麼樂坊,根本就危險的很!」女子越說越惱,淚光在眼珠幾欲湧出.

「我的寶貝兒,都是我不好,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對手又是昔時的兄長,生死難料,好在你蓮姨開了個樂坊,幫她彈彈琴,也沒什麼嘛?只是這行王的倒是該死,我這就去斃了這惡賊.」說到這裏康炙也是怒火中燒.

「爹,不必了,這王財主早已死了.只是沒想到中原的毒藥更勝我們胡地,我當時中了毒,就好久酸軟無力.」

「也罷,你平安就好.女兒你看這便是我這些年所尋的寶物,」康炙說着便拿出了自己從元心一手裏騙來的殘陽劍.

這女子藉著月光一看,「啊!假的!爹,這只是尋常廢劍.」敢情這女子對這兵器之道了解甚深,一見便可辨真假.這一下康炙可是氣到極點,只覺得自己彷彿傻瓜一樣.

「該死的元老鬼,又騙我!可惡至極!可惡至極!」罵了幾句,康炙拿起這假劍硬生生攥在手中,不見他受傷,只看那劍化作了飛灰.「憶兒,你還是回蓮姨那裏,待我再去尋他元老鬼算帳,我也順道告訴你,你阿血師兄已經收到了我的命令,起程來京城和我們會合.我想大概秋試之後,就會抵京,爹就先走了,早些回去,免得蓮姨擔心.」說完,康炙身影化作火光,眨眼間便到了數丈之外,很快就消失在山色中.

李白這時睡得正香,居然夢中呼喊故人之名,女子以為他醒了,擔心自己和父親的談話被他知曉,便把一顆丹丸塞進了李白口中.這時女子自然也要轉身離開,但眼角無意間看到柳玉發白的雙唇,和那滿是血跡的長衫,心裏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攙起柳玉.

三獄卒

長安,刑部大牢.

幽暗的牢裏兩個獄卒點了蠟燭,不知道哪裏弄了點酒肉,有說有笑.

「你還別說,咱們的雲大人可是厲害非凡,你看那凶神惡煞的橫璣都被他抓來了.我看刑部侍郎的空缺多半是他的了.」其中一個喝得滿臉赤紅的獄卒,說着又倒了一杯.

「又不是你有機會,看你那個樣子?來來來,再喝一杯,先干為敬,我先去看看橫璣的牢房,怎麼不見他叫喚了.」另外一個獄卒看上去倒是沒喝醉,站起身拿了長刀,便向牢房深處走去.

「怕是他叫不動了,都叫了一天了,還不吃我送的飯.老子還不伺候了.」說罷,喝得爛醉的那個獄卒罵罵咧咧地一腳把身邊的飯盒踢飛,飯菜灑了一地.「哈哈哈,這是什麼人送的,比我們吃的還好,這是犯人吃的?哼,橫璣你就別想吃啦!哈哈哈」

裏面的那個也沒回句話,只是緩緩向深處的牢房走去,腳步聲不一會兒消失了.想是到了橫璣的牢房了,那獄卒沖着裏面喊了喊:「你還活着吧?死了明天上不了公堂,可就是我的罪過了.」可裏面沒有回應.由於這個牢房除了頂上有個透光的天窗,四周都是石壁,獄卒也不能確定裏面的情況,「說是你活着就回個話吧,嗯?」

裏面終於發出了一聲暴喝,「叫老子幹嘛?老子累了,想睡覺也不行?」聽到橫璣的罵聲,獄卒這才安了心.「還老子呢?我怕了你了,大爺我求着你行了吧?哼,要不是為了這一家老小的吃喝,誰想來看你個怪人~!」獄卒看似酒醒,正要回頭去喝酒.這時候在牢門口的那個獄卒向他吼了句,「老張啊,你兒子來看你啦,還不快來看看~!」這一吼,那姓張的獄卒精神為之而樂,幾步便搶到牢門口.

果然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拎着一個竹籃.籃子裏的香氣早已溢出來了,香得那麼平凡,那孩子看到張獄卒來了滿面的笑顏,張獄卒見到自己的兒子自然也是開心.但現在早已是午夜十分,張獄卒臉色一變.

「你這孩子~!還不回家睡覺~!這麼晚了來幹什麼?這裏可是大牢重地,危險得緊~!」說着便抬手要打孩子.那孩子也沒什麼反映,只是打開了籃子上的花布.

「爹,這是奶奶讓我帶來的紅雞蛋,她說是你的生日,白天我進不來的.」孩子臉上的表情依然有幾分獃滯,可還是用一雙小手拿起了兩個紅皮的煮雞蛋,遞了過去.

張獄卒酒醒了大半了,接過雞蛋,想也沒想就連皮咬了一口,開心得笑了笑,回頭對木桌旁的獄卒道:「老賀,你幫我看會吧?我這苦命的孩子還得我送回去啊,一會見.」

那姓賀的獄卒點了點頭收緊了腰間的大刀,「沒問題,那怪人中了我們雲大人的乾坤鎖老實得狠,你只要快些回來便是.」

說罷,張獄卒一把拉起男孩背在肩上,「好兒子,走回家找奶奶去.走嘍!」說着父子倆就緩緩步出了大牢.兩人還沒走多久便到了長安街頭.

街上燈火依稀,沒有行人,夜風蕭蕭地吹着,一個黑色的背影出現在張獄卒父子前方.

「人魔殊途,這平凡人間又豈是魔教所屬?在下蒼雲道人這就帶你回去自己的地方~!」

張獄卒一怔,「你是什麼人?胡言亂語!你這瘋道士,小心我拿你入獄~!」

那清雲道人,嗖的一聲抽出了腰間長劍,月光穿過雲層,只見那道人碧袍披肩,身着青衣,其上綉太極之印.背上還斜帶一閃著碧光的奇劍.

「塵世多少愁,離別人生苦.你這妖魔化作人形,藏身這凡人之家,意欲何為?」說着這道人一臉傲氣,劍尖指向了張獄卒.

「你這道人,在這裏亂說,我可不知道什麼妖魔~!也罷,我不跟你計較~!」張獄卒臉上怒氣更盛,說完轉過臉去便背着男孩繞開蒼雲道人,加快步伐向城外走去.

蒼雲道人青衣揚起大喝一聲「且慢~!貧道可沒說不計較,回答我,從實道來!」,言語之間,道人腳下若有神助一般飄然而起,身形如風如影,眨眼功夫便到了張獄卒跟前.張獄卒不禁一顫,「你要幹什麼?你這瘋子!現在已經宵禁,還在這街頭胡言亂語,待我返回便帶弟兄們來拿你!」張獄卒聲音倒是氣勢十足.

「可笑,你這魔物也倒有趣,在我蒼雲面前還裝得挺逼真,還好我帶着九天碧宇劍,不然你還真有可能騙過我,哈哈哈!」蒼雲朗聲笑了起來.只見他身後的劍一直碧光環繞,在夜裏尤為耀眼.忽然劍光一閃而散.蒼雲自然也是一驚,只聽見:

「神魔之後方才為人間,你這小小道士又何必趟這渾水~!」

蒼雲回頭才發現,身後樓上斜倚一個人影.自己也發現神劍的光華變化,心下已知來者甚強,和張獄卒絕不可同日而語.也就伸手握住劍柄.臉上仍是笑容不減.

「我說怎麼京城魔障突起,原來是魔教的兄弟在此聚會.敢問閣下是?」

「本座的名字?你們這些晚輩當然不知道了!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小小青宇觀早晚也得滅在我雲卓手裏.哈哈哈!」那人原來正是魔教的教主雲卓.

「雲教主駕臨,在下可有失遠迎了,先賠不是了.」蒼雲笑罷,神劍早已出手,碧光流星一般畫過,乃是飛身急刺,一躍竄上了樓台,可劍尖才到雲卓周圍尺許便如觸金剛,不能再進一毫.蒼雲當然驚訝不已,自己怎麼說着十多年來和魔教中人對抗不下千次,也沒見過如此程度的護體真氣.於是定睛看去,那雲卓周身散發着無數黑色的氣息,看上去就分明是一群黑龍纏繞其四周.可謂看不出半分破綻.九天碧宇劍也受黑氣所纏,光澤淡去了大半,嗚嗚地沉吟著,儘管蒼雲道人自認為正派一流人士,可這時的他與雲卓的差距居然如此明顯,以至於他不由得退後數步,靠在牆柱上.

「哼,螻蟻之輩,本座不會殺你,放你回去就說,我們魔教又回來了,二十年的仇也該算算了,讓你們的正道宗師們洗乾淨脖子等死吧!哈哈哈」雲卓狠言一出,便放聲狂笑.這笑聲也威力不小,把蒼雲道人震得跌下樓去,慌忙拍著土拖着劍跑遠了.

那張獄卒馬上放下兒子,跪了下去:「多謝大俠相助!趕走了這瘋道人.」

「你在本座面前就不必裝了,魂護法請起吧!這種鼠輩想必實則傷不到您老分毫.」雲卓早已看出此人了?還是什麼護法.

張獄卒這才緩緩起身,拉過兒子摸著孩子的頭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已不是什麼護法了,自從大哥死後,我這老殘之輩還有什麼作用?」說着張獄卒嘆了口氣,眼中閃過幾絲傷痛.

「魂叔,我爹的仇你就忘記了嗎?我雲卓可不會忘記,還有姐姐的仇也一定要算清楚!」雲卓厲聲喝道.

張獄卒臉上一怔,「你是雲大哥的兒子?卓兒不是二十年前就被那些所謂的正道所害了嗎?」臉上又是疑惑,又是驚喜.

「當時華山一戰,父親戰死,那些正道不但不念姐姐為了他們背叛父親幫助他們的恩情,更是亂箭射殺我們姐弟三人,姐姐心意已死,護住年幼的我和二哥,身中數十箭,最後跌落斷崖,幸得老天眷顧,我們沒有摔死,只是姐姐傷重不治,就死在我們面前.之後我為了找食物,在崖底和二哥失散了,好在妖姨找到了我,不然以我那時四歲的能力,早就餵了虎狼.可惜妖姨沒能及時找到二哥,幾天後,我們在周圍找到他的骸骨.」說着雲卓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想到那一幕幕慘狀,不由淚下.

「大哥和我既是兄弟,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但請容我先了結了眼下的瑣事.到時候我魂某自然回我魔教效力.」說着,張獄卒看着雲卓笑了起來,背起了兒子.

「這是魂叔的兒子?」雲卓問道.

「不說也把,這是個痴兒,父母都遭了瘟疫死了,當時我看到了他正獃獃地趴在母親的屍體上,我就想起了你們便不忍見之如此,趁他睡着,我就用鎖魂術附身於其父身上,也算照顧了他這麼些年了,你看都快十歲了,還呆呆傻傻,可憐的孩子,家裏還有年過八旬的老太太,哎…我做一那麼多年惡事,這也算是為魔教行善積德吧?殺人不眨眼的魂法王也會這樣,我自己也想不通啊!」張獄卒回頭看了看兒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

「魂叔,好走,卓兒還有事,先去了」話音剛落,雲卓身上黑氣漲開,將自己的身型完全包住,隨之化作一條黑龍消失在張獄卒面前.

「好小子,竟去到這般境界了,大哥的遺言難道是真的?」張獄卒抬頭看了看夜空,便急忙向城外跑去了.

城外.

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茅屋,張獄卒老遠就喊道:

「媽,我帶這臭小子回來了」

一個八旬老太太,推開了柴門,迎了上來,那蒼老的手拿出了粗布手巾,墊着腳幫張獄卒擦汗,.「好孩子,這些年你受累了.」張獄卒忙放下孩子,拉住老人的手,柔聲道:「娘,沒事早就習慣了,走先進屋去.」一家三人便進了屋.

進屋后,張獄卒幫兒子洗漱了便哄着他睡著了.眼看孩子睡了,老人把張獄卒拉到跟前,一雙顫抖的手緊緊握住了張獄卒的手,道:「孩子,這麼些年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原來的衛兒,我年近半百才老來得子,對衛兒寵愛的過了頭,以至於他後來遊手好閒,兒媳都是被他氣跑的,只是後來他爹也被氣死了,這時他終於想改了,之後就去接兒媳娘倆回來,天不由人願啊,可憐的衛兒小兩口遭了瘟疫,十年前就死了…」張獄卒聽罷,跪在了老人膝下,「娘,孩兒不敢滿您,張德衛確實過世了十年了…但我現在可是真心叫你一聲娘啊!」張獄卒的淚水溢出了眼眶.老人淡淡地笑了,「好孩子,娘心領了,你看這長安荒郊,十年前還是村子,現在只有我們一戶人家了,我老了,但也不糊塗啊,其實十年前我們村就染了瘟疫了,對吧?」張獄卒呆住了,老人接着說:「你並不是凡人,想必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吧?其實我們祖孫早該無依無靠的去了,是你的照顧才讓我和孫子多活了這麼些年了,尋常的人年近七十便是高壽了,我有幸活了這八十餘年…」老人說着,眼眶中閃爍著光芒,「我們知足了…」

張獄卒恍然清醒,忙道:「娘!沒那種事!您老長壽怎麼會是我的法術呢?」

「好吧,算我長壽,算我長壽,好孩子回去值夜吧!明日個早點回來,別忘了幫這小子帶點糖葫蘆,他都快十歲了可還和以前一個樣,偏偏是是痴兒,這是衛兒造的孽啊!老天對衛兒不孝的懲罰啊!你別擔心我們了,快去吧!牢裏還有很多要事吧?」老人語重心長地催促着.張獄卒便洗了下臉,又轉進裏屋看了看兒子,匆匆道別了老人,「娘,那我先去當差了,夜裏寒得緊,早點睡吧!別多想了,一切都會好的,這孩子的病總有一天會治好的!」說完,便一路小跑準備回刑部大牢.

剛到城門口,張獄卒忽然感覺身後不對勁,猛然轉身,只見茅屋的方向早已燃起熊熊大火.張獄卒心裏一震,呼喊著「娘啊~!兒子來晚了!」不顧一切地往家的方向跑去,待到了家門口,屋子裏早就沒有了任何生氣.張獄卒眼前一暗,癱了下去,淚如泉湧,「娘啊~!何苦要離我而去啊!我的好兒子,你的糖葫蘆爹還沒給你帶回來啊!」哭喊著,「我說過明早就回來了…十年了,我化身於此,用自己的手和汗水來養活您,沒有半分虛假,早就不只是同情了…我把你們看做是世上真正的親人啊!」茅屋越燒越烈,「娘,你的衛兒陪你來了,還有兒子,爹來了!」張獄卒身形一頓,如同石像一般到了下去,不一會兒化作了白骨,繼而化為了飛灰.

青煙淡煮凡塵心,魂牽哀夜何處歸?俯仰千古天倫事,散盡萬種赤子情.

「該去的終歸還是難留,天命如此啊…我魂法王看來還得出山了,大哥的仇是時候報了.」

一個和張獄卒不同的聲音出現在張獄卒消散的地方,魂法王紫袍披身,白髮及肩,一臉陰狠之氣,面容冷俊,看不出年級幾何,彷彿正值壯年.若與張獄卒相比,大可見之不同.不待烈火燃盡,魂法王紫袍揚起,四下里忽然出現無數嗚咽之聲,很快就化作若干詭異的紫色煙塵,滿滿又形成了濃霧,把魂法王浸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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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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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鎖 乾 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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