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緋聞的影子

chapter 04 緋聞的影子

「現在、立刻、馬上、快!!!」

一大早,電話那頭傳來柳子意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昨天半夜才精神沮喪地回到家的顏未染,聽完柳子意的傾訴,立即捏着手機掀開被子跳下床,啞著嗓子回答:「給我半小時!」

柳子意的演藝生涯,即將毀於一旦。

她和一個圈內男星在酒店過夜,卻被著名的娛樂記者盯上了,現在他們就蹲在酒店樓下守着,甚至已經在社交媒體上發出了直播預告,等著播放他們一起或者一前一後離開酒店的視頻。

之前因為偷拍糾紛,他們和那個娛樂記者早已結下深仇大恨,此時直播都開始了,拿錢公關已經沒用。眼看她就要出現在各大媒體上,玉女形象不保,唯有顏未染可以救她了。

解救准目標客戶於水火之中,顏未染義不容辭。

所以她拍著臉頰強迫自己清醒,匆匆洗漱后,開車沖向了柳子意所在的酒店。

半個小時后顏未染拖着那個行李箱般巨大的化妝箱走進酒店,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住宿客人一樣。

在門童給她開門時,她假裝不經意地朝外面一瞥,果然看見一輛不起眼的SUV停在不遠處,車后隱約可見有人注意著這邊。

顏未染面無表情,轉頭進門,直奔電梯上樓。

柳子意從貓眼裏看見她后,趕緊把她拉了進來。

顏未染一進門就聽到水聲,轉頭一看驚呆了,有男人正在浴室洗澡!隔着透明玻璃,他連個浴簾都懶得拉!

顏未染立即抬手遮住了眼睛,將化妝箱拖到了客廳的茶几前,利落地打開,示意柳子意坐到鏡子前面去。

柳子意閉着眼睛任她在自己臉上鼓搗,只含混地問:「把我化成另一個人,可以吧?」

「最好不要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一個和你有點像,乍一看就會認錯的更好。」顏未染一邊飛速地在她臉上掃著粉底,一邊說。

柳子意皺起眉頭,還在思考着為什麼,浴室里的人走出來,說:「沒錯,到時候網友都會認為對方把比較相似的人認成了你,還得意揚揚蹲守一夜進行現場直播,這笑話足夠笑一整年的。」

顏未染瞥了他一眼,正是如今當紅的偶像小生黃一辰,漂亮的臉加上寬肩窄腰,確實當得起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們化妝,見顏未染只瞥了他一眼就繼續專心化妝,不再理會自己,不習慣被人忽視的黃一辰便問:「喂,你的想法很好,但關鍵是,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嗎?」

「我想有,就能有。」顏未染手速飛快,短短時間化妝就已到尾聲。她放下手,端詳了一瞬,「好了。」

柳子意睜開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鏡子裏的,是個熟悉的陌生人。說熟悉,鏡中人確實和她有幾分相像,五官和神情都有幾分相似;說陌生,是眼睛比她凹陷一些,顯得顴骨更高一些;鼻子比她扁塌一些,顯得雙頰更扁平一些;嘴唇噘翹得厲害一些,顯得人中更短一些;下巴更長一些,顯得整張臉不協調,像剛剛墊過下巴未消腫一樣……

乍看之下似乎和柳子意有些相似,但越看越不像,此時的柳子意簡直就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為了成為另一個她而去整容調整、努力模仿她的另一個人。

這種似是而非的微妙平衡,讓人拍案叫絕。

柳子意左看右看,滿意極了,抬手攬住顏未染的肩,說:「未染,你這簡直是妙手回春呀,太不可思議了!」

顏未染忍住了,但黃一辰卻「哧」的一聲冷笑,問:「『妙手回春』是這麼用的嗎?」

「你管我呢,自己還不是把『邂逅』念成『解后』,被大家嘲笑到現在?」柳子意反唇相譏,昨晚共度一夜的情意被他們一致拋到腦後。

顏未染面無表情地收拾好東西:「那麼柳小姐,我先走了,回去再把費用清單發給您的新助理,請您提醒她查收,再見。」

黃一辰卻抬起腳,擋住了她的去路,問:「我不需要弄一下嗎?」

顏未染看着他毫無風度的動作,眉頭微皺:「不需要了吧,畢竟現在和你約會的人已經不是柳姐了。」

「我和長著一張像柳子意的明星臉的女人約會,傳出去大家會以為我暗戀柳子意的,到時我的風評可是會急劇下跌啊,萬一形象受損怎麼辦?」

「那你就別和柳姐一起走出去,不就行了嗎?」顏未染壓下自己想要踢飛那條橫在面前的腿的衝動,「如果你們兩個都不像的話,大家肯定會覺得有問題,事情就不會顯得這麼自然了。」

「好吧,也有道理。」他慢悠悠地放下腿,望着她又說,「看來我魅力不夠啊,你好像沒興趣碰我的臉。」

這種被寵壞了的偶像真是難應付,彷彿全世界都要捧着他們的腳似的。顏未染只好耐著性子,臉上露出一點笑意,說:「怎麼會呢,黃先生現實中比鏡頭上更好看。」

「所以你是說我不上鏡?」

「鏡頭確實會對人臉產生一定的扭曲,尤其在近景特寫的時候,會使人臉扁平化,所以使得上鏡的人五官比現實中遜色。但只要化妝技巧到位,完全不成問題的。」顏未染都說到這步了,乾脆把化妝箱再度打開,所有的化妝品隨着箱子開啟的動作,呈立體式地打開展現在他的面前,「要不,黃先生試試?」

黃一辰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往梳妝台前一坐:「來吧。」

柳子意嗤笑着去換衣服:「未染,你真是隨時隨地記着拉生意。放心吧,姐今天過了這一關,保准把你的大名在圈內宣揚一百遍!」

「好的,拜託柳姐啦。」顏未染一邊應着,一邊給黃一辰上粉底。

柳子意穿上衣服,先行出去了。顯然,她對於自己現在的相貌很有自信。

黃一辰任憑顏未染在自己臉上化妝,伸手將手機打開,調到娛樂記者蹲守的直播畫面,看了起來。

畫面上,三台機位對準酒店的前門、後門和側門,要逼得他們插翅難飛。

顏未染問:「你們和那個娛樂記者有仇?」

「準確來說,是我。」黃一辰臉上露出冷笑,「之前半夜跟拍我回家,被我打了一頓,上臂骨折。後來圈內大哥出面調解,但這龜孫子看來是不肯罷休。」

聽着他的「光榮事迹」,顏未染雖然沒表現出不悅,但也不想再搭話。

此時直播屏幕上,酒店旋轉大門被推開,柳子意走了出來。

「來了來了,快看!」黃一辰趕緊去看那邊的情形。顏未染雖然手沒停下,但眼睛也瞥向了屏幕。

只見柳子意挎著包,大剌剌地從門口走出來。她頂着顏未染給她化的妝容,一臉自信的傲氣,甚至還分明故意地朝着左右張望。

偷拍的鏡頭立即抓緊時機,來了一個長焦拉近鏡頭,對準她的臉。

這一刻直播畫面上的彈幕頓時爆炸式增長,無數條「柳子意柳子意柳子意」「來了來了!」飛速閃過。

但下一秒,又立即有無數條彈幕刷屏閃過:不是柳子意!根本不是!

——當別人都沒見過柳子意嗎?仔細一看完全不像好不好!

——搞直播的你們瞎了嗎?這是柳子意嗎?這整容臉,這妝容,一看就是拚命捯飭自己想當「小柳子意」好吧?

——模仿得這麼拙劣,誰會看不出來啊?我看分明就是串通好了要炒作吧?

——呵呵呵呵,真是被忽悠瘸了,大家都散了吧,別替這種東西拉流量了。

——偷拍個屁啊,直播個屁啊,哥不奉陪了!

在滿屏幕對娛樂記者的謾罵中,柳子意施施然打車走人了。

黃一辰樂不可支,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連腰上的浴巾都差點掉了。

顏未染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臉,皺眉喝道:「別動,給我坐好!」

見她眼中帶着惱怒,黃一辰竟下意識覺得理虧,趕緊收斂了自己,乖乖梗著脖子端正著臉,只留一雙眼睛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她五官很漂亮,但一大早匆匆趕來,素顏顯得有些憔悴,那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時也只是冷漠的審視,彷彿並不是在看一個帥哥,而是在看博物館里展覽的一件物品似的。

趁着她將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暈出明暗過渡之時,黃一辰開口問:「你認為我五官怎麼樣?」

「不錯。」她簡短地說。

黃一辰冷笑:「如果我是不錯,那麼,你的『很好』的標準是什麼?見過比我更帥的男人?」

「嗯。」顏未染低低應了一聲。

「什麼人?圈內的?」

「不是,甚至也不在國內。」

黃一辰頗傷自尊地「嗯哼」了一聲:「外國人?有多好看?」

「好看到五官不需要任何化妝品的修飾雕琢,就能成就化妝師的終極夢想。」顏未染說着,眼中卻寫滿陰鷙,「所以,這樣的人,也不需要跟我有任何交集。」

黃一辰腹誹:才怪呢,看你的樣子,肯定是有過交集了,說不定還是刻骨銘心的交集。

妝容到此也差不多搞定了。顏未染抬起雙手,仔細審視了一下黃一辰的面容,從正面側面到半側面,都掃了一遍之後,又稍微修飾了點細節,才放下手開始收拾東西:「好了,這個妝容很配你。」

黃一辰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失望的語氣中帶着嘲譏:「和別人弄的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顏未染不以為意,只說:「來張自拍試試看。」

黃一辰拿起手機,那娛記早已在一片罵聲中灰頭土臉地結束了直播,他嗤笑着關了頁面,打開相機,自拍了好幾張,然後調出來查看。這一看,他就驚呆了。

自拍模式可以美顏,可以磨皮,可以增大眼睛,可以縮小下巴,但他在圓鏡頭下呈現出這樣立體深邃又華麗迷人的五官,還是第一次。明明背景是酒店的窗帘和玻璃窗,可他拍出來的效果,卻如同硬照大片。

見他盯着自己的照片,眼睛睜得比嘴巴還大,顏未染司空見慣地整理好箱子,將拉杆抽出來,說道:「我給你化的,是我自創的獨門上鏡妝容。在現實中看到了或許會覺得有化妝痕迹,或者過分強調五官,鼻子和臉頰都會有不協調的妝容痕迹,但如果是在鏡頭前的話,絕對能幫你調整出最完美的效果,徹底改變所謂的不上鏡的狀況。」

黃一辰放下手機,終於問出了一個重要問題:「我以後怎麼找你?」

「我叫顏未染,留個聯繫方式吧,以後黃先生有需要就找我。」拉到生意的顏未染臉上露出笑容,她打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讓他掃二維碼。

等兩人加上了好友,她立刻暴露了商人本質,拿出一張單子說:「剛剛給你化妝用的東西,因為考慮到你的身份,所以我也不便把別人用過的給你,都是新拆的。待會兒我把價目發給你,這些用剩下的你要拿走嗎?」

黃一辰直接說:「留在你那兒,下次用吧。」

這意思是,他很快會找她再次合作。顏未染心花怒放,比了個「OK」的手勢,拉起箱子就出去了,還貼心地幫他關上了門。

就在關門的一剎那,她忽然感覺到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她立即警覺地抬頭,看見走廊盡頭有個人影閃過,手中拿着專業相機。

顏未染立即抬手擋住臉,明白了拍照片的人是誰——在樓下埋伏着,受盡網友奚落嘲笑的娛記,圖窮匕見,直接跑到酒店內部來偷拍了!

她下意識地轉身避開鏡頭,拖着箱子直撲電梯,飛快地按下電梯按鍵。

就在她按鍵的一剎那,電梯也打開了,剛好有人坐着電梯到達這一層。她倉促地衝進去,可電梯內的人正要出來,她收勢不住,連人帶箱子一股腦兒撲向了電梯內的那人。

對方猝不及防,抬手想要扶住她,誰知她另一腳已經踉蹌著踩進來,重重地踩在了他的鞋上。兩個失去平衡的人一起撞在了電梯內,顏未染以「壁咚」的姿勢,將對方按在了電梯內壁上。

後面腳步聲傳來,顏未染也顧不上自己和那人跌在一起的彆扭姿勢了,慌忙轉頭按下樓層「1」,然後拚命按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合攏,趕在娛記出現之前,向下降去。

顏未染這才鬆了一口氣,站直身子揉着額頭,下意識地道歉:「對……對不起啊,我實在太匆忙了……」

話音未落,她看清了被自己壓住的人,頓時反射性地彈起來,連退兩步。

簡直是冤家路窄。衛澤希,這個人怎麼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

「這不是一身正氣的顏未染小姐嗎?」衛澤希故意維持着她將自己壓在電梯內壁上時的姿勢,臉上露出嘲弄的冷笑,「昨天晚上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永遠不會和我這樣腳踏兩隻船的『渣賤男』來往,怎麼今天就趴我身上了?」

顏未染自知理虧,只能將頭偏向一邊,勉強地說:「抱歉啊,我之前……可能誤會你了。」

「誤會?沒有吧,怎麼可能呢?不是說扣我頭上的屎盆子一個也不會端走嗎?言猶在耳,怎麼變成了誤會?」

面對這種沒有風度的男人,顏未染只能沉默地放棄解釋,往後退開了一步,想要離他遠點。誰知人倒霉了喝涼水都會塞牙,電梯在此時「叮」的一聲停下了,門緩緩打開,從外面推進來的,竟然是一大堆紙箱子。

紙箱子本來就搖搖欲墜,此時被往後退的顏未染一撞,頓時「嘩啦」一聲,全都塌了下來,往她身上砸去。

面朝著電梯門的衛澤希眼明手快地抬手拉住顏未染,將她往後拉了一把。紙箱子擦著顏未染的肩膀墜下,倒塌堵塞在電梯中。

顏未染上半身被衛澤希拉得前傾,避開了跌落的箱子,可惜下半身卻未能倖免,箱角撞在她的膝彎上,她膝蓋一折,身體再度重重地壓向了衛澤希的胸口。衛澤希抬手抱住她的肩膀,幫她緩了緩來勢,免得她的鼻子撞在自己的胸上,但這也使得兩個人的姿勢變得更為曖昧,就像一對情侶在電梯里相互依偎。

後面推箱子的人緊張不已,趕緊一邊搬箱子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先生小姐你們沒事吧?稍等一下,我們馬上把東西搬開。」

其實箱子倒不重,裏面裝的應該是酒店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但電梯里狹窄的空間被塞得滿滿的,他們哪怕想要稍微挪一挪,換一個姿勢也不行。

兩人只好一動不動,顏未染抵著衛澤希,衛澤希貼在電梯內壁上,兩人擠在箱子的空隙之中,簡直像在電梯里偷情被人看到時凝固了一般。

顏未染真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該往哪兒擱,低頭吧,剛好靠在衛澤希的胸口;側頭吧,耳朵貼在他胸膛能聽到他清晰的心跳;仰頭吧,他的呼吸正灑落在她的額頭上——無論哪個姿勢,都讓她感到鬱悶惱恨。

畢竟,她真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這個「渣賤男」以這樣親密的姿勢依偎在一起,無法動彈。

衛澤希也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他仰頭煩躁地說:「這酒店的人幹什麼吃的,各種狀況不斷,我要去把他們的客服經理好好罵一頓!」

顏未染忍不住問:「怎麼罵?說你家藝人在裏面開房結果走漏了風聲?說你悄悄趕過來處理卻被關在了電梯里?」

衛澤希鬱悶地翻個白眼,只能承認她說得對,不再吭聲。

周圍如此嘈雜,酒店幾個工作人員忙亂地搬著箱子,腳步聲與箱子搬動聲錯雜響起,走廊內回蕩著對講機的聲音。可這一切恍如都遠在千里之外,安靜下來的電梯內,他們隔得太近太近了,彼此呼吸的聲音就在耳邊響着,一如午夜夢回的耳語般曖昧,不知為什麼衛澤希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發劇烈起來。

他們如同身在另一個世界,一個將他們和這世間七十億人隔絕開的封閉空間,唯一能與他溝通的,只有身邊這個正和自己呼吸相聞的人。

他偷偷地垂眼,看她瑩白的臉頰上,纖長的睫毛投下微顫的影跡,讓他心口有些東西,也隨着那顫動悸動起來。

真要命,這麼不可愛的女人,偏偏這麼迷人。

為了驅趕心中那讓他無措的隱秘的情愫,他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顏未染,這是第三次幫你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知道吧?」

顏未染暗自咬牙,這什麼人啊,看這副欠扁的嘴臉。

「加上張羽曼來砸我店那次,不是只有兩次嗎?」

「第一次見面時,在紐約醫院我幫你解決腳抽筋,你忘記了?」

那也算大恩大德?顏未染對這個人無語,只能含混地「嗯」了一聲。

「話說回來……」為了化解尷尬,衛澤希努力尋找著話題,「在紐約時你是怎麼受傷的,搞得那麼慘?潘朵拉把你傷勢描述得嚇死個人!」

顏未染轉過頭看外面那些人搬箱子,走廊的燈光映得她的瞳孔明亮攝人,近乎凄厲。

她低低地、緩緩地說:「我最愛的人,和他未婚妻,一起把我推下了樓。」

衛澤希猛然一驚,連手都無意識地揮動了一下,差點打到她的身體。

顏未染回過頭看他,電梯外的燈光從她臉后斜射過來,把她的面容暈染出一片朦朧的柔光。

她笑了出來,低下頭說:「騙你的。其實是我自己不小心。」

衛澤希看着她那雲淡風輕的表情,不由得「哼」了一聲,不知道自己剛剛那一瞬為什麼那麼相信她所說的話。或許是因為她眼中那抹狠戾太過真切,把他的情緒一下子攫取了。

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箱子被搬開,他們也終於順利分開了。

剛出電梯,酒店負責人就奔上來致歉。顏未染感覺到膝彎傳來疼痛,隨着動作而陣陣抽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彎下腰去按住膝蓋:「我的腿剛剛被砸到了。」

「我看看。」衛澤希蹲在她面前,將她的腳握住。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勻稱,是一雙很好看的男人的手。他將她的裙擺撩上去一點,仔細看了看她膝彎的情況。

顏未染看着這雙輕按住自己膝蓋的手,眼前忽然閃過一些如同舊電影片段的畫面,讓她恍惚出神。

那人的手比衛澤希的還要完美,骨節勻稱地隱藏在薄薄的皮膚下,青筋隱隱凸起,秀美的輪廓如煙雨中起伏的遠山。那雙漂亮至極的手,曾輕握住她裙擺下的腳,動作極其溫柔地幫她輕輕揉捏著,試探地抬頭看她,柔聲詢問她的感覺。

那時的她,委屈地把高跟鞋踢到一邊,不滿地說:「不穿了,我就是討厭超高跟!反正我穿上也比你矮那麼多!」

「好的,我的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抬頭凝視着她,長而細密的睫毛讓目光顯得朦朧又溫柔,臉上的笑容寵溺得讓她都臉紅,「那穿婚紗的時候,也穿平底鞋?」

她避開他的眼神,吞吞吐吐地挽回面子:「婚紗……不一樣的嘛,為了身材好,咬牙也要穿的……」

不然,怎麼能站在你的身邊,與身材高大的你相配呢?

這久遠的記憶襲來,一瞬間天昏地暗,恍惚茫然,讓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顏未染,覺得痛嗎?」衛澤希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他讓酒店工作人員拿了葯過來,幫她在膝彎噴了兩遍,又說,「膝彎這邊有瘀青了,我看你還是先別離開,在這兒稍坐一會兒。要是真嚴重的話,我們叫酒店的人負責。」

顏未染抿了抿唇,感覺喉嚨有點發乾。許久,她才恍惚地說:「沒事,不嚴重的……」

話音未落,她看到電梯門開了,轉角處有個拿着相機的人探出頭來,往這邊張望。

又是那個偷拍的娛記。顏未染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聲,把臉藏在了衛澤希的身後,低聲說:「幫我擋一下。」

衛澤希瞥了那邊一眼,問:「什麼人?」

「來偷拍黃一辰的。剛剛我出他房間的時候差點被拍到了,可能會被當成他的緋聞女友。」

衛澤希會意,在這個圈內混,還能不知道這種情況怎麼處理嗎?他略微側過身子,一手輕攬過她的肩膀,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掩護她一瘸一拐的動作。兩個人貌似一對親密的戀人,依偎著進了旁邊的咖啡廳。

找了個最靠裏面又立着隔斷牆的座位,他們點了咖啡和甜點。

顏未染早上趕得太急,根本來不及吃飯,此時又累又餓,連吃了四個小甜點才算緩過勁來。抬頭一看,衛澤希居然在盯着她看。

「喲,真難得。」他詫異地說,「拉你吃了兩次消夜了,你都毫無胃口的樣子,這回竟然肯吃東西了。再給你叫杯水?」

「熱牛奶,謝謝。」

想起昨天晚上的爭執,兩人現在其實還有些彆扭。顏未染喝着牛奶,衛澤希也拿出手機玩著,一邊問:「柳子意走了?」

「嗯,我幫她把面貌改得不大一樣了,現在大家都不太相信這個傳聞了吧。」

「確實不相信了,因為……」衛澤希面帶詭異地打量她,將手機遞到她面前,說,「現在你麻煩大了,黃一辰的粉絲不會放過你。」

其實,作死引火燒身的是黃一辰。他揚揚得意於顏未染化的那個妝容,所以在她走後立即發了一條微博,上傳了自己在酒店的自拍照,配文是簡單的兩個字:早安。

然後,這張自拍照立即引發了轟動。評論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稱讚:神顏舔舔舔!三分之一的人在追問:你真的和那個像柳子意的女人在約會嗎?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指出來:看玻璃上的影子!

立馬就有人把那張照片下載放大,仔細地查看玻璃。

窗帘拉開后玻璃窗露出了狹窄的一條縫,可那窄窄的玻璃窗卻不偏不倚,剛好隱約倒映出了屋內一個身影,很明顯,是個女人的影子。

隨後,被網友唾棄的娛記為了洗刷冤屈,也立即上傳了在酒店偷拍的照片,宣稱自己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潛入酒店,拍到了照片中的女人從黃一辰房間里出來的情形。隨八卦附上的,是顏未染出門后擋住自己臉的照片,還有背影照。此外還附帶推測,說從她帶着的大箱子來看,很有可能是從外地過來的,看來不是圈內人,而是千里迢迢奔赴此地和黃一辰約會。

顏未染看得鬱悶不已,說得好像她倒貼似的,太傷自尊了。

恰在此時,手機微震了一下,顏未染摸出來看了看,是黃一辰的道歉消息,來得倒是很及時:不好意思,好像把你的影子髮網上去了。不過我現在再刪掉是欲蓋彌彰,就這樣吧,請你擔待。

顏未染臉都綠了,抬頭看向衛澤希:「管管你家藝人行不行?」

衛澤希看了看那條消息,說:「從我的角度來看,最好別管。」

「什麼角度?」顏未染問。

「第一,黃一辰的房間一大早出現一個化妝師,看客們很容易就會聯想到之前出去的那個像柳子意又不像柳子意的女人是不是被化過妝了,到時候眾說紛紜,黃一辰和柳子意都會惹上麻煩。」

「反正又不是我的麻煩。」顏未染皺眉道。

「第二,無論是娛記偷拍時你從房間里出來的照片,還是玻璃上那個影子,都看不出你的真實模樣,所以對你來說,這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影響。要是我出來澄清,你的真面目才會公之於眾,到時候你才算惹禍上身。」

顏未染長嘆一口氣,只能選擇息事寧人:「好吧,不過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這個仇她記住了,下次黃一辰化妝的費用就等着她上漲百分之百吧!

「按我說,你的運氣算不錯了,反正沒露臉。我最近才是倒了大霉。」衛澤希抄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一臉煩躁。

見他這樣,顏未染就順便拉下搜索框,搜了一下「衛澤希」三個字。

頁面上跟炸了鍋似的,火藥味鋪天蓋地擴散開來,唾罵、譏諷衛澤希的消息成千上萬,讓顏未染大開眼界。

事情的起因是陳以翎的粉絲怒潑柳子意卸妝水。柳子意的粉絲自然義憤填膺,可陳以翎的粉絲也不是好惹的,不但在論壇里呼籲支持該粉絲的行為,還在社交媒體上發起了話題,表示明星真面目本來就是群眾喜聞樂見的談資,潑點卸妝水又不會傷筋動骨的能怎麼樣?

而那粉絲更是在網上聲淚俱下地控訴,指責柳子意及寰宇公司用如此偏激的態度對待女粉絲。最要命的是,她還貼出了照片和視頻,展示了衛澤希那日扇自己巴掌的罪行,畫面上那青紫紅腫的臉簡直慘不忍睹,讓許多人發出了「打女人的男人不是人!」的憤怒呼聲。

隨後,陳以翎的後援會高層聯合聲明,宣佈要為粉絲做主,起訴當眾掌摑女粉絲的強權霸道的寰宇公司副總衛澤希,和惡勢力戰鬥到底。

看着衛澤希一臉的傾訴欲,顏未染念了念手機上的熱門話題:「『翎毛』狀告『寰宇』殘暴高層……她們真要告你?」

「『翎毛』?我怕他們個毛!」衛澤希黑著臉,鬱悶至極,「就許她給我們製造麻煩混亂,搞得我們整個公司不得安生,不許我在她罵人的時候一巴掌堵住她的嘴?」

「現代社會的觀念就是男人不能打女人,任何情況下都是,你也夠沒風度的了。」

「什麼世道啊?就許女人囂張,不許男人反抗?」衛澤希的手指煩躁地在桌子上點着,「這是性別歧視!男女平等還要不要?」

顏未染沒好氣:「趕緊解決吧,你這個副總形象這麼差,肯定給公司和旗下藝人帶來巨大損失了吧?到時候你分分鐘再被流放一次。」

「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提到這茬兒,衛澤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爹天天喊著身體不好,逼我接班!我接了啊,在紐約每天都花半小時看報表呢!可他又嫌我幹得差,一腳把我踹到國內來鍛煉。你說我這半年來上上下下的在圈子裏混熟容易嗎?結果這就有人要告我?!那女人憑什麼告我?她潑的如果是硫酸,早判個十年八年了!」

「可她潑的是化妝水,網友就會覺得你那一巴掌過分了。」

「過分?我就那麼一巴掌,她的臉居然能搞得跟被大象踩過似的,我都想跪下對她唱《征服》了好吧?是這個世界對我太過分了才對!」衛澤希怒吼,差點沒把屋頂給掀翻,「寰宇公關部通稿怎麼發的?輿論制高點是怎麼被佔領的?安保部那些有組織有紀律的人怎麼搞不定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野生粉』?每個月的薪水我是發給鬼了嗎?」

怒吼聲讓周圍的人側目而視,顏未染無奈地將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無論發生什麼事,希望衛總你不要一味苛責他人,而是首先審視自身。」

「是啊,我審視了一下自身,發現我比竇娥還冤!」

顏未染無語地轉頭看外面,覺得試圖安慰這個男人的自己真是太天真。

隔斷牆外,那個娛記還沒走,竟也坐在外面喝起茶來了,看樣子她一時半會兒竟走不了。

衛澤希悶悶地喝了一會兒咖啡,轉頭看了看,問:「需要我掩護你嗎?」

「不用,我化個妝。反正他們都想窺視和黃一辰約會的女人,那麼我就創造一個他們永遠找不出來的人好了。」顏未染站起身,拖起行李箱,「稍等,衛總,我去變個身。」

衛澤希立即說:「變好看點。」

「那可難說。」

十分鐘后,一個五六十歲的上海老阿姨走出了洗手間。

她一頭短捲髮燙得焦黃,臉上的肌肉擋不住重力已經開始下垂,臉上的粉打得挺厚,卻還是遮不住下面隱隱透出的黃褐斑。眉毛畫得高挑,一副精明模樣,配上那誇張的烈焰紅唇,簡直下一秒就可以縱橫菜市場無人可擋。

旁邊服務員一看她臉上那股子精明勁兒,個個膽怯,不敢上去觸霉頭。

只不過老阿姨不服老,身上穿着小姑娘的白T恤和米色過膝裙,腳上是一雙小白鞋,走起路來略有點跛。

衛澤希抬起頭,盯着正向自己走來的老阿姨,臉上的震驚無法掩飾:「不是吧……」

要不是她身上穿着顏未染的衣服,要不是她拉着顏未染的化妝箱,要不是她剛剛說自己要去變身,他根本不敢相信這老阿姨就是顏未染!

直到顏未染走到他的面前坐下,他才看了看左右,難以置信地問:「不是叫你變好看點嗎?」

「別自找麻煩了,我這樣的老阿姨才不可能和黃一辰鬧緋聞。」

「上海的老阿姨千千萬,優雅漂亮氣質好的一抓一大把,你為什麼不弄個那種類型的?」聲音壓得再低,也隱藏不住衛澤希的崩潰。

「當然是怕黃一辰和一個漂亮阿姨鬧出不倫緋聞。」

「那我這樣的帥哥扶着你這樣的老阿姨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兒擱?趕緊去變回來!」

「不會,別人會覺得是母子。」顏未染不動聲色地佔完便宜,示意他趕緊走,「我現在再去變妝的話,肯定會引起別人注意,就這樣吧。」

為了不因關鍵物品暴露身份,顏未染將自己那個巨大的化妝箱寄存在了咖啡店,和衛澤希一起走出酒店。

現在接近中午,街上人流不少,衛澤希扶著一瘸一拐的顏未染,口中抱怨道:「我去,這要是被熟人看到,我風流倜儻的衛少以後還有臉混嗎?」

「看到熟人後,你可以當眾大聲喊我『姑媽』,化解危機。」

「再占我便宜,直接把你丟街上!」

兩個人向酒店旁邊的停車場走去。路上來往的人群行色匆匆,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們。只有一個女人在對面停了車,她搶過紅燈跑到對街這邊,匆忙間就撞倒了旁邊停著的一輛單車。

「有沒有素質啊,到處亂放東西!」那女人火冒三丈,拉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確認沒有被弄髒之後,才抬起頭掃了周圍一眼。

這一抬頭,衛澤希和顏未染都認出了她,居然是張羽曼。

張羽曼也看到了衛澤希和顏未染,可顏未染如今帶着這個妝容,她自然認不出來,目光在顏未染的臉上掃了一下就過去了,只認出了衛澤希是上次阻止自己打砸未染造型工作室的那個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攙著顏未染的臂彎上,頓時就曖昧地笑了:「喲,你不是上次替顏未染出頭的那個帥哥嗎?嘖嘖嘖,我還以為你是她男朋友呢,原來不是啊……」

衛澤希聽着她陰陽怪氣的話,臉都扭曲了。他看起來像是那種傍老女人的小白臉嗎?這女人有沒有眼力見兒?

張羽曼一看他那古怪的神情,心裏的猜測更是深了幾分,故意提高聲音,又對着顏未染說:「阿姨啊,你旁邊這帥哥和一個叫顏未染的造型師勾搭上了,前幾天我還看見他們卿卿我我摟摟抱抱呢,那親熱勁兒啊,簡直沒眼看,你知道嗎?」

說完這幾句挑撥離間的話,她的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得意地邁開步子就想走。

「你誤會了。」顏未染的聲音沙啞低沉,彷彿真是個老阿姨,「我不認識他,只是在路邊摔倒了,這小夥子好心扶我過馬路而已。」

張羽曼臉上那詭異的笑容頓時尷尬起來,加快腳步狼狽地跑開了。

衛澤希看看她,不由得笑出來:「其實剛才,我還真想叫你姑媽來反擊她了。」

「那真可惜,早知道我就不說話了。」

「別得便宜還賣乖了你!」

停車場到了,鑽進車內,衛澤希發動了車子,兩人迅速逃離現場。

春末夏初,陽光從道旁的樹葉間隙灑下,濃濃淡淡地在車窗玻璃上輾轉而過。顏未染的手按在玻璃上,迎接着這些明亮的印記,臉上漸漸泛起淺淡的笑容。

衛澤希瞥了她一眼,問:「想什麼呢?一直笑着。」

「我覺得……我找到收拾仇人的方法了。」顏未染微笑着,輕聲說。

「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上次被她潑漆的招牌,後來賠你了嗎?」

「和上次無關,」顏未染臉上的笑容斂去,額頭貼在玻璃上自言自語,「你不知道我老師是怎麼死的,死狀又有多慘。」

衛澤希看着她那漸漸悲涼的神情,想要安慰,可他一生從未經歷過什麼悲傷的事,終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只能沉默。

他知道,她確實是咬着牙,在一步步往前走,一天天接近自己的目標。不知道哪一天,但總有一天,她會將那很多很多的債,都討還回來。

穿過酒店最高層的華麗走廊,經過一件件價值不菲的精緻擺設,張羽曼被引入酒店房間,坐在套間外的沙發上。

等了許久,分隔內外的門才打開。一道聲音傳出,清朗婉轉,但不知是因為咬字還是發聲問題,尾音總是不自覺高亢起來,像是深藏在內心裏那些難以抑制的野性似的,難以安撫。

「羽曼,你進來吧,今天下午我要出門,幫我化一個合適的妝容。」

張羽曼跟着助理走進去,方艾黎正背對着她坐着,身上精緻剪裁的金綠色華服,配上她豐盈的捲髮,只背影就顯得凜冽張揚。

她正在梳妝台前給自己戴耳環。耳環是一條鑲滿碎鑽的金蛇,擁有一對菱形綠寶石眼睛,口中銜著一隻嬌艷欲滴的紅寶石蘋果。

在時尚業內被稱為方家王朝的方氏家族,獨女方艾黎簡直就是公主般的存在,她再倨傲無禮,都是順理成章的。

她轉過頭來,瞥了張羽曼一眼,閉上眼睛隨意地說:「來吧。」

張羽曼走近兩步,拿起方艾黎的化妝品看了看,開始按照她的要求,給她上妝。方艾黎尚未化妝,但已經輪廓鮮明,高挑眉峰、深邃雙眼、高挺鼻樑、豐盈唇瓣,一個不少。

張羽曼雖然在外混跡浪蕩,但畢竟從小就跟母親正經學化妝,張思昭那麼挑剔的人,也偶爾會贊她學得不錯。

她給方艾黎做的妝容,以駝色和金色為主的眼影,深棕色眼影和黑色眼線,加重濃艷的上揚眉眼,睫毛也是重點對象,刷了足有三層睫毛膏。因為眼妝比較重,所以使用了稍重的鼻影和烈焰紅唇來壓住,令方艾黎更是氣場陡升,不可逼視。

身旁助理「嘖嘖」稱讚道:「方總,這個妝容真是太襯您了!太完美了!」

方艾黎對着鏡子端詳著自己,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說:「是不錯。畢竟是張思昭的女兒,家學淵源。」

「哪裏,是方小姐五官完美,最適合上妝了。」張羽曼趕緊謙遜了幾句,春風滿面,頗為得意。

方艾黎站起身,緩緩踱步到落地窗前看着天際濃重積結的雲朵,問:「你比我早回國這麼多天,現在把顏未染那邊的情況打聽好了嗎?」

助理察言觀色,說了聲「我去看看午餐」,立即走出去了。

張羽曼湊到方艾黎身後,自得地說:「她現在在梧桐街那邊開着一家化妝工作室,店裏就她一個人,經營慘淡得很,整天開着輛二手小破車給人化妝,婚禮跟妝什麼都接,嘖嘖,越混越回去了。」

方艾黎靠在玻璃窗上,抬起下巴露出一絲笑意:「這麼慘啊,我畢竟是她的老相識,怎麼忍心看她淪落至此?看來得伸手拉她一把呀。」

張羽曼想起自己上次的狼狽相,不由得恨恨咬牙,說:「不過方總您也知道,顏未染那脾氣又臭又硬,都混到這份上了,她就是不肯乖乖把我媽的配方交出來,你是沒看到我上次找她的時候,她那潑婦罵街的樣子呢!」

「就憑她,想一個人獨吞那個配方?」方艾黎嗤笑。

「就是啊,她也配?」張羽曼附和,「方總,她既然貪得無厭,咱就該好好教訓她,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

方艾黎鄙夷地瞧了她一眼:「不是我說你,就你這脾氣能成什麼事?當初我委曲求全,陪她演了多久的戲,你看看你這才多久就這麼沉不住氣,出息!」

「那是啊,方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張羽曼賠笑,心裏想,結果你演了這麼久的戲,還不是沒把東西搞到手嗎?

「不過這件事,也是越快越好。」方艾黎皺起眉,凜冽的眉峰高高聚在一起,「老頭子身體越來越差,我那些叔叔堂哥個個上躥下跳的,恨不得明天就把我踢出公司!哼,一群跳樑小丑!」

張羽曼忙拍馬屁:「是啊,方總您是長房長孫,這些年在公司里根深葉茂,地位牢不可破,方氏是您手中的方氏,哪是那些王八蛋可以圖謀的?」

「得了,我煩心事也很多。」方艾黎皺眉揮揮手,「走吧。今天是我回國后的第一次公開露面,記得時刻幫我關注妝容。」

「好的。」張羽曼忙幫她提起裙擺,跟在後面陪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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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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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緋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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