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醒來
時間緩緩地流逝,原本還未西沉下去的太陽,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了蹤影。
距離梁成吃下那塊加了不少佐料的熟肉,已經過了五個小時的時間。
原本的下午,也變成了半夜。
梁成感覺自己的身上從冷到熱,再從熱到冷,最後半冷半熱持續了老長一段時間,都快讓他有種,先拿兩包感冒藥沖著喝喝的想法了。
「呼......呼......」
經受了一陣類似發燒又失溫的交錯折磨過後,梁成終於有些精神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咬著牙說道:
「該死......,這喪屍病毒,怎麼跟流感病毒差不多啊......」
說到這裡,他猛然眼睛一睜,趕忙伸手朝著自己屁股底下摸去,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從肚子里拉出來過後,才虛驚一場地吐了口氣。
「雖然這裡並沒有別人,但是必要的體面還是得有的,你說是吧?」梁成看向那位陪伴了他許久的純精神上的朋友。
那位被爆頭的喪屍:「......」
「哎呀......哎喲......」
撐著地面勉強站起身來,梁成覺得自己就是才跑完了十公里拉練的肥宅一樣,整個身體都快散架了。
什麼肩周炎,腰肌勞損,骨質曾生,好像一下子都出來了。
「為了一點吃的,我容易嘛我......」
他嘆了口氣,慢慢活動著自己那不停「咯嘣」脆響的身體,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肌肉,都快變得跟骨頭一樣硬了。
每一次的活動,好像都是在將那些僵硬的身體組織,從新打碎了又揉到一起那般。
簡直不要太舒爽!
「啊......天吶......」
活動好了的梁成,覺得自己好像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一般,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臉上寫滿了愜意,然後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身上散發出一股名叫頹廢的氣息。
「你說......為什麼我只吃了一點東西,但是卻感覺整個人都充滿了力氣哪?」
已經被爆頭的那位兄弟,自然是不可能回答的他的,於是他只能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整個人在愜意的同時,又有些消沉。
「要是只吃一點,就能有這麼強的飽腹感,而所要承受的代價,只是得幾個小時的流感而已,那我豈不是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就能在這個小房子里苟到世界末日了?這樣的人生,還真是沒什麼挑戰性啊......」
想到這裡,梁成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明自己前一刻還是個因為害怕外面的喪屍,只敢蜷縮在這個小房子里等死的廢宅,整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抱怨。
不停地說些什麼都是世界太殘酷,不是我太沒用;都是我現在面臨的客觀條件不好,不是我不夠努力;都是作者沒有給我開夠外掛,不是我不配當主角。
結果現在得到了能夠直接苟活到大結局的補血掛,卻又開始嫌棄起這樣的人生沒有挑戰性來。
唉......
這樣整天怨著怨那又不想動的主角,就連大雄都比不上,怎麼能撐著自己的小說不被太監吶......
算了算了,還是趁著現在有把子力氣,自我了結算了。
就算是坨垃圾,也還是要做一坨,能夠自覺自主地滾到不可回收那一類的,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垃圾才是......
此時的梁成覺得自己的身體之中雖然有著充沛的體力,但是自己的精神卻是無比的蕭索,整個人都在朝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掉落。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模糊,並且逐漸朝他擠壓而來,不停地將他撕碎,粘合,然後再撕碎......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每一口吐出的氣息,都像是充滿了水汽。
不斷匯聚,逐漸變得像水銀般沉重粘稠,將他包裹,充滿他的咽喉和肺部,封閉他的意識......
「該死!」
突然驚醒過來的梁成,只顧杵著膝蓋大口地喘息著,頭上滿是冷汗。
就在剛剛那短暫的瞬間,自己又犯病了。
他將臉埋到手掌中,閉上了眼睛,身體還在微微地顫抖,口中呢喃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哪怕是食物和水充足,自己也不可能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裡存活太長的時間。因為到了最後,最有可能殺死我的......」
他將手掌放下,赫然露出了一張顏色慘白的臉來,兩雙黑黝黝的眼睛里沒有一點神采,就像是在看著什麼不在此處的事物,嘶啞的嗓音里沒有一絲感情,就像是在念著訃告般滑出了最後幾個字眼。
「就是,我自己。」
可惜現在沒有閃電和鏡子,不然倒是個很標準的恐怖場景。
「哈哈哈。」
說完后,梁成就捂著自己的額頭苦笑了起來,雖然精神還有些消沉,額頭上的冷汗還掛在原地,但是他已經基本緩過來了。
「看起來,我還是得回去找找葯才是。本來自己精神上的問題已經夠嚴重的了,要是再跟你在這多待一陣,恐怕又得多搞出些問題來。」
已然入夜的房間內沒有開燈,只有些電器的指示燈在黑暗中一滅一閃,臉色蒼白的梁成,臉上的笑容看著有些病態,眼睛盯著的地方,此刻正躺著一具已經腐爛了好幾天的屍體。
不過梁成的心裡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恐懼,甚至在朝夕相處之下,還覺得這樣的畫面有些小溫馨吶!
「不好意思了,大兄弟,我這次是真得走了。」
梁成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氣后,神色認真地朝那具屍體鞠了一躬,然後看著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大兄弟,認真地說道:
「雖然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再是我們以前見過的那副樣子,你我分屬不同物種,捕殺和進食,是本能所驅,但我還是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抱歉。希望你到了你們這個物種的另一個世界之後,能有一個更好的命運吧......」
他說的這句話自然不可能得到回應,只有自己聲音在漆黑的房間中獨自回蕩,莫名有著幾分蕭索。
抿了抿嘴唇過後,他就開始尋找起自己該帶走的物資來,只是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原本他們只是兩個在生命中不會有什麼交集的普通人,但是卻因為這突然爆發的危機,以及該死到極致的命運,讓他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雖然對方已經記不起自己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但是他還記得,自己是個人!
有些事情,一輩子最好都不要做,就算做了,一次也夠了。
他知道自己是個人,所以清楚剛才自己到底是吃的什麼東西。
這樣的事情不對,他也不想再做。
因為有些事情,一旦陷進去,就不能回頭了。
不管別人怎麼做,他現在已經打定了決心。
管它那麼多!
反正自己就是個神經病!
愛幹啥,就幹啥!
「呼......就這麼多了吧......」
在趙源的房間里搜颳了半小時過後,梁成並沒能發現太多需要帶走的東西。
他所需要的那些東西,都已經被趙源裝到一個野外求生的登山包里,所以在這半個小時里,他其實也並沒有做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只是將那柄砍死了黑衣人的西瓜刀,插入背包內。
然後準備離開的他,看了眼那柄已經被自己洗乾淨了的平底鍋,只是短暫地糾結了一瞬,就拿到了手中。
畢竟這種既能夠擋子彈,又能夠敲腦袋,沒事還能煎雞蛋的神器,放在這裡,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將手放到門把上的時候,梁成最後回頭看了眼這個容納自己躲藏了一周的房間,突然有些捨不得。
因為在這一周內,自己雖然挨了幾天的餓,但是總體來說卻很安全。
當初王老哥的下場還歷歷在目,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身前這扇門的外面,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沒有退縮的權利。
「呼......」
將眼睛一閉,深吸了口氣,等再次睜開后,梁成的身上就只剩下了堅定。
雖然他一直在迴避,但是他心底十分清楚。
現在有著太多的東西等著他去弄清楚,而不只是自己那幾瓶葯而已。
那兩個黑衣人是誰?
趙源為什麼會跟他們扯上關係?
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而且......
還有她,現在又怎麼樣了......
梁成想到了那個下午,想到了她對自己的暗示,以及心中那份略帶疼痛的思念。
「呼......」
不想了!
梁成一把就擰開了大門,然後十分果斷地跨步出去,將門一關,就朝著天台衝去。
至於為什麼要去天台,那自然是因為,
趙源還躺在那裡。
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他都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