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艱難時世

六艱難時世

叛徒!

劉邦得了黥布這員大將,此後還真應驗了張良的那番話,不過這期間也發生了一點小插曲。黥布雖然歸了漢,劉邦本營卻跑了個人。

公元前204年,正當劉邦在滎陽養精蓄銳的時刻,魏王豹告假回鄉去探視父母的疾病,一到魏國,就毀絕了黃河的渡口,反漢助楚。

魏豹原是六國時魏國的公子。他的哥哥叫魏咎,原來魏國時被封為寧陵君。秦國滅亡魏國,就把他放逐外地廢作平民百姓。陳勝起義稱王,魏咎前往追隨他。陳王派魏國人周市帶兵奪取魏國的土地,魏地被攻佔后,大家互相商量,想要擁立周市為魏王。

周市說:「天下混亂,忠臣才能顯現出來。現在天下都背叛秦國,從道義上講,一定要擁立魏王的後代才可以。」齊國、趙國各派戰車五十輛,協助周市做魏王。周市辭謝不肯接受,卻到陳國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陳王才答應把魏咎放回去立為魏王。

章邯打敗陳王不久,於是進兵臨濟攻擊魏王,魏王派周市到齊國、楚國請求救兵。齊、楚派遣項它、田巴帶領著軍隊跟隨周市援救魏國。章邯竟然擊敗了援軍,殺死了周市,包圍了臨濟。魏咎為了他的百姓身家性命的安全,提出降服的條件。談判成功,魏咎就自焚而死。

魏豹逃往楚國,楚懷王給了魏豹幾千人馬,回去奪取魏地。這時項羽已經打敗了秦軍,降服了章邯。魏豹接連攻克了二十多座城池。項羽就封魏豹做了魏王。魏豹率領著精銳部隊跟著項羽入關了。漢元年,項羽分封諸侯,自己打算佔有梁地,就把魏王豹遷往河東,建都平陽,封為西魏王。

漢王回師平定了三秦,從臨晉率兵橫渡黃河,魏豹就把整個國家歸屬漢王,於是跟隨著漢王攻打彭城。或許是見劉邦兵敗滎陽,跟著他沒前途,魏豹竟不聲不響地溜走了。

漢王雖然聽到魏豹反叛的消息,可是正在憂慮東邊的楚國,來不及攻打他,就對酈生說:「你去替我婉言勸說魏豹,如果能說服他,我就封你為萬戶侯。」酈生就前去遊說魏豹。魏豹婉轉地拒絕說:「人生一世是非常短促的,就像日影透過牆壁的空隙那樣迅速。如今漢王對人傲慢而侮辱,責罵諸侯群臣如同責罵奴僕一樣,一點也沒有上下的禮節,我沒法忍耐著去見他。」

魏豹竟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跟劉邦對著干。劉邦也算是好說話的人了,這回實在忍無可忍,便派將軍韓信前去攻打。

這年的八月,韓信北上的第一仗——攻魏之戰打響,韓信採取聲東擊西,避實攻虛之計,先將大量船隻集中在蒲坂對面的臨晉,作正面渡河佯攻之勢,暗地卻以木罌作臨時渡河之器,從上游夏陽渡河,奇襲安邑,突然出現在魏軍背後,大破魏軍,擒獲魏王豹。平定魏國,設置了三個郡:河東郡:太原郡、上黨郡。

北上第一役,旗開得勝。兵貴神速,九月,韓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乘勝揮兵東攻閼與,又一舉擊敗代軍,殺代國主將相國夏說,趙國的傳統友好鄰邦——代國,被韓信攻克,斬斷趙國一臂!

韓信連續征服魏、代兩國,一時漢軍全線軍心大振,楚漢戰爭的局勢出現向劉邦方面逆轉的端倪。如果韓信再接再厲,乘勝攻下趙國,項羽集團就會被置於危險境地。

劉邦隨即命令張耳與韓信率兵進攻取井陘,攻打趙國。

北伐

肩負北伐任務的韓信,開始大刀闊斧地實施自己的作戰計劃,一路過關斬將,節節逼近趙國的西大門——井陘關;與此同時,在滎陽主戰場的劉邦卻遭到項羽一波又一波的凌厲攻勢。劉邦不得已只得趕緊從韓信這邊抽調人馬,僅為韓信留下不到三萬新兵蛋子。

素以用兵「多多益善」而著稱的韓信,此時面對二十萬趙軍,也不免有些心虛。貴為漢軍北線統帥,手底下卻是三萬名從未出戰過的新兵。而這次攻趙,劉邦似乎並未抱著出師必勝的意思:項羽逼得他狗急跳牆,好幾次差點送命。這次派韓信去騷擾趙國,大半也是為了分散項羽的注意力。

正像韓信後來親口所說的,指揮這些新兵蛋子,簡直就是「驅市人而戰之」。一旦戰鬥打響,士兵如何有效地組織指揮,軍心如何及時地穩定安撫,士氣如何充分地激發鼓動,都成為韓信不得不思索的棘手難題。

更何況韓信即將要面對的趙國,也在厲兵秣馬,積極備戰。此時的趙國雖已不是一百多年前趙武靈王時期的東方霸主,但也是秦滅亡后的天下諸侯大國,是繼楚之後六國中第一個復國的諸侯(當初陳勝王為天下領袖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復國)。章邯就是因為破趙不成,反而使項羽成名。

趙國實力遠遠超過魏、代兩國,其將帥也絕非魏、代之國的平庸之輩。趙王歇和主帥陳余短時間內就動員了二十萬大軍,集結井陘口,深溝壁壘,嚴陣以待,專等韓信來找麻煩。

趙軍主帥,就是曾與張耳珠聯璧合,橫掃河北燕趙諸侯的成安君陳余,素有賢人之稱、縱橫家之譽,曾為陳勝、吳廣麾下大將,趙王武臣時的趙國大將軍,擊敗過趙國叛將李良。這次將與韓信對陣,而張耳恰好也在敵方的陣營中,真可謂冤家路窄。

除主帥陳餘外,趙軍中也不乏軍事人才。

首當其衝的是謀略家李左車,屬趙國長老派軍團將領,智勇雙全,長期鎮守井陘關,對井陘關的軍事地理了如指掌,有豐富的軍團實戰及關隘防禦經驗,是戰國名將武安君李牧之後,號稱廣武君,用兵如神,大有李牧遺風。

再者,漢軍中線戰場此時剛剛受挫,天時不利;韓信勞師遠征趙國本土,人和難有,必然面臨孤軍作戰、人緣失和、後勤補給困難等諸多不利局面。

尤其是橫亘在韓信大軍面前的這道太行天險—井陘關,牢牢控制在趙軍之手。對韓信而言,趙軍的地利之便,就是漢軍的天險雄關。

巍巍太行山脈,從南到北綿延起伏八百里,橫亘於河北大地的西部邊緣,崇山峻岭綿延不絕,險不可攀,構成了趙國西部的天然軍事屏障。八百里太行僅有八處斷開叫做「陘」的谷地,可以東西相通,稱為「太行八陘」。

井陘不僅是溝通燕、趙、晉、秦的交通要塞,更是軍事地理上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生死攸關」,成為歷代軍事名家們排兵布陣、雌雄對決的斷魂谷、生死關和名利場。

秦將王翦當年過關滅趙;後來的北魏拓跋圭闖關驅中山;唐朝郭子儀、李光弼,破關圍常山,攻博陵。清末的庚子之役,民初的晉奉之戰,抗戰時的八路軍百團大戰,都在井陘關的深谷峭壁上,留下過槍眼彈痕。

雖然代國的覆滅,解除了韓信來自北面的側翼牽制和威脅,但鄔城還在趙國別將戚將軍手中控制。如果韓信貿然東進,必然受到鄔城方面戚將軍的側翼夾擊。

無論從整個楚漢戰爭的全局考慮,還是從韓信自身面臨的危機出發,對於這次攻關之戰,韓信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速戰速決。持久戰和消耗戰是漢軍長途奔襲的大忌。不戰則已,一戰必須全勝,擊潰趙國主力,站穩腳跟,使其無法再對漢軍構成威脅。否則,如果項羽擊敗黥布,抽出兵力,同趙國合擊,韓信就會陷入兩面夾擊的危險境地。

後來的戰局發展也完全證實了這一點,韓信在平定趙國之後不久,果然遭到項羽的奇兵渡河偷襲。

天時、地利、人和,漢軍能勝算幾分?利弊得失權衡,韓信該如何量裁?大戰在即,此役該如何運籌?井陘關前的韓信,眉頭緊鎖,勒馬望關沉思。

然而,韓信不愧為韓信,在這天塹雄關面前,在咄咄逼人的趙軍面前,韓信沒有讓四面楚歌、屢敗屢戰的劉邦失望,更沒有讓月下苦苦追趕挽留他的蕭何丟臉。劉邦不枉為他設壇拜將,韓信更沒有浪得「漢初三傑」之虛名。

命運多舛的韓信明白,自己既非出身名門望族,也非來自官宦世家,而從小就父母雙亡,一介布衣,家徒四壁,潦倒浪蕩。只有建功立業才能功成名就。韓信不能忘記,早年曾被亭長之妻怠慢,受過漂母的嗟來之食,忍受過屠夫的胯下之辱。這曾經的一幕幕恥辱,一直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激勵他發憤讀書,熟演兵法,立志安邦定國,一展鴻鵠之志。

只有運籌於帷幄之中,才能決勝於千里之外。兵馬未動,戰鬥的風雲已在韓信的腦海中滾滾翻騰,作戰的藍圖畫卷開始在他的胸中徐徐展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知己的韓信,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劉邦於此次大戰前專門派給他的常山王張耳;要想知彼,韓信想到的還應該是張耳。雖然司馬遷對此次大戰的情報間諜戰和張耳的活動著墨甚微,雖然後人一提起這次千古絕響的大戰,就大肆讚歎韓信背水列陣的神奇無限,但我們還是能夠從韓信知己知彼的透徹程度上,推斷出張耳在這次大戰中起著別人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

張耳本和陳余既是同事,又是同鄉,都是魏國大梁,早在大梁時就已是刎頸之交。

前言已述,自巨鹿大戰之後,兩人相互猜忌怨恨,反目為仇,勢不兩立。陳余聯合齊王田榮,擊敗張耳,張耳於是投靠劉邦劉邦。而陳余收復趙地后,重又迎立趙歇為趙王。

曾經是刎頸之交的二人,此時又各為其主,聚首井陘關口,兵戎相見。國恨私仇,雙方都恨不得立即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這由友而仇,由愛而恨的置換,不僅令後人扼腕感嘆,更是天助韓信消滅陳余,征服趙國。

正是由於張耳這種特殊的身份和關係,韓信才能夠很快得知,李左車建議的深溝高壘、堅壁不出、後方迂迴、奪其輜重、斷其糧道、伺機決戰的奇謀良策,被陳余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為由而拒絕的趙軍最高軍事機密。

韓信很可能也正是基於張耳的情報和策劃,才得出趙軍傾巢出動、老營無人留守的判斷,從而才敢大膽採取背水列陣,引趙軍決戰於平野,派小股騎兵偷襲趙軍營壘、拔旗易幟的作戰部署。甚至我們還大可以膽推測,張耳有策反趙軍部分將領、與韓信的兩千偷襲騎兵裡應外合的可能,否則,在趙軍二十萬對三萬的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並不愚蠢的陳余怎麼會傾巢出動,后營無人把守,連兩千小股兵力都抵擋不住呢?看看後來的孫可望投清后,李定國頓陷窘境,張耳的作用就可見一斑了。

所以,韓信與陳余在兩軍尚未交手之前,由於張耳的存在,勝利的天平已經向漢軍傾斜了大半。

而對於趙軍而言,廣武君李左車的先防後攻之計,可謂天衣無縫,老道毒辣,正好擊中漢軍的軟肋。他敏銳而準確地判斷,漢軍「去國遠斗」,勢必「其鋒不可當」;千里運糧、後勤補給必然困難。

向陳餘力主深溝高壘,堅壁不出,以奇兵迂迴漢軍背後,奪其輜重,斷其糧道,置漢軍於「前不得斗,退不得還」的困境,然後伺機決戰,趙軍必能獲勝,否則,他們二人必被韓信所擒。這其實與韓信後來實施的背水列陣、拔旗易幟的作戰方案,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嘆的是,李左車的主帥是有大儒之稱、文人出身的古董派軍人陳余,有愛面子,講排場,崇尚按部就班正面攻擊的弱點。在兵不厭詐的殘酷戰爭面前,簡直又一個宋襄公再世,擺出一副泱泱君子之態,而且兼有一股政治家義正詞嚴的凜然正氣,把自己看作是抵抗侵略的仁義之師,堅持義兵不用詐謀奇計。

何況韓信的來犯之敵,在他看來,經千里奔襲,早已疲憊之極;雖號稱數萬,其實也不過區區數千烏合之眾。兵法有云:「十則圍之,倍則戰」,憑藉自己二十萬浩蕩大軍,對這小股來犯之敵,就避而不擊。如果再遇到強敵入侵,又該如何是好?豈不令天下諸侯蔑視恥笑。此先例一開,以後勢必人人都敢來欺負趙國!

陳余的弱點此時極度放大、膨脹,驕兵輕敵,在他看來今天的韓信,就是他手裡一個很好捏的軟柿子,根本沒有把鑽過別人褲襠的韓信放在眼裡。自覺有信心、有能力,不僅要把這場不成比例的仗打贏,而且還要贏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順,漂亮出彩!

不知這是君子的悲哀,還是對戰爭和兵家的詛咒?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無情,毫無仁義可言,以至於後世真正的君子和儒者,漸漸成了珍稀動物。作為兵家的李左車,也只有仰天空嘆的份兒了!而同樣作為兵家的韓信,探到這一情報后,肯定如同陳余看到他背水列陣時一樣,竊竊地曬笑了。雙方都在曬笑對方,可誰能笑到最後?

昔日,宋襄公在泓水大戰中遇到了楚成王;法羅在古羅馬的坎尼碰上了漢尼拔;漢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月里,儒者陳余與他不屑一顧的詐謀奇計專家——韓信,在井陘關狹路相逢,一場精彩而殘酷的惡戰,不可避免地一觸即發。

早已成竹在胸的韓信,並未直奔井陘關攻營拔寨,而是先派大將曹參一舉攻下鄔城,斬殺趙國守城別將戚將軍,掃除漢軍東進井陘的左翼威脅。然後率大軍距井陘關口三十里安營紮寨,全軍休整。

夜半時分,井陘關前的群山峽谷寂靜如常,而漢軍大營中一片肅穆,韓信開始了他運籌已久的調兵遣將,派兵布陣。

韓信下達的第一道將令是,派輕騎二千,每人持一面漢軍紅旗,趁夜色迅速從小路繞到抱犢山(今獲鹿西北)隱蔽,窺視趙軍,只待趙軍傾巢出動與漢軍交戰之際,立即沖入趙營,搶佔壁壘,撥掉趙幟,遍插漢軍紅旗。

韓信的第二道將令是,「今日破趙會食!」打完仗請大家會大餐,似乎是一道依例行事的戰前動員令。當時在場的漢軍將士們沒有幾個人當真,大家更擔心自己還能否再吃上下頓的家常便飯。更令諸將大惑不解的是韓信的第三道將令,派一萬先頭部隊,背靠綿蔓河、井陘水列陣迎敵,自斷退路,與趙軍決一死戰。

兵書明明寫著,布陣原則「右背山陵,左對水澤」,韓信卻反其道而行之,令他們背水列陣,豈不自絕後路!更沒人敢想今天的大餐了。但軍令如山,茫茫夜色中的韓信各路大軍,悄無聲息地到達各指定位置,枕戈待旦。而陳余和他的趙軍,此時正在其大營高壘內的溫柔鄉里,做著他們的黃粱美夢。

晨曦微露,韓信、張耳頂盔貫甲,率漢軍剩餘將士,旗幡招展,旌旗飄揚,眾將躍馬挺槍,浩浩蕩蕩直撲趙軍大營而來。而此時的陳余不慌不忙,依然一副儒者風度,看到漢軍竟然背水列陣,漢大將軍的帥旗和儀仗迎風獵獵,韓信、張耳竟然親自來戰。

陳余心中不禁掠過陣陣竊喜,哂笑韓信不懂兵法布陣,自斷後路,自投羅網;仇敵張耳,手下敗將,不自量力,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此時不戰,更待何時。立即命令趙軍全體出擊,徹底消滅韓信來犯之軍。陳余哪裡知道,他的此舉正中了韓信的誘敵出營之計,自動放棄了深溝壁壘的地利優勢。

頃刻間,井陘關的峽谷中戰鼓雷動,號角齊鳴,旌旗遮天蔽日,戰馬啾啾嘶鳴,刀槍劍戟鏗鏘撞擊,士兵廝打喊殺,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回蕩在悠悠的井陘峽谷,滔滔的綿蔓河畔。

似乎正如陳余所料,漢軍果然不堪一擊,雙方交戰不到一個時辰,漢軍一個個丟盔棄甲,紛紛潰退,軍旗戰鼓丟棄遍野。韓信和張耳也被亂軍裹挾,落荒而逃。陳余大喜過望,消滅韓信,擒拿仇人張耳的時機就在眼前。他令旗狂舞,親自指揮並率領趙軍傾巢追擊,企圖一舉全殲漢軍於綿蔓河東岸。

韓信也在竊喜,果然不出他所料,陳余被他的佯敗之計所惑,被傾巢誘進了他蓄謀已久的背水大陣之中。這下陳余和他的趙軍,算是徹底領教了韓信背水陣的奧妙和厲害。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科學合理的布陣,對戰爭的勝負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排兵布陣是每一位古代將領的軍事必修課。

此次井陘之戰,使韓信的背水陣一舉千古留名,完美真實地體現了韓信尋乎異常的布陣功底和軍事學養。歷代軍事家們無不拍案稱奇言妙,以至於後來的競相模仿者不計其數,但真正能達到韓信今天井陘之戰奇效的,卻聊聊無幾,有的甚至戰敗身死,聲名倒地,為後世徒留笑柄。背水陣的奧妙不僅在於韓信知己知彼、出色的情報間諜工作,還體現在韓信對井陘關軍事地理超乎常人的神奇利用。

井陘關口有兩條河流——綿蔓河與井陘水,一條南北流向,一條東西流向,在井陘關前近似直角交匯,在這兩河之間自然形成一片狀如半島的平坦地帶,其正面正好朝向趙軍營壘所在的東南方向。

趙軍深溝壁壘,居高臨下,山高谷深,易守難攻,如果把趙軍引至兩河之間的半島平坦地帶交戰,趙軍就會完全喪失地利上的絕對優勢,這是韓信夢寐以求的理想戰場所在地。所以韓信才大張旗鼓地暴露主帥身份,誘敵重兵下山;又佯敗後撤,遍丟旌旗戰鼓,再誘敵深入至半島地帶決戰。趙軍一步步地鑽進了韓信為其設下的陷阱——背水陣。

其實,韓信故意在半島地帶背水列陣,還有其更為深刻的用意。他不僅僅是對趙軍示蠢,誘敵深入。更重要的是,把他所率領的如驅「市人」的新兵,置之於死地,使這些沒有作戰經驗、戰鬥力不強的新兵,無路可退,無處可逃,只有死戰方可活命。「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這是戰後韓信親口所言,他把王侯之間爭霸天下的戰爭,簡化為極其簡單的士兵保命哲學。這就是殘酷的戰爭現實,但解決了韓信對新兵指揮的所有難題,也成就了韓信永世的名將之名。

同時,由於這兩條河流的存在,無形中就消除了韓信可能來自側翼和後方的威脅。這樣,本來兵力就不足的漢軍,就可以把原用於側后翼警戒的兵力,全部部署在正面攻防上。從數量來看,漢軍的絕對數量並未增加,但是能夠直接投入作戰的兵力,卻因此相對地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漢軍由此得以抽調出兩千決定戰局的迂迴騎兵。

戰端未開,單在地形利用和排兵布陣上,陳余已連輸韓信兩招。戰局就這樣在韓信神奇莫測的巧妙地理優勢變換中,雙方的戰鬥力就已經進行了潛移默化的相互轉化,勝利的天平再次向韓信傾斜。

當陳余傾巢出動追襲韓信和張耳之後不久,就漸漸地、真實地嘗到了韓信背水之陣和背水之兵的真正厲害。除了背水之兵個個誓死拚命,人人頑強死戰,堅不可摧的戰鬥力之外,陳余幾倍於韓信的二十萬大軍,在韓信預設的半島狹窄戰場上,自己首先陷入了相互擁擠的混亂局面。

由於雙方能夠直接接觸的戰線寬度非常有限,使得真正直接投入戰鬥進攻的趙軍,就同漢軍正面的防守兵力旗鼓相當了。後面剩餘的絕大多數趙軍,也只有吶喊助威的工作可做了。這就使得陳余從兵書學到的「十則圍之,倍則戰」的公式完全失效,處於絕對優勢兵力的趙軍,由於兩條河流的限制,根本無法形成對漢軍的實際包圍圈。

這又是韓信背水陣的又一大驚人奧妙,韓信將戰場的地利優勢發揮到了極至,使得原本眾寡懸殊的兩軍,在「漢軍防線」這一實際交戰地域上,雙方兵力達到了相對的平衡。

這時陳餘一舉殲滅漢軍的激情和衝動,漸漸被眼前久攻不下的混戰僵局淹沒了。主帥尚且如此,何況一線浴血奮戰、疲憊不堪的趙軍將士了!處於絕對優勢的趙軍,士氣頓時大大受挫。此時的陳余,也許想到了李左車堅壁不出、後方迂迴作戰的好處,決定收兵回營,再圖破敵良策。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傾巢出動后,他空虛無備的大本營,就立即被韓信預先埋設在抱犢山上的兩千輕騎兵,偷襲佔領了。當他回馬遙望曾經屬於他的趙軍老營時,已是遍插漢軍紅旗,迎風林立,獵獵飄舞,遮天蔽日。他根本無法判斷其中有多少漢軍,頓時熱血膨脹,兩眼發黑,勒馬僵立,久久無語。

而他的士兵們比他反應更快,立即意識到自己已處於漢軍的兩面夾擊包圍之中。前方不能突破背水陣,後方老巢又被端掉,戰勝漢軍已成泡影,大勢已去。頓時趙軍軍心大亂,四散奔逃。

同樣可以看出,趙軍的士兵素質並不比韓信的新兵強多少,也不是什麼久經沙場的精兵強將。當陳余回過神來,再來控制調度他的軍隊時,為時已完,無論如何斬殺逃亡士兵,也毫無效果。兵敗如山倒,無奈他的二十萬大軍全面崩潰。陳余自己也不得不自顧逃命而去。

這使我們在盛讚背水陣頑強抵抗力的同時,也驚嘆於拔旗易幟的奇襲巧妙。奇正用兵,交相輝映,正是韓信用兵的一大顯著特色。

如果沒有輕騎兵迂迴偷襲、拔旗易幟的成功,整個戰役的最終結局仍然不會改變。趙軍完全可以依仗數量上的兵力優勢,逐次投入戰鬥,最後也會把漢軍消耗殆盡。退一步,趙軍還可以退守老營,採取李左車之計,至少還可以堅壁不出,把韓信大軍拖住,直至拖垮。同樣,如果沒有背水陣的誓死頑強抵抗,拔旗易幟的迂迴騎兵,也僅僅是起到小股騷擾作用。如果主力部隊都被殲滅,還能指望這區區兩千騎兵和他們的紅旗,扭轉乾坤不成!

背水陣的堅守和輕騎兵的迂迴,可以說是韓信取得井陘大捷缺一不可的雙拳。雙拳互動,雙管齊下,珠聯璧合,打得陳余呆若木雞,顯示出韓信這套組合拳出神入化、勢不可擋的無限威力。當陳余落荒而逃時,韓信徹底地曬笑了。這時輪著他傾巢出動了。背水陣全線反擊,輕騎兵衝下壁壘,韓信一舉徹底擊潰趙軍的時刻到了。

也許一些頭腦反應快的漢軍將士,此時已明白了韓信下達的第二道軍令——「今日破趙會食!」原來並非大將軍的虛言,而是早已勝券在握。漢軍軍心大振,士氣高昂,個個奮勇,人人爭先,乘勝追擊,勢如破竹。可嘆陳余的二十萬大軍,在漢軍的兩面凌厲夾擊下,如江河決堤,潰不成軍,一敗塗地。

可嘆的是,一直恨不得殺掉張耳的陳余,最後被張耳的同僚張蒼追殺於泜水(今河北省魏河)河畔,趙王歇也被活捉。第二年,張耳就成為了新一任的趙王。

曾經的刎頸之交終成刎頸;本不該遭此敗績的李左車,被綁在了陳余的戰車上,空懷一腔智慧,厄運難逃,最終被韓信懸賞千金活捉;一百多年來祖祖輩輩世襲趙國王位的趙歇,親眼目睹了趙國最後覆滅的一幕後,被漢軍生擒於襄國(今河北邢台西南)。趙國從此划入漢王劉邦的版圖。

更令人感慨的是,這背水一戰,並非是韓信的首創和獨門絕技,而應該是前不久巨鹿之戰時破釜沉舟的項羽。按韓信的行蹤推斷,那時他應該在項羽軍中任郎中,親身參加過巨鹿之戰!想必破釜沉舟的妙處,韓信深有體會,所以在井陘之戰中及時拿來活學活用,足見其用心與高明;而另一個同樣也親身經歷巨鹿之戰的陳余,對此卻麻木不仁,沒有任何的絲毫警覺,反而恥笑韓信不會用兵,不屑一顧。二人軍事素養的天壤之別,由此可見一斑。陳余如此不知長進,焉有不敗之理!

韓信自己把勝利的原因僅僅總結為: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這無疑是此戰取勝的一個關鍵,但是遠遠不是全部,真正的關鍵之處,其實就是大家常掛在嘴邊上的那句經典: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並把它與出奇制勝的戰術,巧妙有機地組合在一起,張馳有度,準確把握好戰鬥進行的節拍,韓信就譜寫好了這曲鏗鏘輝煌的勝利交響樂章。

背水之陣不在於有多神秘,而在於韓信充分掌握敵我情報、明察用兵地理,對症下藥!拔旗易幟不在於奇兵與正兵配合得如何默契和「哲學」,而在於韓信有端掉敵軍大營的十足把握!井陘之勝還在於不但一方有個「漢尼拔」——韓信,而另一方還有了一個「法羅」——陳余。

看錯了人

把韓信支使去攻趙之後,駐紮在滎陽的劉邦也沒閑著,在滎陽的南面修築了一條兩旁築牆的甬道,和黃河南岸相連接,以便取用敖倉的糧食,重振旗鼓,與項羽對峙。

雖然劉邦策反了項羽的大將鯨布,分化了項羽的兵力,但項羽派兵侵擾漢軍的運糧通道,最終將滎陽的漢軍圍困起來。劉邦這一下急了,只好向項羽求和,提出以滎陽為分界線,滎陽以西為漢。

項羽本想答應劉邦的請求,可是范增卻不同意,讓他藉此機會徹底清除劉邦,若是錯過這個機會,放虎歸山,就後患無窮了,項羽於是又開始攻打滎陽。

劉邦知道這一切都是范增的主意,所以想除掉他。於是就和酈食其商量。

受老夫子熏陶的酈食其,首先搬出古人來個拋磚引玉:「大王明鑒:從前商湯推翻夏桀,仍然分封他的後代在杞;周武王伐紂,也分封他的後代在宋。」

劉邦聽得不耐煩,揮揮手:「哪兒那麼多廢話,說重點!」

酈食其清了清喉嚨:

「當今秦王暴政不講仁義道德,侵佔了諸侯各國的社稷,吞滅六國之後,使他們的後代沒有立錐之地。如果您真能夠重新分封六國的後代,全部頒發印璽,這樣受封的君臣百姓必定都會對您感恩戴德,莫不嚮往您的風采,仰慕您的品德,心甘情願作您的臣僕。您的德行已經確立,就可以稱王天下,項羽也一定會前來稱臣。」

雖然酈食其羅嗦了一大通,劉邦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以「德」服人,想來還不賴。

「好極了,那趕快去刻印吧,先生也能帶著它們出發了。」劉邦說。

酈食其還沒有走,張良就從外面進來拜見劉邦。

劉邦當時正在吃飯,揮著手裡的筷子趕緊招呼道:「子房快來,有人正在為我策劃戰勝項羽的計劃呢。」隨後就把酈食其的想法告訴了他。

「你覺得怎麼樣?」劉邦問道。

「大王,這主意是誰給您出的?弄不好,您的大事就要壞在這上頭!」張良略顯氣憤地說。

「什麼?」劉邦瞪大了眼睛。

「請把您的筷子借來一用。」張良接過筷子,不緊不慢地說:

「從前商湯討伐夏而又敢於分封他的後代在杞,是因為他算準了能夠制夏桀於死命,不會東山再起。今天你能制項羽於死地嗎?」

劉邦咽了咽口水:「還不能。」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一個理由。」張良理直氣壯地說,「周武王討伐商紂王之後還敢分封他的後代在宋,是因為他有把握能得到紂王的腦袋。今天你能得到項羽的腦袋嗎?」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劉邦心說,嘴上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沒本事要項羽的腦袋。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二個理由。武王佔領殷商之後,表彰商容的故里,光耀囚禁箕子的地方,封比乾的墳墓。如今陛下能封聖人的墳墓,表彰賢者的故里,光耀智者的門庭么?」

除了「不能」之外,劉邦無話可說。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三個理由。他們能將鉅橋的糧食、鹿台的錢幣分發給貧苦百姓,今天您能散發府庫賜給貧苦百姓嗎?」

「不能。」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四個理由。殷滅亡以後,武王改兵車為乘車,將兵器放倒,用虎皮蓋了起來,用來表示天下不再打仗。現在您能禁止武裝推行文治,不再用兵了嗎?」

「不可能。」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五個理由。將馬在華山的南坡放掉,以表示不再需要它。今天你能將戰馬當成無用的東西放掉嗎?」

「當然不能。」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六個理由。將牛放在桃林的北坡,表示不再用它去運送軍糧。今天你能將牛放掉不再運送軍糧嗎?」

「不能。」在連續回答了七個「不能」之後,劉邦的手都抖了。

「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七個理由。再加上天下許多人離開他們的親人,拋下祖墳,告別故園,跟隨您打天下,日日盼望的就是那塊封地。如果您重新恢復六國,封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後,天下的游士都各自回去事奉自己的主人,返回故園墓地,您又靠誰去奪取天下?這是不可以這樣做的第八個理由。

再加上當今沒有比項羽更強大的,就是重新建立六國,也都會比他弱小,仍然要屈從於他,你能讓他們來臣服於您嗎?如果您真採用酈食其的計謀,那您的大事可就徹底完了。」

在連續問了七個問題之後,張良才最終下了定論。

劉邦氣得把嘴裡的飯都吐出來了,狠狠罵道:「這個無用的書生,差點壞了我的大事!」立即下令將印璽銷毀了。

張良這一籌計,使劉邦避免了授人以柄,踏人復辟老路的危險。後來用陳平的計策,給了陳平黃金四萬斤,以離間項羽君臣之間的關係。

陳平用這些黃金買通楚軍的一些將領,讓這些人散布謠言說:「在項羽的部下里,范亞父和鍾離昧的功勞最大,但卻不能裂土稱王。他們已經和劉邦約定好了。共同消滅項羽,分佔項羽的國土。」這些話傳到霸王的耳朵里,使他起了疑心,果然對鍾離昧產生了懷疑,以後有重大的事情也就不再跟鍾離昧商量了。他甚至懷疑范增私通劉邦,對他很不客氣。

為了徹底孤立項羽,陳平還要把范增摘掉。為此不惜設計嫁禍於范增。有一天,項羽派使者到劉邦營中,陳平讓侍者準備好十分精緻的餐具,端進使者房間。使者剛一進屋,就被請到上座,陳平再三問起范增的起居近況,大讚范增,並附耳低聲問:「亞父范增有什麼吩咐?」使者不解地問道:「我們是霸王派來的,不是亞父派來的。」陳平一聽,故作吃驚地說:「我們以為是亞父派來的人呢!」便叫幾名小卒撤去上等酒席,隨後把使者領至另一間簡陋客房,改用粗茶淡飯招待。陳平則滿臉不高興,拂袖而去。使者沒想到會受此羞辱,大為氣憤。

使者回到楚營后,把情形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項羽,霸王更加確信范增私通劉邦了。這時,范增向項羽建議應該加緊攻城,但是項羽卻一反常態.拒不聽從。過了幾天,范增也知道了外面說他私通劉邦的謠言,並且感到項羽已不再信任自己了,於是他就對項羽說:「天下大事已基本定了,希望大王自己好好地干。我年歲大了,身體又不好,請大王准我回家養老吧!」

項羽十分薄情,竟然毫無挽留之意,同意了他的請求,還派人護送他回家鄉。范增一路走,一路嘆氣,吃不下,睡不著,傷心不已。他已經七十五歲了,哪兒受得了這麼大的委屈?到彭城的時候,氣得背上生了一個毒瘤,就此一病不起,嗚呼哀哉了。

楚漢相爭,劉邦項羽逐鹿中原,劉邦靠的是謀臣張良、陳平,項羽靠的是謀士范增,因而,後人都把范增和張良等人並稱為「人中之傑」。但只要認真分析一下范增所做的一些事情,似乎覺得有些名不副實。

秦末之時,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秦二世二年,時為縱橫家的范增眼見得秦朝江山不保,便背地裡勸項梁起兵,擁立了一位楚王的後裔為楚懷王。秦軍圍攻巨鹿的時候,楚懷王派宋義、項羽等率軍救趙,當時的范增是一個末將。

大軍渡過黃河以後,項羽自斷後路,鑿毀了用來渡河的船隻,率江東八千子弟兵誓與秦軍決一死戰,並大獲全勝,項羽為此一舉成名。項梁死後,范增順理成章地成了項羽的謀士,甚至被項羽尊稱為亞父。

隨著勢力的擴張、野心勃勃的項羽覺得楚懷王成了自己成就霸業的絆腳石,因而不久就找了個借口將楚懷王給殺了。對於這件事情,范增不能出於正義,勸阻鹵莽的項羽,而任其一意孤行,這是他勸項梁起義反秦以來的又一個不是。

在楚懷王還沒有被項羽殺掉之前,楚懷王號令三軍,誰先攻佔關中,誰就是理所當然的關中王。結果,劉邦一路行軍,直奔關中,而項羽一路攻城掠地,延誤了進軍關中的機遇,讓劉邦搶了先。項羽眼見得比自己弱小不知道多少倍的劉邦佔據關中這塊戰略要地,心裡不是滋味,范增看在眼裡,於是就力勸項羽殺掉劉邦以絕後患,於是在霸上這個地方設下鴻門宴,使得劉邦差點死於非命。

在范增與項羽共事的那段時期,項羽屢次錯殺無辜,大肆燒掠,失去民心,范增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知道他是在助紂為虐還是在明哲保身。比如,宋義與項羽一起救趙勝利以後,項羽怕日後宋義與自己爭功,意欲殺了宋義。

作為末將的范增居然沒有為宋義說一句公道話,坐視宋義被殺。項羽坑殺四十萬秦軍俘虜以及已經投降了秦王子嬰,范增又是沒進一言。劉邦退出關中以後,項羽進佔咸陽,他除了大肆劫掠宮室財寶外,居然放了一把大火,把包括阿房宮在內的秦王朝宮殿化為灰燼。這一切,范增都是親眼目睹的,可就是沒有對項羽勸諫過一言半句。

像范增這樣的人,既頂著「人傑」的桂冠,卻又看著上級臉色行事,說著昧良心的話,不幹好事的人,何其多哉。

替身

范增走後,漢軍糧草斷絕,眼看著城池就要守不住了。劉邦急得團團轉,這時又一位能人出場了。

當初,劉邦在張良的陪同下,硬著頭皮出席鴻門宴,想求得項羽的諒解。經過非凡的努力,項王倒是想算了,放劉邦一馬,但張良在酒席上覺察到亞父范增一直不懷好意,暗藏殺機,於是自己留下來繼續斡旋,將帶來的百餘輛車騎都停著原樣不動,而讓劉邦趁上茅房的機會不辭而別脫離虎口,由前來的四位親信將領貼身保護,趕緊抄小路返回霸上漢軍大營;其中一員就是這次挺身而出的紀信。

紀信對劉邦忠心耿耿,又貌似劉邦,所以就向劉邦建議道:「形勢危急,請讓我假扮您去騙楚兵,您可以趁機逃走。」紀信先在楚軍中散布謠言,說漢王要出城門來投降,以吊起楚軍的胃口。果然城門被圍得水泄不通,士兵們都想一睹這位漢王的尊容。

到了晚上,紀信趁天黑從滎陽東門放出二千名身披鎧甲的女子,楚兵立即從四面圍打上去。一看不是什麼漢王,雖然有點失望,但打了那麼久的仗,還沒看到這麼多姑娘在沙場上魚貫而出呢,場面十分壯觀。

正在士兵發獃的空檔,紀信乘坐著天子所乘的黃屋車,車轅橫木左方插著有毛羽裝飾的旗幟,喊道:「城中糧食已經吃光了!漢王出城受降!」楚軍一陣歡呼。項羽單騎上前,一見是紀信,就問「漢王在哪兒?」紀信輕蔑地一笑:「你來晚了,漢王已經出城了。」

他們哪裡知道,真正的漢王已帶著幾十名騎兵從城的西門逃跑了。項羽怒不可遏,就把紀信點了天燈。

劉邦突圍前,選派周苛為主將,堅守滎陽,讓樅公、魏豹輔助他。周苛、樅公都是劉邦微賤時的老朋友,是豐沛集團的老臣,一直是興漢集團的中堅分子。紀信代死劉邦出圍后,他們緊閉城門,決心死守到底。

周苛和樅公商量:魏豹是已經反叛過侯國的王,到時候項羽殺進來,他還不把咱們都賣了啊?於是就把魏豹殺了。

劉邦逃出滎陽進入關中,收集士兵準備再次東進。袁生遊說劉邦說:「漢與楚在滎陽相持不下好幾年,漢軍常陷於水利的困境。希望劉邦出武關,項羽一定率軍南下,那時大王加高壁壘,不出戰,讓滎陽、成皋一帶得以休息。派韓信等去安撫河北趙地,把燕國、齊國連結起來,那時大王再兵進滎陽也不晚。這樣,楚軍就要多方防備,力量分散,而漢軍得到了休整,再跟楚軍作戰,打敗楚軍,就確定無疑了。」劉邦聽從了他的計策,出兵於宛縣、葉縣之間,與黥布一路行進,一路收集人馬。

項羽聽說劉邦在宛縣,果然率軍南下。劉邦加固壁壘,不跟他交戰。

項羽糧草充足,準備跟劉邦血拚到底,誰知正在這節骨眼上,半路竟殺出個程咬金來。後方傳來急報:彭越已渡過睢水,和項聲、薛公在下邳交戰,戰事不利。

在劉邦與項羽部隊的幾次較量中,彭越似乎是個邊緣人物。沒錯,在未跟隨劉邦之前,彭越一直是個沒名沒分的游擊隊隊長。自他攻下魏地十多個城邑后,劉邦便任他做了魏國的相國。

劉邦圍攻彭城失敗后,彭越攻下的城池也得而復失,只得率軍退守於黃河北岸。這幾年他常率軍隊在楚軍周邊打游擊,在梁地切斷楚的糧草補給。這次劉邦和項羽在滎陽相持不下,彭越便趁機攻下睢陽、外黃等十七座城邑,擾亂敵後方。

眼前劉邦拒不出戰,彭越又在後院放火,項羽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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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威:劉邦的草根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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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艱難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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