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近兩個月過去了,郝德勝的生活維繫着一貫的單調,有所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份對他人的包容和理解,比如禮拜天,老太太們一大早就開始跳廣場舞。他知道,這是上面有任務,她們這麼練只是為了鎮上消夏晚會巡演的時候給自己的村子爭爭臉。

八月份的一天,夏語昕不打招呼得跑到郝德勝家裏來,郝德勝正蹲在井台邊上洗那件譚秀娥送給他的襯衣,因為好多次都沒有洗乾淨,衣領已經泛黃。「洗衣機怎麼不用?壞了。」夏語昕把他支到一邊,拿過襯衣打着肥皂問他。

「洗不幹凈啊。」郝德勝蹲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面無表情得看着夏語昕,「實在洗不出來就扔了吧。」「切。」直到夏語昕把衣服晾上,兩個人再沒說過第二句話。「姥爺,悶不?」夏語昕進到裏屋擦乾手拎着一根黃瓜和一個小板凳坐過來。「不悶。」「說實話。」夏語昕咬了一大口黃瓜興奮得不得了,沒等郝德勝回話便喳喳起來,「還是自己種的黃瓜好吃,真脆。」

「這不傍年靠節的你來幹嘛,喜歡吃,小菜園裏還有,待會兒自己摘去。」郝德勝看着她的傻樣嘿嘿笑道。「請你參加個活動,免費的。」「免費?你姥爺我差錢嗎?我現在窮得就剩錢了。」有人陪自己說話終歸還是高興,郝德勝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褲兜。

「炫富啊?切。跟你說,明天幼兒園大班畢業典禮,我徒弟有差不多6分鐘的個人表演,為師我特意過來親臨指導一下。」夏語昕的嘴巴里塞得滿滿得,說着起身又去屋裏洗了一個西紅柿拿了出來。「跟我說個幹嘛?」郝德勝猜到了她的意思,假裝漠不關心得問了句。

「不幹嘛,就是想炫耀一下。我走了哈,明天八點開始,別去太晚。」「豆丁的表演啥時候?」「十點吧,有可能提前。」夏語昕輕快得跑出了郝德勝的家門。郝德勝扭頭看看那件襯衣納悶了好久,嘟囔著,「怎麼我就洗不出這樣呢。」

第二天天剛亮,村子裏就熙熙攘攘,像是滿大街都是孩子歡快的聲音。郝德勝一早就遛彎回來貓在他的小菜園裏,原先那塊空閑的地方他並沒有種菜,而是好好休整了一遍鋪上了紅磚,還在菜園的外圍種了一溜花。原先七零八亂的木樁也被換掉,擺上了幾個長條石凳。一旁搭了個拱形的架子,架子跟前栽了幾株葡萄。

他想着,明年的這個時候,葡萄就差不多能爬滿架子,綠油油肥碩的葉子將這裏整個罩住。到時候喊上村裏的老頭老太太到這裏乘涼、下棋、聊天,順便還可以帶帶孩子。既可以讓他單調的生活再次充滿歡聲笑語了,又給村裏人增加個休閑的去處。

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當他想起夏語昕昨天跟他說的事情時已經快九點半了,趕忙跑回家換衣服,可找來找去也沒找著合適的,便取下昨天晾在那裏的襯衣套到身上出門了。一路小跑,等他進到活動現場時,豆丁剛剛上台。他貓到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裏坐下,靜待着豆丁的表演。

「各位親愛的老師,各位親愛的家長,三年前,我來到這裏,玩具扔滿地,還要發脾氣。三年後的我,依然站在這裏,臉上沒有泥,手帕襪子自己洗,還會唱歌跳舞做遊戲…忘不了老師們慈母般的親切教導,忘不了小朋友們情同手足的歡聲笑語…接下來請欣賞我為大家帶來的小提琴獨奏曲《春節序曲》。」

一大段清脆又感人至深的話語從豆丁口中朗朗而出,引得台下眾多家長欽佩不已。隨着溫馨悠揚的旋律,郝德勝的目光開始在觀眾席里遊離。這個重要場合,不應該少了一個人,可那個人在哪裏呢?

郝德勝一定睛,發現夏語昕和豆丁爸爸並肩坐在一起,心裏頓時有那麼點兒不平靜。此時的兩人正專心致志注視着豆丁的表演,可他們身着相同款式的衣服以及兩人之間近乎重疊的距離,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生顧慮。

豆丁爸爸微微側了側臉小聲問夏語昕為什麼要讓豆丁拉這首曲子,夏語昕單手托著下巴瞥了一眼,說自己就這首曲子練得還可以,所以只能教豆丁拉這首了。

夏語昕說完,又緊跟着問豆丁媽媽咋沒來,對孩子來說,這麼重要的日子,如果父母缺席那實在是太遺憾了。豆丁爸爸說,來是來了,只是沒和他們坐到一起。

這時豆丁表演結束,台下一片掌聲,夏語昕和豆丁爸爸兩個人同時起身去往舞台一側,郝德勝按耐不住也急忙從人群後面繞過去,想問問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倘若夏語昕想和豆丁爸爸有所發展,那他這個做外公的肯定要提反對意見的。

結果湊到跟前時,他卻看到了這樣一幕。豆丁媽媽拉着豆丁走到夏語昕跟前深深鞠了一躬,說豆丁今天的表現確實不錯,這都離不開夏語昕的幫助。夏語昕連忙推辭說,是豆丁天資聰穎而且練習的很刻苦,自己確實沒幫上多少忙。

正說着,豆丁爸爸瞥見郝德勝正向他們走來,便讓豆丁上前謝謝他的郝爺爺。當初若不是老人家送孩子一把琴,也就不會有後邊的事情了。郝德勝拉着豆丁走過來,疑惑得指了指幾個人,問他們咋都穿着一樣的衣服。

豆丁解釋說,是有一次老師遇到過來教豆丁拉琴的夏語昕,見她穿着這身衣服特別精神就組織大家都買了一套,待會兒還有他們全班小朋友和家長一同表演的集體舞,爸爸媽媽也要一同參加。

「哦,好事,好事兒。」郝德勝一下子明白了豆丁話里的意思,蹲下身子湊到豆丁耳朵里小聲嘀咕了句,「加油啊,佳豪已經成功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爺爺相信你是最棒的。」豆丁一家人去準備後邊的節目了,郝德勝給夏語昕遞了個眼神,一同撤到了人群末端。

「啥事呀?搞的這麼神秘。」夏語昕順着郝德勝的目光在人群中漂移,最終落到了他那張老臉上。「那誰來了么,我都瞅兩遍了也沒瞅見,你眼神好幫我看看。」郝德勝手搭涼棚還在心神蕩漾得來回打量著。

「別瞅啦,沒來。」「為嘛?」夏語昕話音未落,郝德勝就扭頭質問道,像是夏語昕犯了錯誤。「我哪知道為嘛,你自己去問唄。」夏語昕被嗆了一句,瞬時不悅得撅起嘴巴。「瞧你這孩子,你把我自個騙過來有啥意思。」郝德勝失望得垂下胳膊白了夏語昕一眼,「我走啦,你中午去我那兒吃不?」

「小主我中午用膳已經有人安排了,要不帶你也去,就多雙筷子的事兒。」「不去,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團圓飯也不吃?不給面子是嘛?」「跟我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祖孫二人嘻嘻哈哈直到典禮結束才暫時罷休。

「姥姥,姥姥,你看我給你買得什麼。」典禮散場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豆丁手裏拿着一支冰淇凌滿頭大汗得往家裏跑,還沒到門口就扯著嗓子嚷嚷。譚秀娥正在廚房做飯,聽到豆丁的聲音趕忙迎到院子裏,「哎呦呦,你爸今個咋這麼捨得,給你買這麼貴得雪糕,表演的怎麼樣,成功么?」

「很成功,姥姥你吃一口。」在豆丁一再堅持下,譚秀娥只好抿了一小口。「姥姥甜么?」豆丁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甜,真甜,謝謝姥姥的好外甥。」譚秀娥捧著豆丁的臉笑逐顏開。「姥姥我告訴你,這雪糕不是爸爸給我買的。」「嗯?你這孩子,怎麼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誰給買的,我去把錢還給人家。」

一聽豆丁這麼說,譚秀娥急忙要解下圍裙,突然,她的動作僵住了,眼神中滾動着難以言表的激動。郝德勝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裏擎著一支冰淇凌,邊走還邊在那兒嘀咕,「哎呦這個天吶,真熱,咋還沒走幾步就化了呢。他姥姥,快,拿只碗過來,都弄到身上了。」

「姥姥,快,給我也拿只碗,我也弄到身上了。」說話間,夏語昕也從門外跑了進來。幾人進到屋裏,譚秀娥拿來一條毛巾,沾濕水,低着頭給郝德勝擦拭著襯衣上的污漬,邊擦邊嘀咕著,「唉,多大的人了,咋還跟個孩子一樣能弄到身上。」

郝德勝沒言語,靜靜得打量著譚秀娥微微泛紅的臉頰,她的頸間帶着那條郝德勝送給她的絲巾,顯得年輕了不少。「你不熱么?」摸摸自己額頭的汗珠,再看看譚秀娥脖子上的絲巾,郝德勝不解得問道。「要你管。」譚秀娥抬頭瞟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姥姥,實在擦不幹凈就讓姥爺脫下來洗了吧。這衣服啊也就你能洗乾淨,換了人還真不行。」一旁正吃着雪糕的夏語昕見兩人依舊心照不宣便隨口嚷嚷了一句。「打你。」郝德勝故作鎮定得懟了一句,隨即想起什麼,趕忙問道,「誒丫頭,最近咋沒聽說我談戀愛的事兒呢?徹底沒人要了么?」

「你咋說話呢?」夏語昕白了郝德勝一眼,繼而含笑不語。「姐姐的男朋友回來了,還是個兵哥哥呢。」一旁的豆丁不失時機得補充道。「兵哥哥?還是原先那個?人家有要你了?」郝德勝變着法兒拿夏語昕取笑。這下可把她給徹底激怒了,一蹦三尺高,「什麼不要我了!人家那是有任務,暫時中斷一切對外聯繫的。」

「吃飯嘍,先上一道大菜全家福。」豆丁爸爸在廚房吆喝一聲,緊跟着閃身進到裏屋沖夏語昕說道,「《春節序曲》,小夏啊,你這可是預謀良久啊,我剛反應過來,哈哈。冬去春來,冬去春來,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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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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