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老哥

即便沒有在現場，梁成能聽出那邊的情況並不樂觀，而且後面發生的事情，也證實了他猜想的正確性。

往後的四天時間裡，被感染的喪屍成群結隊的湧現，很快就佔領了這座城市。

即便只是在窗戶里往外看幾眼，智商正常的人，也能猜出這事情的嚴重性。

尤其是當他將兩名黑衣人的屍體，扔出了房間，看到許多遊盪而來的喪屍，群聚到那兩坨被摔爛的肉泥旁大吼大叫之後。

梁成就打定了注意，自己再也不能高空拋物了！

要是不小心砸到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它的爸爸媽媽跑上來，要跟你討論討論賠償金的問題。

那該怎麼辦？

這得多驚恐啊！

「喂，隔壁的大兄弟，老哥我是真的撐不住了，你還有沒有吃的，給老哥支援點唄。」

夜色寂靜如水，才過了四天，屋子裡的存糧就已經被他給吃盡。

「王老哥，現在的我，真的也是一口存糧都沒有了。」

靠在牆壁上的梁成，即便苦笑也不忘調侃：

「反正老哥你身上肉多，不如咬自己一口充充饑唄。」

「現在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老哥說這些！都是患難兄弟，你就給老哥點吃的吧……」

聽得出來，對面那位王姓的老大哥，確實是被餓極了，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感覺，甚至都能聽出些哭腔。

「你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明明那天是她叫我來的，結果好死不死的，她那個跑去出差的死鬼老公，居然一聲招呼不打到就跑回來了？

我的天，現在的小年輕，就喜歡搞這種動不動就嚇死人的驚喜嗎？

就算是秀恩愛，也要考慮下我們這種躲在衣櫃里的無辜鄰居好吧！

而且那天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啊！

我那天跟她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

「哦？就那天是清白的？」

梁成不禁被逗笑了。

「那可不，那天我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

天地良心！

你老哥我，當時褲子都才只脫了一半，就聽到了她老公的敲門聲。

媽呀！

嚇得我趕忙就鑽到了柜子里，結果你猜怎麼著？」

王老哥說得起興了，連聲音都不禁高了幾分，一點都不像餓了幾天的樣子。

「怎麼著了？」

梁成覺得有些好玩地扮演起了捧哏的角色。

就在大災變開始的最初幾天，即便是只趴在窗戶上朝外看過幾眼，他也感受到了末日來臨的那股恐怖和絕望。

遍地橫行的喪屍，此起彼伏的慘叫，地獄般慘烈的殺戮，讓一股難以言述的灰暗感，在他的心底蔓延。

要不是昨天聽到了這位王老哥的聲音，他都要以為，這個世界只剩下他這個活人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可能就要在喪屍吃掉他的腦子之前，自己給自己一個了斷……

「嘿！結果那個不要臉的老娘們，直接就著給我準備的那套引人犯罪的衣服，當著我身前，跟她老公就是一場大戲。

嘿！那個不要臉的老娘們，明知道老子就在衣櫃里待著那，居然還忘情地叫的那麼大聲！

簡直是不把老哥我放在眼裡！」

「哈哈哈。」

梁成真的是被這位，聽聲音就很油膩的大叔給逗笑了。

這幾天光顧著看慘相了，都忘了人原來還能這麼歡樂。

「唉……，小老弟啊！老哥我跟你說，你別看老哥我這事乾的不地道，但其實老哥我覺得，自己其實也就只是個工具人而已。」

王老哥的聲音好像突然變得滄桑，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正叼著根煙在嘴邊。

「你說說，我就這麼被她一個電話叫來，完事後自己又灰溜溜地逃走。

要是像那天那樣，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老公……，還得像個老鼠一樣，縮到衣櫃里瑟瑟發抖。

而且最過分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嘿！

那該死的臭娘們，去她爸爸個香蕉棒棒錘，居然在完事後，直接就把老子給鎖在衣櫃里了！

這一鎖，就是特么的三天啊！

老子一不敢動，二不敢叫的！

沒被餓死都要快被憋死了！」

「哈哈哈……」

梁成依舊在笑，只是沒有剛才那樣高興了。

隱約之間，他好像覺察到了，王老哥講這個段子的時候，隱隱帶著些悲傷。

「嘿嘿，你知道嗎？」

梁成這次沒有接話，他知道，那位王老哥這次不是要講段子了。

似乎，他還看到了王老哥在那句話停頓的時候，猛地吸了一口煙，並緩緩地將大量白霧吐了出來。

「那個該死的臭娘們，都活了三十幾年了，腦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靈光。

在那種時候，

居然還想著要把老子鎖在柜子里！

去他個香蕉棒棒錘，

老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是會被一些小場面給嚇住的傢伙嗎？

幹什麼要把老子鎖在柜子里！

不就是老公回來了嗎？

大不了，老子跟他拼了就是。

別看我現在九十公斤，老子年輕的時候，可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

可是你說你，怎麼就特么地把老子給鎖柜子里了吶？

聽那傢伙一陣陣吼得那麼大聲，老子就想跳出去給他一鐵鍬。

但是你怎麼把我給鎖上了吶？

唉……

明明那傢伙都已經變成那副模樣了……

那樣瘋狂地在你身上撕咬了。

怎麼你……還在想著我這麼個廢物！

就是拼了命，也一定要把門給抵住啊！

你還說你不是個傻姑娘，我就是這麼個廢物，那裡值得你這樣做啊……」

說到這裡，王老哥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是在掩飾聲音里哭泣的顫抖。

即便是身在隔壁，梁成也能感覺到對方的那種自責和懊悔。

隱約之間，他好像聽懂了這個故事。

一副夾雜著鮮血和哭喊的景象，模糊地在腦中成型……

在這之中，有一個衣著艷麗的女子，剛剛聽到了自己丈夫的敲門的聲音，然後慌張地將王老哥推進了柜子。

然後她掩飾著自己臉上的驚慌，在心底給自己鼓勁著，並邁出了最有魅力的步伐，迎向那個自己正真意義上的枕邊人。

緊接著，

門開了……

「老公~」

「啊！」

最具魅意的喊聲才剛剛響起，就瞬間變成了凄慘的喊叫。

掙扎，

拍打，

推攘，

無比的驚恐，伴隨著無比的絕望……

原本香艷的展開，瞬間就變成了地獄般慘烈的景象……

然後，

女子被不停在她身上啃咬的喪屍，推進了房內，撞向了衣櫃。

梁成不知道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那名女子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不過按照王老哥的描述，當她已經變成喪屍的丈夫，正不停地撕咬著她的身體，而她則在死死地抵著櫃門……

鮮血順著她的肩頭留下，淚水爬滿了她那絕望的臉龐，而慘叫聲，正在房間里回蕩……

蜷縮在柜子里的王老哥，被那恐怖的吼聲，給嚇得失去了勇氣。

沒有膽子打破這扇櫃門，衝出去保護那個，即便如此痛苦，也在念著自己的女子。

無盡的懊悔，痛苦的掙扎，對無能的自己深惡痛絕。

直到三天之後，他這個懦弱的廢物，才敢爬出那個庇護了自己衣櫃。

只是，那時候，除了慘相，已經什麼都沒了……

「小老弟，不跟你瞎扯了，老哥我確實是快餓死了。我得出去找點吃的，你要跟我一起嗎？」

王老哥的聲音有些沙啞，看樣子是才壓著自己的聲音哭了一場。

說實話，現在也吃光了存糧的梁成，是有那麼點衝動，想要跟著王老哥出去碰碰運氣，但是話到口中的時候，卻變成了：

「不了，老哥。祝你好運吧……」

隔壁許久沒有傳來聲音，一陣可以理解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橫亘。

「好，我也祝你好運。」

還是王老哥先說話了。

然後就在梁成回話之前，一道開門聲，率先響了起來。

「祝你好運……，真的。」

梁成閉著眼靠在牆上，在這一瞬間，他也覺得自己很懦弱。

要是遇到跟王老哥的一樣的情況，他又會如何去做？

聽著腳步聲在門外走遠，梁成看著躺在自己手邊的那口平底鍋，嘆了口氣。

其實他知道，剛才那個故事，只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但其實，故事也可能是另一個樣子。

更為殘酷的樣子……

其實是王老哥自己鎖上了柜子，任憑自己的老相，好死命地拍打著櫃門，他也緊拉著不肯鬆開，直到一切都歸於平靜……

不然，為什麼已經被鎖了三天的他，又是憑藉什麼打開的櫃門？

只是……

梁成更願意相信前面的那個故事。

更何況，怎麼會有能在裡面上鎖的柜子？

特意為偷情的人準備的嗎？

哈哈哈，

這又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