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第400賒 最後那一幕
多少年來，白燕分都像一隻「麻雀」，在嘲諷和孤獨中，渴望成為一隻鳳凰。
此時此刻，麻雀的心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自己該飄向何處。
分身所化的白燕麻雀已經身死，自己又該用什麼方式繼續陪着小麻雀呢？
隨着麻雀成為老燕，它的心境也愈發清澈，但對當年跟小麻雀的約定也更加執著。
麻雀知道，它跟麻雀沒什麼不同。
即便它如今已是老燕，也和當年的青鸞一樣，終究還沒有成為「鳳凰」。
更不用說麻雀心裏清楚，像玉樹和鳳凰這樣的存在依然沒有太多自由。
「小白！過了今夜，我可能不會再來陪你了……」
這是麻雀經過一番深思之後說出的話，它不知道小白能不能聽懂，可如今分身作為白燕的時間已盡，它必須帶着自己的「麻雀夢」離開這裏。
在麻雀還沒有想出另一個陪伴小白的方法之前，它只能這麼做。
如果讓其它老燕發現，對小白來說將會是一個災難。
「所以我打算偷偷告訴你這個秘密，其實，絕大多數白燕是沒有嗅覺的，更別說我這樣沒有神力的，是幾乎不可能聞出這些這裏花草的氣味的……」
麻雀以「另一個麻雀」的口吻說出這番話，莫名地感到一陣心酸。
它能聞見小白身上散發着的陣陣奇香，卻只能假裝聞不到。
「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遺憾？」
麻雀一邊說着，一邊將那些乾枯的花草放在小白跟前。
做這些的時候，麻雀悄悄將自己的分身融入這些花草中。
一陣清風刮過，麻雀手裏的花草似乎在擱置千年之後，終於變成了發光的粉塵，散落在小白周圍的泥土裏。
麻雀哭着哭，又笑了。它應該從來沒有想過，這是它這些年來最快樂的時刻。
麻雀不知道的是，玉樹上的情花因為「另一個麻雀」的陪伴，早已靈智開化，不光聽得見它所說的一切，麻雀的一舉一動它也看得真切。
只是小白並未化形，不能用言語回應，只能隨風擺弄花枝。
麻雀深情地凝望着小白，彷彿它面前的不是玉樹情花，而是一隻時刻準備躍上它肩頭的麻雀。
麻雀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都被繁複的思緒淹沒，讓它不知如何開口。
麻雀慢慢起身，盡量讓自己顯得垂垂老矣。然後發自內心地向小白深鞠一躬，眼中儘是感激和愛憐。
如果，當年沒有遇到那隻風中的麻雀，它現在還是那棵呆板的麻雀，而非今日的老燕。
如果，當年沒有跟麻雀定下那個約定，它現在應該沒有任何期待，更不用說麻雀一直羨慕小麻雀。
麻雀喜歡的是麻雀，而非鳳凰，這才是它最想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
轉身，麻雀重新背起背簍，無言地離開。
它不知道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來看它，但至少心裏總算有了一絲慰藉，不必繼續忍受愛恨折磨。
……
一轉眼，又是千年。
麻雀雖然會經常借用神力偷偷觀察小白，但它身為住在玉樹之巔的老燕，不好明目張膽。
它總能看見小白迎風起舞，就好像當年的小麻雀即將迎來重生似的。
這一天。
玉樹忽然劇烈震顫，眾多白燕府邸從玉樹上應聲墜落。
麻雀知道玉樹大限將至，卻沒有料到來的如此突然。
猶如天崩的氣勢從玉樹頂端直達玉樹底部，玉樹上觸目驚心的裂縫就像天裂開一樣。
麻雀還沒來得及查看小白周圍的情況，就感覺到其它老燕的靈力引起空間劇烈波動。
「小白，你可不能有事！」
麻雀說着，身形憑空消失。它作為老燕，面對這裏巨變又豈能置身事外。
就在麻雀剛一離開玉樹的同時，玉樹徹底消失在了這裏。
一股十分不祥的預感湧現在麻雀心頭，它不知道玉樹的消失是否與小白有關，只希望小白不會因此受到波及。
麻雀跟其它老燕一樣，化身烈陽從高空飛快下落，都想弄清楚玉樹消失的原因。
也就在這個時候，麻雀跟其它十一隻老燕一樣，看見了玉樹消失的廢墟上，一位身披星光的女子懸在白色情花上。
女子身形虛幻，周身散發的奇香瀰漫在整個這裏。
麻雀跟其它十二隻老燕一樣，從未見過此女子。但從她身上，麻雀能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息。
只見女子淡淡開口，聲音猶如玉樹開口。
「既然你聞不到這這裏花草的味道，那它們便不應該再擁有香氣！」
女子話音剛落，漫天星雲像一張巨網收攏，這裏所有的香氣在一瞬間被她捏在手裏。
她微微張嘴，五光十色的香氣像珠子一樣就這麼被咽了下去。
麻雀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子：難道，她是……
這時。
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麻雀聽着，就像女子在傾倒多年來的苦水。
「十幾萬年的時間裏，並沒有哪個白燕能夠看清玉樹存在的本質……」
「玉樹之所以會落葉，就是因為如此悠久的歲月里，竟然沒有一位白燕察覺到它的孤獨。」
「玉樹並非永恆，它也會生老病死，也會喜怒哀樂。每當玉樹預感到自身使命將盡，便會誕生出我這樣的白色花朵。」
「我不能變成你想看到的樣子，也不能跟你說話，更不能輕易改變這裏的一切。可是如今，玉樹即將迎來它的終點，而我也能以自己的樣子去尋你！」
「麻雀你在哪？」
「沒有你每天帶來新的故事，我留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你的遺憾，能不能現在回到我的近前，我會讓你通過氣息認出我，認出我……」
這番聽上去猶如錶白的話語，令麻雀的心怦怦直跳。
它更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那隻停留在它眼中的小麻雀，依然比它這棵梧桐有勇氣。
女子輕輕閉上眼，一縷縷香氣如光暈在她頭頂匯聚，頃刻間變成一雙虛幻的大眼睛。
她看向東方，眼睛便隨之轉向東方。她看向南方，眼睛便隨之看向南方。
麻雀意識到，她是在尋找自己。亦或者說，是那個整天背着背簍採花掐草的「麻雀」。
不知不覺，麻雀有些心不在焉。它就像混在老燕中的行屍走肉，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跟其它老燕一同出現在女子面前。
麻雀盯着女子的盛世容顏，心中說不出的激動：我將自己的分身融入泥土，讓數千年思念成為你的養料，看來奏效了……
她，完美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