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海上日出，風雨來歸（01）

火車緩緩地駛出了市區，已近半夜時分了，窗外的世界已然早就寂靜了下來。陳浩楠坐在臨近窗口的位子，他用手支著下頜，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剛剛一上車的時候，他就這麼看着了，幾乎沒有動一下，放佛窗外那無比深邃的夜的世界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想探一下究竟。

火車漸漸提速了。想着離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越來越遠，陳浩楠心裏難免有幾分惆悵，但這又是他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出遠門，他難免又有幾分新奇。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畢竟快19歲的小夥子了，以後要經歷的路和事情都還多著呢，獨自出趟門算什麼呀！陳浩楠也是在考驗自己，本來他家叔叔陳孝賢說要開車回老家接他的，但是被他拒絕了，他說他要好好體驗一下獨自出行的感覺……

支著頭就這麼傻傻地看着窗外黑色的天地，忽然間陳浩楠又想到來了上午填志願的事，他的高考志願添了三個學校：一個是北京的R大，一個是廣東的Z大，還有一個是本省的H大。

填了志願，陳浩楠讓班主任王澤老師一看，便急紅了眼，大聲嚷道：「你小子怎麼亂填呀，你選擇的學校之間一定要有層次分別，別都是一個檔位的！——那樣的話，第一志願一落選就等於第二個志願也沒了希望，那就更別說第三志願了！」

然而，陳浩楠卻憨笑着回答道：「老師，就這樣了，本來我只想填個R大就算了，但是您卻說二、三志願不能空着，所以我就添了Z大和H大……」

「你怎麼能這麼馬虎呢，」王澤急得要死，但他還是努力使自己平靜了下來，小聲地分析道，「要是R大沒有錄取你，那可怎麼辦呀？Z大和H大跟R大一樣，都是排在全國前二十名的大學，他們也不會從第二、第三志願錄取你的！」

陳浩楠連連笑了笑，超自信地說道：「老師，您就放心吧，去年蕭秋明那傢伙考了六百二十多分就被R大錄取了，我比他還高了十多分，肯定沒問題的——我那個老夥計還在R大等着我呢！」

「你這個傢伙，原來是跟蕭秋明那個混小子串通好了呀！」王澤忍不住也大聲笑了。看到自己的學生這般自信，他也不好再說別的了，他在心裏為他祝福。

就這樣，陳浩楠把志願表簽了字交給了班主任。其實，他心裏面也有些小想法：R大是他長久以來的夢想之地，自然不用多說了；他選擇Z大，是因為Z大在廣州，離珠城很近，他隨時都有時間去叔叔那，看看爺爺奶奶；至於H大，是因為它就在本省，離老家也就兩三個小時的車程，閑下來的時候他可以回老家走走，多陪陪母親。

交了志願表，陳浩楠又跟他的好兄弟李東林一家打了招呼問了好，便急急忙忙地乘車到了縣裏跟他母親報告了相關情況。另外，他還在火車票零售點買了一張晚上去廣州的車票……

這一天的時光過得可真夠快的，上午才買的車票，這會兒卻已經上火車，還跑出了好幾十里地了。陳浩楠依然趴着，今天對他來說真的是太意外了，他本來估分自己最多也就600分，不想卻考出了641分，比去年蕭秋明的分數還高了十多分——這是他確實不曾料到的事。不由地，陳浩楠又想起了歐陽伊雯，那個他深愛着的人呀，要不是她那麼「狠心」、決絕而去，他或許根本就不能激發出自己所有的潛能，奮發努力，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今日如此的成績了。

「伊兒她現在還好嗎？」忽然間，陳浩楠禁不住小聲地自言自語道，不由地他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而，剛一把腰豎起來，他卻發現鄰座的阿姨正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另外，對面的那一對中年夫婦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奇怪……見此情景，陳浩楠不由地有些尷尬地笑了。

「小夥子呀，好好的，你嘆什麼氣？」忽然，鄰座的阿姨開口說話了，她看着陳浩楠，臉上帶着微笑，樣子十分可親。

「是呀，」對座的那位阿姨也笑着說道，「年輕人嘛，就應該開開心心的，不要嘆氣，好日子還在等着你呢！」

「謝謝兩位阿姨的關心，我——我沒事的，只是第一次單獨出遠門，心裏有些緊張……」陳浩楠又憨笑了起來，手還不由地抓了抓後腦勺。

「原來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鄰座阿姨的臉上那淡淡愁雲立馬就消散了，她還連忙扯了個香蕉遞到陳浩楠手裏，笑着說道，「來，吃個香蕉吧，看你一上車就盯着窗戶外面，一言不發的，那多不好啊！」

陳浩楠本想拒絕，但是阿姨再三相遞，盛情難卻，他也只好接下了，並連連說了幾聲「謝謝」。

等陳浩楠吃了香蕉，對面的那個叔叔也開始說話了，他笑着問道：「看你這個樣子帶着幾分書生氣，你還是個學生吧？」

「嗯！」陳浩楠輕輕地點了點頭應了。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現在自己高中已經畢業了，大學也還是個未知數，怎麼能算是個學生呢？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立馬又解釋道：「不過，確切地說，我現在高三剛畢業，大學還沒著定，應該不算是學生吧……」

「你高三剛畢業？」鄰座的阿姨忽然問道，她的眼神裏帶着幾分驚喜和驚奇。

陳浩楠立即回答道：「是呀，我剛畢業！」

「那這幾天不正是高考填志願嗎？你、你怎麼就……」

「志願我已經填好了呀！」陳浩楠的臉上帶着幾分自信。

「這麼快呀？」鄰座的阿姨似乎更加糊塗了，她連連問道，「那你跟阿姨說說，你填了什麼學校、什麼專業啊？」

「我填了北京的R大、廣東的Z大，還有我們省的H大，都是新聞學專業……」

「啊，這些都是名牌大學呀！……太了不起了！」聽了陳浩楠這麼一說，對面的那一對中年夫婦幾乎傻了眼，連連誇道。

陳浩楠連連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沒什麼了不起的，清華北大那才是真正的名牌呢！」

「這幾天是重點本科的報考，你考了多少分，怎麼報的都是這麼好的學校啊？」鄰座的阿姨憋了半天的話，終於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陳浩楠看了阿姨一眼，傻傻地笑着說道，「我呀，不是很高……」

「那是多少呀？」鄰座的阿姨再一次急着追問。

這一下，陳浩楠更是尷尬了，他本想傻傻笑一笑就可以含糊帶過去的，但是不曾想鄰座的阿姨又追問了起來。不僅如此，她還瞪着眼睛等着他的回答，而對座的那一對夫婦也看着這邊。看此情形，陳浩楠不敢再藏着掩著了，那樣的話似乎更有故意做作之嫌了。又是傻傻地一笑，他小聲地說出了一個數字：641。

「啊——」鄰座的阿姨和對面的那對中年夫婦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頓時之間，整節車廂里有大部分的人不由地探起了頭，他們四下里張望着，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被非禮了，或是遭小偷了，亦或是有人打架了。好在這些糟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們的目光也就漸漸散去了，該幹嘛依然幹嘛去了。

看到四周的人把目光都轉移了方向，鄰座的阿姨忙就笑着說道；「小夥子，你成績真好，比我們家那小子強多了，怪不得你報了那麼好的學校呢！——你是文科的還是理科的呀？」

「阿姨，我是文科的！」

「我們家那小子是理科的，」鄰座的阿姨急着又說上話來了，「他考了個569分，剛好高出了重點本科幾分，這高不上低不就的鬼分數，志願實在是不好填。我正急着到廣州跟他爸爸商量一下，看看他到底報哪個學校……」

陳浩楠連連安慰著說道：「阿姨，您家的小孩理科考了569分可是很不錯的啦，我聽說今年理科的考題比往年都要難！」

「那你給阿姨出點主意好不好？」

「這個嘛，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陳浩楠憨笑着又撓了撓後腦勺。

「就當是阿姨求你了，你已經填了志願，肯定有老師跟你說過了，有什麼經驗你就趕緊說說嘛，對我們家那小子肯定會有用的！」

「是呀，小夥子，你就說說吧！」對座的那位叔叔連忙也笑着說道，「我們家那哥丫頭明年也要高考了，對於這方面的事情，我們這做父母的一點都不知道，你跟我們也說說，省得到時候也抓黑呀！」

「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陳浩楠的話有些吞吞吐吐，說真的，幾個大人這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真是有些心慌。

鄰座的阿姨立即笑着說道：「沒事、沒事，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別那麼謙虛嘛！」對座的兩夫婦也連聲附和了起來。

又傻傻地笑了一下，陳浩楠便把他填報志願的過程以及班主任的跟他說的那些話慢慢地說了出來。他這麼說着，繪聲繪色的，像是在講故事，引得周邊的人不由地都探過頭來了。這麼一來，他們很快也加入了陳浩楠他們的話題。漸漸地，關於高考的話題就在整節車廂里傳開了……

不知不覺地，夜更深了，車廂里的照明燈也關了一半。趴在桌子上，陳浩楠不由地又把視線轉向了車窗外面，這一切是那麼安靜，只有火車奔跑的聲音。然而，外面那黑色的世界正在等待黎明，這火車也在奔向黎明，帶着這一車的人，包括他，找尋新的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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