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婦人之仁心

蘇媽，還好嗎你？！白琳突然被眼前這個哈著腰，白髮蒼蒼眯着眼睛藉著燈光眯眼看自己的老人嚇著了。只是短短的兩三年沒見，怎麼就蒼老了這麼多！

她由衷覺的對眼前這個老人，心裏有幾絲愧疚和不忍。

只是蘇媽臉上並沒有什麼驚訝，好像對她的來臨，並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驚喜，而是顯得胸有成竹的平靜。

琳琳來了，下這麼大雨。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蘇媽聞到了白琳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那種淡淡果香加她描述不出來的香，在這種雨天裏格外撲鼻。就像是在雨天聞到的那種淡淡的青草和花香四溢的味，讓人覺得舒服。

嗯，之前把家裏阿姨都辭退了，我一個在照顧立銘。白琳一邊說，一邊放在手裏拎的東西。見蘇媽一直眯着眼睛，屋裏的燈還開着。心想大白天怎麼開燈呢，屋裏光線也不差。

你眼睛怎麼了？見蘇媽伸手過來，她拉住她的手，兩人走到了一張靠牆的沙發上坐下。她能看出蘇媽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也許是時間長沒有見面的原因吧，兩人都覺得有點生疏了。

哦，沒事。最近覺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年齡大了都這樣。立銘還好？丫丫呢？還有你公婆他們也都還好嗎？也許是太久沒見，也許這位老人心裏還一直記掛着他們。或許在她心裏，白琳和潭立銘都是她的家人。十來年的相處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和惦記。

都還好！他，就那樣。到現在並沒有什麼的轉機，還是沒有任何的知覺和反應。白琳明白蘇媽的心。

丫丫呢？現在快小學畢業了吧？估計現在都快成大姑娘了。蘇媽說到丫丫時，臉上剛才那種淡漠顯得有了靈氣和光芒，她眼睛裏有生動的光在轉。

嗯快了，今年元旦的時候會回來，到時我帶她來看你。蘇媽一直拉着她的手，她也沒放開。兩個人都在心知肚明在等對方的開場白，而這些鋪墊都是前提的必須。

真的是挺想那個機靈的丫頭的！漸漸的蘇媽眼裏那種光有切換成那種平靜的淡定了，她一邊說，一邊放開白琳的手，彎腰伸手想拿茶几上的茶壺，可能是想給白琳倒水吧。但她心裏知道白琳肯定不會喝，但是這是她自己的禮數。

白琳見她動作遲鈍，依然早已沒有了以前的麻利和幹練了。她從蘇媽手裏接過茶壺，自己倒了一杯，又把蘇媽面前的被子也蓄滿了水，這時她才環顧了一下這個屋裏的擺設。

當初她來養老院看時，專門給要了個單間的。心想年齡大了需要安靜，再說蘇媽的這性格本來也素靜，不太喜歡與人交際，就特意給弄了個單間，她一個人住也自在。屋子還是那麼乾淨整潔，看來即便是現在腿腳不利落了她還是喜歡把屋子打理的一塵不染。

茶几上擺着一個玻璃的花瓶，裏面插著三束有點脫了水分蔫了的紅色月季。估計是從樓下綠化的花園裏摘的，對面牆上的電視里播放着黃梅戲的畫面。只是白琳覺得有意思的是，液晶的電視機後面，遮著一個粉色蕾絲的布，估計平常是用來蓋在電視機上面的。心想這種操作不知道是為了遮灰塵呢還是作為裝飾的，讓人覺得有股濃郁的鄉村風。

離沙發一步遠的距離就緊挨着是一張不大不小的雙人床，灰色條紋的床單上顯得有點兒沉悶。洗的有些發白的被子疊的四方的靠在床頭那兒，只是上面大朵的牡丹圖案跟灰色調的床單對應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白琳抬頭見陽台上的窗框上擺着的幾盆梔子花，正開的旺盛。花香的氣味混著窗外雨水喝泥土的清香，傳到了鼻腔里，讓人覺的身心暢然。

你還在養花啊！？家裏以前你養的那些花，不知道為什麼都被「精心」的照顧死了。我應該不是一個適合養任何植物的人，凡是花花草草在我手底下，不些時日就都奄奄一息了！也是是覺得蘇媽有些拘禁吧，她想緩和一下屋裏這種帶着雨聲的沉悶。

我也是閑着沒事，打發時間的。以前不覺得時間是這麼漫長對於我們上了年紀的人，可是現在每天在這兒無所事事的，還真是覺得日子長。這種熬時間的閑，也是讓人覺得心裏慌的慌。哦，說着這蘇媽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拉着白琳起來就往陽台上走。

嘴裏興緻勃勃的念叨著說：你來看我種的菜，西虹市都紅了，可甜了！給你摘一個吃。

你還種菜呢？在陽台上？！白琳好奇的問。他看蘇媽一臉傲嬌，心想怎麼跟她開口呢。

以前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在家種的，要是早知道的話，我那時就在花園裏給丫丫種草莓吃了。蘇媽拉着白琳的手，走到靠在床的牆邊，是一個種滿了各種花草和蔬菜的陽台。外面冷清的雨水和著風吹了進來，有點涼意。

看着幾盆紅彤彤明亮的西紅柿掛在枝頭上，還真是果實累累的！還有什麼青椒和黃瓜。這還真是一個田園人間吶。白琳被眼前情景驚艷到了。

蘇媽高興的走過去，蹲在一顆黃瓜秧下，摘了一顆足有一尺長直溜的黃瓜，又喜滋滋的弄了兩個拳頭大紅透的西紅柿。笑眯眯的對白琳說：來，我給你洗洗，你嘗一下好吃不，這可是一點兒農藥都沒有的綠色食品了。我們樓里的幾個老太太惦記我這黃瓜西紅柿好久了，我都沒捨得給他們摘。

這長了很久了吧！這麼大。白琳還不能相信，陽台上還能自己種蔬菜呢，而且長勢還真不賴。她好奇的說：我以為蔬菜只能在地里種呢！

是呀，你說咱以前真的是浪費樓上那個花園了，蘇媽眼睛裏又有了那種慈祥和悅的光。嘴裏說着，一邊忙忙活活的跑到門口的廚台邊，打開水龍頭給白琳仔細的清洗她的得意碩果。

白琳也走過去，拎起自己剛進門時放在門口的東西，對蘇媽說：很久沒來看你了，給你帶了燉好的燕窩，還有保養品。你先吃，等下次來時，我再給你拿。

蘇媽把已經的洗好的黃瓜，又拿出一個果皮刀，把黃瓜皮削掉。彎腰從櫥櫃里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盤，一段一段的切成一塊。又把西紅柿也都一一切成小塊。講究的擺放好，端著放到這邊的茶几上。才對白琳說：我那是個吃燕窩的命啊，來你過來坐着嘗嘗看好吃不。

白琳能從蘇媽的嘴裏聽出那種疏遠的態度來，這種距離感讓人覺得不適。就像那種往日裏親近的親人，突然對你冷漠起來的感覺。她倆就這樣都故作淡定的聊著有的沒得，看似都是家常話的知心話，卻彼此間隔着八丈遠的對抗著對方。兩人都能從對方的話鋒里聽出一些端倪來，又都互相拿捏著對方的語氣。

回去我也讓老譚他爸媽也在花園裏種點蔬菜什麼的，正好讓他們打發時間了，還能吃上新鮮放心的蔬菜。白琳一邊嘗著蘇媽遞上來黃瓜，一邊讚不絕口稱讚著吃到嘴裏的甘甜和清香的黃瓜味。

嗯嗯，真的很好吃！像小時候吃的那種味。真的是黃瓜的味，脆甜，汁多，還有濃濃的黃瓜本身的清香味。

還有幾個我摘了，你走的時候拿回去讓立銘他爸媽也嘗嘗，反正過幾天又長出來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幾個。蘇媽說着起身往陽台上去了。

白琳能明顯的看到她衰弱的身體有些顫微，花白的頭髮遲緩的腳步。生命的體征在這個老婦人身上已經退化的卑微了，生命就是一顆樹，當你注意它的時候，已經被秋風吹的落了霜了。

她有些遲疑，看着那個瘦弱衰老的背影在陽台的窗戶玻璃上，像個紙片在晃動着。她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不應該對一個沒有生命指望的人再推波助瀾了。可是。。。。。已經沒有退路了。

你不用摘，留着你自己吃吧，別什麼都捨不得吃。也許是對這個老人最後的憐憫，這個早已被仇恨吞噬的的女人，突然有了幾絲惻隱之心。她看着自己剛才提着放在茶几上燕窩，有點出神。

沒事沒事，你拿回去吧，還長出來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蘇媽用自己的衣襟兜著一堆黃瓜西紅柿走了出來，臉上是慈祥的笑容。要是丫丫在就好了，說起孩子，老人眼裏又落寞了起來。

你怎麼全摘下來了，留着幾個你自己吃啊！白琳看蘇媽有點虛弱的靠在門框上，連忙起身從她手裏接過哪些還帶着點水珠的蔬果來。你最近身體是不舒服？有那裏不適的地方嗎？要不我帶醫院看一下吧，我怎麼覺得覺得你有些虛弱呢。

沒事！就是眼睛看不太清了。不用去醫院，年齡到了都這樣。蘇媽有些氣虛的，可能是說的口乾，突然咳嗽起來。

白琳連忙把手裏的黃瓜西紅柿走過去放到茶几上，跑過來扶著蘇媽坐下。沙發旁邊有個飲水機，她拿了茶几上被子接了半杯遞到蘇媽手裏。

蘇媽接過來喝了一口，緩和了一些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對白琳：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事吧？！老人眼裏有那種洞穿一切的銳氣，她彷彿看透了白琳心裏那隱藏已久的秘密。也明白她今天此來的用意。

白琳覺得心裏一怔，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未曾看清處過這個老人。或者說是低估了這個老婦人的心智，或許曾經她和潭立銘之間的所有都被這個老人看在眼裏。而她卻表現的愚鈍，或許。。。。！她知道的比自己認為的還有要多。。。。！她驚訝與蘇媽這樣直截了當的質問自己。是的，看來真的是自己大意了以往。

兩人都能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能窺探到對方心裏的狡猾來。白琳心想看到要「開誠佈公了」，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

嗯，算是吧。她嘴角輕輕上揚著，臉上的笑意像開在荷塘里耀眼的那朵荷蓮，透著高貴和傲氣。既然您這樣直接問我了，我也不掖着。

蘇媽會意的輕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她心裏知道如果白琳先開口說的話，自己就被架上去了。原本一些事情她也只是猜測，但是白琳今天的到來，讓她確認了自己心裏之前的猜測應該是對的。潭立銘的出事應該就是自己那晚看到的一樣，白琳半夜出去后肯定做了什麼。或許，還有更多自己未能想像的事情，可是她不想涉及到其中。只是她不想白琳把自己陷到不可回頭的地步，她明白白琳此來是來封口的。

孩子，蘇阿姨知道你的難處，但是你不能不顧及到孩子的感受。她還小呢，需要一個正常的家庭和爸爸媽媽的！老人突然眼裏含着淚，她心疼白琳。一起相處那麼多年，她看在眼裏明白白琳的心裏的委屈。也懂得兩口子之間的面和心不和，只是她覺得可惜。替潭立銘惋惜，也為白琳可惜。兩人都是人中龍鳳，多少人羨慕他們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呢。還有丫丫是一個多麼聰明伶俐的女孩子呢，想起丫丫可愛的笑聲，蘇媽就覺得為孩子叫屈。

是的，你婆婆是我叫她過去幫你的，可我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自己的兒子，作為父母心裏的痛苦，只有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才能理解那種難受。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會來找我的，我也沒什麼可懼怕的。已經是沒幾天活頭的人了，今天我也不妨說個痛快話。一輩子低頭做人慣了，也沒怎麼理直氣壯過這輩子。

今天我也硬氣一回，蘇媽說的平靜，語氣緩和，卻鏗鏘有力。琳琳你不要一時糊塗好嗎！她抓着白琳的手動情的看着她說。

是的，白琳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滴水不漏的，可她沒想到自己覺得的萬無一失。卻都被這個老人看的明明白白，雖然來之前已經想好了一切，可她沒想到蘇媽會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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